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八 屈服(1 / 2)

斗鎧 老豬 5403 字 2023-01-30

示到新編旅掉具撤退的消息,東平都督長孫壽如同當山了一棍,一下就懵了。

「鮮於霸明明答應了本督,他怎么又走了?」

「大人,鮮於旅帥說,是東陵衛的孟聚在城門設卡擋住了他。因為東陵衛的兵馬比他多,他不能與他們沖突,不得不撤退了。」

長孫壽把桌子拍得砰砰響,怒喝道:「豎子,真是豎子!鮮於霸膽小如鼠、敗事有余!他就看不出來嗎?東陵衛只是虛張聲勢而已,新編旅若硬闖進城,東陵衛難道還真敢出手阻攔嗎?除非孟聚真的要造反了!」

長孫都督生氣了,軍官們都不敢出聲。大家擠眉弄眼地打眼色,都想長孫都督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東陵衛敢不敢動手,這種事誰說得准?孟聚那家伙凶得很,人家鮮於霸又不是你干兒子,干嘛要為你冒這個風險?

了一通脾氣,長孫壽才冷靜下來。他問身邊:「吳長史,靖安周邊還有沒有可調動的兵馬?」

後者想了一陣,支支吾吾地回答說:「靖安府衙門那邊還有百來個。衙役捕快,說不定還能從周邊召集幾百鄉勇

長孫壽聽得郁悶,擺擺手:「吳長史,這些亂七八糟玩意一靠他們,能對付得了守備旅的亂兵?」

「都督,橫刀旅巡邊去了。倘若新編旅不肯出動的話,靖安周圍還真沒能與守備旅匹敵的兵馬了呃,東陵衛的兵馬倒是很足,我們要不要向他們求援?」

大家以望白痴的目光望著那姓吳的長史,都是無語:慫恿兵變的是肖歸,但倘若沒有孟聚在背後壯膽,他又豈敢這么大膽?請東陵衛的兵來平定兵變,那跟笑話差不多了。

那長史自知失言,連忙閉嘴低頭。

盯了他好一陣,長孫壽冷哼道:「下次說話之前,最好先動下腦!」

「是,卑職失言,大人恕罪。都督大人。既然本地的兵馬調不動,那我們只能向六鎮大都督閣下求援,請他老人家下令從外省調兵進來救援我們。譬如武川鎮,那里應該能抽調出兵馬的。這是我們臨近的省,來回調兵也快。」

當下,部下們紛紛贊同:「都督,就該這樣了!我們向元帥求援!」

長孫壽沉穩地坐在椅子上,眉頭緊蹙。聽著幕僚的建議,他堅決地搖頭:「不行!」

「諸位,守備旅雖然叛亂。但至今沒有攻進來。可是他們攻不進來?可是他們不敢攻?」

長孫壽環視著眾人,目光深沉:「不是,他們只是不想把事情做絕罷了。但倘若我們從外省調兵馬過來一只怕援兵未到,我等已盡卓遭叛軍毒手。」

幕僚們無不色變。他們這才意識到,自己面臨著一場迫在眉睫的凶險。

目前,兵變的事態還在控制之中,雙方都還保持著克制,但一旦六鎮都督府插手了此卓,從外省調兵進來,被逼到絕境的對手們會做出什么反應?

意識到妥協已毫無希望了。對方會不會下定了魚死網破的決心?

一旦叛軍暴怒,東平都督府內的一個多官吏兵員,都是對右手中的人質!

幕僚們驚惶不安:「都督。這樣的話,我們如何是好?」

長孫壽凝視著窗外良久,最後說:「我猜,他們的底線就是,東平的事在東平內部解決吧。

傳我軍令,以前督府的名義布軍令,命令在卞田邊牆上巡邊的橫刀旅、駐扎在扶風郡的關山旅、駐扎在嘉木的御邊旅,以上部隊立即趕赴靖安,與鮮於霸的新編旅會合讓他們駐在城外等我命令。」

東平都督府管轄東平境內的六旅兵馬。六旅兵馬中,靖安守備旅、橫刀旅和新編旅這三旅兵馬都是駐扎在東平府靖安的,還有另外三旅兵馬則分駐東平省的各地邊塞。現在,長孫壽調集的就是這三旅人馬了這是貨真價實的野戰邊軍,他們長年駐守邊塞與魔族廝殺,戰力強不說,他們與東陵衛也沒有任何瓜葛,是靠得住的兵馬。

幕僚立即擬令,然後遞交給長孫壽。

長孫壽匆匆一閱,手簽擬令並蓋上了都督府的大印。看著雪白公文上紅色的印章,長孫壽自失地一笑:「東陵衛孟鎮督說辨認不出我的手令,所以不讓鮮於霸進城,這個借口找得真是絕了!這人敢與元帥作對,還真是有點鬼才啊。」

幕僚紛紛贊同:「是啊,孟聚雖然小有才干,但他膽敢與元帥作對,那是螳臂當車,自取滅亡啊!」著相同的商議。

時值四月下旬,天氣炎熱,清涼的穿堂風吹過,讓人周身清爽。

孟聚穿著一身輕便的白綢短衫。手持一把名家題跋的折扇,正對著臉煽風,氣質活像走馬章台的花花公子。此刻,這花花公子正很有把握地說:「肖老哥,你放心就是。我料定,長孫壽肯定不敢向拓跋雄求援的,不會有外省的援兵過來,事情會在我東平省內解決。」

肖恆坐在他的對面,穿著一短青衫,活脫脫的一副平民老漢的打扮。兩人穿著都很隨意,顯然雙方交情已到熟不拘禮的地步了。

「孟老弟,何以見得呢?」

「瞞上不瞞下,這是官場的通則。東平的這場兵變,在我們看來天大,但在固陽城的六鎮都督府看來。不過是亂兵鬧事而已,至今一個。人都沒死,算什么大事!這種事,六鎮轄區內,哪天不要生個十起八起的?

倘若長孫壽為這件事向拓跋雄求援,拓數雄肯定會給他派增援,但也會覺得這個人真是太廢物了。網上任就鬧出事來,還要自己幫他擦屁股一倘若讓上頭有了這個印象。長孫壽的這個。東平都督只怕也做不長。

肖恆贊同道:「是這個道理。但倘若長孫壽害怕愕要緊,他已顧不得自己的仕途,著急要求援保命呢?」

「倘若要保命,長孫壽就更不能向拓跋雄求援了。如果拓跋雄從外省派兵將來增援,那來的人不是他屬下,他們是不會顧及長孫壽性命的,也不聽長孫壽的命令。倘若來人一意立功,直接揮師進攻守備旅,那走投無路的守備旅肯定會攻擊都督府來個玉石俱焚的一長孫壽會想到這個的。」

肖恆「嗯」一聲:「好像也那長孫壽怎么辦?他總不會這樣眼瞪瞪地等著吧?」

「不會,我們逼走了鮮於霸,飛孫壽肯定會再調新部隊來的,而且來的是要靠得住的」愕圳日揮得動的兵弓。只要等新兵馬到了,他手上有了牌,他就會來找我們談了。」

「談判?」

「對。就是談判。倘若大家不想同歸於盡的話,只有這條路了。」

肖恆蹙眉想了片刻,他舒展開了眉頭:「我明白老弟的意思了。長孫都督倘若不想與我們一塊完蛋的話,他是決計不敢把這事摘到拓跋雄那去的一否則不但他的前程完了他的小命也保不住!那接下來,我們該怎么辦?」

孟聚淡淡一笑:「沒別的辦法,等著吧。」

在兩邊心照不宣的默契下,事情這樣拖了下來。

聽聞守備旅兵變的消息,靖安城內的居民都很害怕。自古以來,亂兵一起。生靈塗炭是必然的結局,城中的富戶和豪商紛紛收拾細軟逃難去了。那些沒什么身家的民們也紛紛躲進了自家,拉緊了門閂,從窗戶的縫隙里興奮地窺探著外邊的街道,等待著廝殺好戲的上演。

但出乎居民的預料,一個。白天過去了。守備旅只是在都督府門外安靜地列隊、休憩,並沒有沖進都督府去大開殺戒一當然,兵力微薄的都督府當然也不會沖出來主動挑戰。兩邊的士兵相隔一條街對峙,保持著警戒。卻是相安無事一直到了日落。

都督府內官員們都覺得莫名其妙:往常兵變,丘八們往往都要提出各種要求的。要不是餉銀,要不就是要求懲辦某個討人憎惡的軍官。但這次的兵變實在太詭異了。士兵們圍了都督府一個白天,卻是沒叫也沒嚷一倘若不是士兵們手中的武器。官員們會以為他們走出來玩的。

晚上。包圍都督府的士兵依然沒有撤退。他們們把都督府門前的街道當做住宿的營地,好整以暇地搭起了野戰的帳篷,鋪上了睡覺的毯子,居然就在大街上宿營睡覺了。

敵人在自己眼皮底下睡覺,遭到如此的輕蔑藐視,都督府的士兵們被氣歪了鼻子,卻也不敢趁機沖出來一兵力相差懸殊是一個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守備旅的鎧斗士部隊不在這邊。誰都知道,斗鎧部隊才是最關鍵的,若是攻擊了眼前的兵馬引來守備旅的鎧斗士,那不是自己找死嗎?

第二天。對都督府的包圍仍在繼續。午後。一片喧嚷的喊殺聲突然傳入被包圍的都督府內。聽聞那激烈的喊殺和打斗聲,都督府上下都是精神一振:莫不是有哪路援軍來解圍了?

長孫壽親自爬上了牆頭,翹眺望,戰斗是生在幾條街外的,因為房屋的阻擋,他什么都看不到。但聽那廝殺聲音密集,喊殺沖天,斗鎧聲轟隆不斷,都督府內眾人都可以想象,那邊的廝殺定然十分激烈。

都督府內的官員們都是面露喜色,都說太好了,增援兵馬總算來了,好好把那群丘八們教一頓。

有些沖動的人甚至提議,點齊了都督府里兵馬,大伙從正門沖出去,與援軍來個里應外合,把亂兵殺個落花流水。

對這個提議,長孫壽其實也頗為心動的堂堂鎮帥,網上任就被部下包圍了一天一夜,他心里也憋著一股般火。但畢竟是淺馬出身的將軍。他本事不見得多大。謹慎的習慣還是有的。

長孫壽多長了個心眼,他注意到,明明外面廝殺得正緊,殺聲震天,打斗激烈,但包圍在都督府外的守備旅士兵卻是一點不緊張。有人甚至把兵器都擱下了,坐在地上歇涼聊天,臉上不見半點驚慌。

注意到這件事,長孫壽心里打了個突。他也不吱聲,只是派幾個人從圍牆的狗洞里爬出去查探一番,打聽下來援的是哪路兵馬。

不一會,打探消息的人回來了,報告說:「都督大人,我們聽說了,來增援的兵馬打的是東陵衛的旗號!大家都說,是東陵衛前來平亂了!」

聽到這消息,長孫壽心里涼了個透,想死的心都有了。他無精打采地揮揮手:「大伙回去吧,該干什么干去,湊在這邊等也沒用。」

正如長孫壽預料的那樣,喧鬧的喊打喊殺聲響了約莫半個時辰,忽然就無聲無息地平了下來。幕僚們面面相覷。長孫都督苦笑:「諸位,方才為了救援我們,東陵衛已苦戰盡力。不過大家不用擔心。孟鎮督還會繼續努力的,他很快會再次起進攻的。」

事實證明,長孫都督的先見非常高明,過了一個時辰,中午時分,喊殺打斗聲又再次響起,而且這次的聲勢還更勝前次,不但有騎隊奔騰的馬蹄轟隆聲、斗鎧撞擊的巨響、無數士兵的喊殺聲。還有房屋崩塌的轟聲和士兵們的驚呼慘叫倘若只聽聲音,誰都不會懷疑,在那邊正在進行著一場慘烈無比的解圍巷戰,廝殺得激烈無比,傷亡慘重。

長孫壽都督縮在椅子里,眼神呆滯地望著窗外的園林,心想東陵衛鎮督孟聚的趣味還真是邪惡,不是這樣玩人的吧。

「激烈」的廝殺進行了約莫半個時辰,打斗聲逐漸向西城區轉移,聲音變得越來越最後變得無聲無息哪怕最初出茅廬的士兵都聽出來,解圍兵馬已被擊退了。

眾人都明白過來了,東陵衛是用這種方式來向他們宣布,他們已經竭盡全力來解救了,但無奈叛軍勢大,他們已被撤退擊退了。

吳長史很氣憤地說:「東陵衛當真可惡!他們不來救援也就罷了,還要這樣戲耍我們!這樣粗糙的幌子,難道能騙過我們?」

「戲耍?」長孫壽苦笑,他覺得,那個迄今未見過面的強勁對手應該不會這么無聊。

「孟聚應該沒這個想法,他只是需要個借口,將來朝廷追究下來時他好有個說辭罷了。至於我們相不相信一這對他來說毫無意義,他也不會關心的。」

第二天過去了,第三天的悄況也不過是第二天的重演:門外圍了一大堆兵。城里看不到的地方在殺聲震天,解圍廝殺被人擊退回去。

第四天。還是這樣,東陵衛的解圍部隊再再再次宣告失敗,官員們恨不的沖出去沖孟聚喊一句:「鎮督大人。解不解圍不要緊,但您起碼得讓我們睡個午覺吧?!」

到第五天時,被包圍的都督府終於忍耐不住了一倒不是長孫都督沒法睡午覺受不了的,是士兵們受不了了。

被包圍在都督府內的有七百多士兵、三百多名官員,另外還有根本沒法統計數目的雜役仆人,這么上千人被圍著

都督府內打有水井,飲水暫時還是不愁的,但糧食卻是沒法從地下挖出來。官員們還好,他們多少有點存糧,還能可以熬得下去,但那些士兵卻沒多少余糧的,挨餓了兩天,大伙立即頂不住了,他們派出了代表向軍官們申訴,要求食物我們當兵的保衛你們這些官老爺,起碼每天兩碗粥總要給的吧?

但這恰恰難住了干練的長孫壽。靖安駐軍過萬,肯定是有大批存糧的,但問題是軍糧庫不在都督府里頭,亂兵包圍,他們也沒法出去取糧,長孫壽再能干,他也沒法變出糧食來。

在高官們眼里,低階士兵的死活是無所謂的,挨餓就挨吧。但現在是非常時期。再餓下去,只怕沒等門外的亂兵殺進來,門里的守衛者就先要兵變了。

長孫壽本來是做好打算,要等東平前沿的幾個旅回來才與叛軍接觸談判的,但手下都快要造反,他也沒辦法再矜持下去了。

二十九日下午,都督府派了一個長史出來當然還是後牆的狗洞出來的,幾天來,都督府能跟外界保持聯系。看家的小狼狗居功甚偉。倒不是守備旅的包圍圈真的那么粗陋現不了這個缺口,肖恆是故意留著它的長史一路小跑,直奔東陵衛的省署,求見孟鎮督。

孟聚正在睡午覺,聽聞都督府有人來找,他也懶得見,派王九過去問有什么事?

聽聞接待自己的只是一個雜役,那長史差點沒被氣歪了脖子:自己可是堂堂的五品官,和孟聚的品級一樣。可東陵衛居然這樣怠慢自己,孟聚不出來也罷了,居然連個督察都不派出來問下,只是派了一個,荊受出來接待自己!

但問題如令人在屋檐下,東陵衛占足了上風,都督府想不低頭都不行。長史很委屈地交了一張請束給王九,說長孫都督想請孟鎮督今晚在天香樓吃飯。

收到王九轉交的請柬,孟聚想了一陣,答復道:「都督既然有請,到時我一定赴約,請都督放心便是。」

得了孟聚的答復,那長史大大松了口氣。他很客氣地說:「孟鎮督能賞光。那真是太好不過了。今晚,長孫都督恭候孟鎮督的大

四月二十九日晚,戌時一刻。

夜幕下的城市一片寧靜,東陵衛的馬隊橫穿過大街的時候,街道空曠得讓人心悸。只有潔白的月光照在街面上。

都督府門前那場寧靜的兵變,迄今已經持續了五天了。雖然目前還沒有流血。但這種事,誰都說不准的。這幾天。靖安市面蕭條,商鋪酒樓家家打樣,連昔日最繁華的脂粉街上大半的店鋪都關了門,街上空盪盪的象進了鬼境。倘若不是看見天香酒樓的大紅燈籠依然高高懸掛,孟聚簡直以為自己來錯了地方。

雖然開門。但天香樓也沒了昔日人來人往的熙攘場面,門口人煙稀落,沒什么人一兵荒馬亂的,誰還有心來尋歡作樂。門口的燈籠下站著一個高瘦個的長衫中年,正是天香樓的杜掌櫃。

東陵衛的馬隊網在酒樓前停下,杜掌櫃就迎了出來,對著孟聚深深鞠躬:小民參見鏤督大人!」

端正的坐在馬上,孟聚對杜掌櫃點點頭:「嗯。長孫都督可到了

「到了。長孫都督已在樓上的包廂等著您了。」

孟聚笑笑。這長孫壽還真有點意思。提前來侯著自己,這是表示客氣和敬意,也是變相地認輸,畢竟現在孟聚占著占風;但他只在樓上的包廂坐著卻不下樓迎接自己,這又是他在自矜身份了。

從細節就可以看出,長孫都督的分寸感把握得很好,應該是個很識時務的人。這是件好事,跟聰明人說話比較容易溝通。

孟聚下了馬,在大群親衛的簇擁下走進天香樓的大卓,他一掃眼,現幾個都督府的武官坐在樓下的大堂里。

看到孟聚進來,武官們都起身向孟聚躬身行禮,眼神頗為復雜。

孟聚點頭回禮,看到武官們面前的桌子都是空空的,他笑道:「諸位不必拘束。點些飯菜吃吧。今晚估計我要跟你們都督要聊上一陣的,你們有得等的老杜,今晚都督府兄弟們吃飯的花銷,記在我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