第五章 公主承諾(2 / 2)

天下梟雄 高月 2539 字 2023-01-27

大帳內霎時間鴉雀無聲,染干擺擺手,令舞姬都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染干手上的那支麒麟金箭上,染干輕輕撫摸這支金箭,久久沉思不語,這是開皇十七年他親手交給隋帝的信物,他還記得自己的承諾,憑此金箭,隋帝可調動他部落所有之兵。

當時他還只是一個小部落酋長,手下騎兵不足萬,他才敢做出這樣的承諾,可誰會想到,事隔十年,他已擁有近百萬控弦士,隋帝卻拿出這支麒麟金箭,難道他要把百萬突厥戰士都交給大隋皇帝驅使嗎?

這無論如何辦不到,但現在首要的問題,他該不該承認那個諾言,他該不該承認這支金箭。

沉吟了良久,染干才緩緩道:「當年,我對先帝承諾,若隋朝需要,我的部落會盡力出兵相助,楊將軍,希望你能明白一點,我當時指的只是啟民部。」

染干所能控制的兵力包括東方突厥大大小小上百個部落,以及鐵勒諸部,而啟民部只是其中一個,啟民部是染干自身的部落,雖然最為強大,但如果再細化到染干本人控制的核心部落,那最多也只能出兵十萬人。

染干不敢否認當年的承諾,草原人一諾千金,他如果失信,會極大影響到他在草原上的威信,他只能盡量縮小承諾的范圍。

楊元慶淡淡一笑,「可汗難道不想先問一問是什么事情嗎?」

染干拍拍額頭,呵呵笑道:「酒喝得太多,失去對常識的判斷,楊將軍請說,聖人可汗陛下有什么事情需要突厥相助。」

「最近契丹對大隋多有不敬,我皇帝陛下認為,突厥御下不嚴,當有責任,所以皇帝陛下派我來突厥,希望突厥能承擔起自己的責任。」

楊元慶的話說得很重,大帳內一片寂靜,這時,葉護咄吉起身道:「突厥雖為草原共主,但契丹並沒有臣服突厥,它臣服是大隋,它是大隋的家奴,家奴造反,主人責打便可以了,為何要讓鄰居出面,這似乎有點不合情理。」

咄吉已經被隋王朝冊封為葉護,也就是突厥可汗的法定繼承人,隨著年齡長大,他也不再像過去那樣脾氣火爆,也開始有頭腦,變得成熟,說話也講究有理有據,但他對隋王朝的強硬態度卻一直沒有改變,他從來就主張突厥和隋朝是平等之國,突厥不需要對隋稱臣。

楊元慶也提高了聲音,依然帶著笑容道:「這是一件對大隋和突厥都兩利的事情,葉護太子為何如此計較?」

染干擺擺手,讓兒子坐下,他心里清楚,楊元慶拿出金箭,他就必須出兵,這和兒子所說誰的家奴沒有關系,現在突厥不過是隋朝手上的一把刀,一根棍子,而不是什么主人和鄰居的關系,這一點他必須要有明悟,但楊元慶說的雙方兩利卻讓他感興趣。

「楊將軍請說,突厥該怎么履行自己的諾言,聖人可汗又會給我們什么獎勵?」

「很簡單,突厥出兵,由我來統帥,剿滅犯事契丹部落,契丹子女歸突厥,牛羊兩家平分。」

「那需要我出多少兵?」染干步步追問。

楊元慶比出了兩根指頭,「兩萬騎兵!」

染干沉思良久,他終於點了點頭,「那好,我們就一言為定!」

……

突厥盛大的歡迎酒宴需要舉行三天,但並不是一直坐在大帳內喝酒,晚上需要休息,白天人在中途也可以離開,然後再回帳飲酒。

下午,楊元慶離開宴席來到了義成公主的營帳,兩年不見,楊元慶的到來使義成公主歡喜異常,這位身處異鄉的孤獨女子對每一個來自家鄉的人都格外親切,尤其楊元慶和她有著更深的交情。

「楊將軍淺飲幾杯便可,為何要和那群粗魯之人喝三天三夜?」

楊元慶身上散發出濃烈的酒味使義成公主對他有些埋怨,「你把我的營帳都薰了酒味。」

楊元慶歉然道:「微臣只想來探望公主,不想對公主失禮。」

「你能來探望本宮,我當然高興,但在我的大帳,你就得按我規矩做事。」

義成公主取出一件潔白的錦袍,遞給他道:「這是我無聊時給皇兄縫制,既然你來了,你就換上它,先說好,等會兒不准你穿它去喝酒,只准在我帳里穿一穿。」

楊元慶知道義成公主有潔癖,只得無奈地笑了笑,接過錦袍,義成公主見他聽話,不以臣子自居,她心中歡喜,不由嫣然一笑,對旁邊的尉遲綰道:「尉遲,你帶楊將軍去別帳更衣,再來見我,我要親自煎茶招待他。」

……

尉遲綰一直不敢和楊元慶單獨相處,她覺得自己無顏面對他,當年她決定離開楊元慶,跟隨義成公主,這件事她就沒有和楊元慶說過,擅自做主,如果說得嚴重一點,她這是逃兵,而且隋軍中有規定,女人不得從軍,她扮男從軍本身就已犯罪。

更重要是,她覺得自己對楊元慶有了一種不該有的感情,她不敢去面對,種種不安的情緒使得她這些年來一直在逃避楊元慶,包括兩年前她差點就答應了胖魚的求婚,都是她這種逃避心理在作祟。

而今天,她終於不得不面對他,尉遲綰低著頭,拿著衣服跟楊元慶進了別帳,楊元慶也沒有跟她說話,進了帳,背對著她張開了雙臂,這是要她幫自己換衣服。

尉遲綰咬了一下嘴唇,慢慢替他解開軍服上的帶子,楊元慶淡淡道:「我以為你會嫁給胖魚。」

「我其實不喜歡他。」

「那你今年已經二十一歲,你該怎么辦?」

尉遲綰從軍時虛報了兩歲,軍籍上她今年二十三歲了,但楊元慶知道,她今年其實是二十一歲,但不管怎么說,在隋朝二十一歲不婚,都已很嚴峻了。

尉遲綰替他脫下軍服外套,小聲道:「我也不知道!」

楊元慶心中一直很生她的氣,不辭而別,他開始以為尉遲綰是攀上了義成公主,後也明白了,尉遲是在逃避,或許是她想恢復自己的女人身份,楊元慶心中對她的不滿也消去了七八分。

「你逃避婚約,逃避大利城,逃避弟兄們,你不能一生都在逃避,你回來吧!你的軍籍我還給你保留著,你回來,我會稟明聖上,讓你做大隋的第一個女將軍。」

尉遲綰替楊元慶穿上外袍,她還是搖了搖頭,「將軍,我和公主名為主仆,其實情同姐妹,公主如果真是突厥皇後,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倒也罷了,我離開她也無所謂,可公主真的可憐,可以她是大隋最可憐的女人。」

「染干欺辱她嗎?」

「染干至少還是她名義上的丈夫,被染干欺辱還無話可說,可是一個月前,咄吉喝醉酒沖進了公主的寢帳,要對她施以強暴,我聽見公主的哭喊,沖進去才用刀砍跑他,公主去找可汗哭訴,可汗卻說,他死後,咄吉就是公主的丈夫,說這很正常,根本就不處罰那個混蛋,公主和我抱頭痛哭一夜。」

說到這里,尉遲綰在楊元慶面前跪下,含淚道:「將軍,求你救救公主吧!」

楊元慶也知道歷史上和親公主大多命運悲慘,尤其是嫁給草原胡人,不僅要嫁其父,還要嫁其子,歷史上義成公主就是在染干死後,被迫嫁給了咄吉,後來又連續嫁給咄吉的兩個弟弟,最後被李靖所殺,結束其悲慘的一生。

楊元慶心中嘆息一聲,他也想幫助義成公主,但他現在沒有這個能力。

「尉遲,請你轉告公主,等真到那一天,我一定會幫助她,送她回中原故鄉。」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