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九 投靠(1 / 2)

斗鎧 老豬 5438 字 2023-01-30

「昌十年四月二十日,東平都督府頒布緊急人事命令,公眺青安都將肖恆官復原職,兼任靖安守備旅旅帥。

四月三十日,肖恆旅帥迅走馬上任,於上任當天就平息了那場已經持續了六天的兵變。士兵們排著整齊的隊列,井然有序地從都督府門前撤離,收隊回營。

長孫都督在圍牆後看著包圍都督府的亂兵散去,面無表情,誰都看不出他平靜表情背後的真正想法。

按照慣例,兵變平息以後就是秋後算賬的時候。大魏朝的慣例是法不責眾,但走出頭的鳥要先抓幾個為的出來殺雞做猴,懸掛腦袋在軍營門口,這還是必要的例行程序的。畢竟,都督府丟了那么大面子,不殺上百來個兵痞出氣,那怎么可以?

但這次兵變以後,誰都沒提這個。肖恆沒去追查亂,都督府卻也不去催他,事情就跟沒生過一樣,就這么淡了下來。

誰都知道,事情絕不會就此結束。兵變雖然結束了,靖安的氣氛卻依然緊張,因為都督府出的軍令還沒有收回。就在這時,在東平行省的邊疆上,接到了命令的橫刀、御邊、關山等三旅兵馬正日夜兼程地趕往靖安。

知悉內情的人都覺得,兵變的余波不會那么快過去的。弄不好,靖安城里還要掀起一場龍爭虎斗的。

旁人在緊張,但事件的兩個妾角,東平都督府和東平陵署,兩家卻還在恍若無事。

現在,因為急著安撫亂兵,給肖恆的三萬兩銀子勞軍費,都督府是連夜就開庫房當場支付了,但至於東陵衛的那二十八萬兩銀子的「撫恤金」雙方都知道這筆錢到底是怎么回事,長孫壽就借口說「庫房空虛」只給了五萬兩,剩下的說是「改日待寬裕時再行給付」

都督府的庫房,那是永遠不可能寬裕的。孟聚派了兩個兵痞天天上門蹲在都督府門口要賬,那兵痞滿口污穢,吵鬧得半個都督府都聽得見,弄得長孫都督常常有拔刀殺人的沖動。

太昌九年五月十日,第一支增援部隊來自扶風郡的關山旅一抵達了靖安城外,入駐城西的大營,與鮮於霸的新編旅聯營。

靖安城內的居民不會意識到這件事意味著什么,但靖安城內的大官吏都明白,關山旅的到來,意味著都督府與東陵衛的斗爭又進入了一個新階段,勝負尚未可知呢。

對這支增援部隊的到來,都督府非常重視。在他們抵達的當天,都督府一改往日拖沓的作風,當天就把開拔費和勞軍費撥到了援軍營中,還有每人一份的酒肉慰勞被孟聚和肖恆聯手坑了一把,長孫都督仿佛也被刺激了,出手大方得很。

營地里都是一場歡呼,關山旅的官兵們都說,長孫都督真是好人啊!

不止如此,長孫壽還召集了援軍里副管領以上級別的軍官進都督府宣慰,好酒好肉地款待他們,喝到酣爽時,還叫出了艷美歌姬出來獻歌獻舞,粗豪的軍官們樂不可支,摟著嬌滴滴的美人笑得嘴都合不攏了。

當著長孫都督的面,粗豪的關山河旅帥拍著胸口,豪氣沖天:「都督您放心就是!誰敢與您作對,誰就是與我們關山旅三千虎賁為敵,我們決計放他不過!管他是魔族還是朝廷的大官,只要都督您一個命令,我們立即沖過去把他宰了!」

聽得關山河這么上道。長孫壽面前笑爛了。他連連點頭:「關旅帥忠肝義膽,是非分明,實是我東平一等一的棟梁武將。本督初來東平。將來對關旅帥還多有倚重。旅帥只管好生做去,朝廷和本督都是看在眼里的!」

「都督您放心好了,有本將在一日,東平絕對就是都督您的天下,誰也翻不了天!」

有了關山旅的支持兵。長孫壽頓覺心里有了底氣。第二天,聽聞東陵衛的人又來要賬,長孫都督豪氣大,他大手一揮:「給我亂棍打出去!」

當然,都督說得豪氣。但下面辦事的人可不敢真的動。亂兵堵門的事才網過去,大家都還心有余悸,誰都不敢把卓做絕了。

都督府軍官客客氣氣地把討賬的東陵衛軍官請出門外,低聲說了一通,意思是大家都是混口飯吃的,靖安城里抬頭不見低頭見,咱也不想把事情做絕。但都督已經下命令了,老兄您這就請回吧,以後也不要為這事來了,免得我們這邊為難。到時萬一都督真的火,傷著老兄你就不好意思了。

知道部下被都督府趕了出來,孟聚只是一笑置之,說:「既然都督府不寬裕,那這事就暫時擱一下吧。」

負責追債的歐陽輝如臨大赦:每天派人過都督府那邊追債,這對他也是壓力很大的。

其實,能從長孫壽手中敲詐到八萬兩銀子,孟聚已是意外驚喜了,剩下的那筆銀子,他本來就不抱希望,每天派人過去,也只是為了惡心長孫壽一把而已,對方翻臉,倒也在他的預料當中。

隨著都督府援軍的陸續抵達,孟聚也打算低調一陣了。回來增援的兵馬不可能永遠駐在靖安這邊為長孫壽護駕的,他們遲早還是要回邊塞的孟聚倒想看看,長孫壽能調他們回來多少次?

五月十三日,復職不久的肖恆來找孟聚:「孟老弟,今晚可有空?我想帶個冊友來見你。大家認識一下,結個善緣吧!」

「好啊,肖老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要不,我在天香樓擺上一桌,大家吃上一頓?」

「這個到是不必了。我那朋友,身份有點尷尬,我們還是低調點,吧。今晚你備著好茶等我們就好了。」了。

跟著肖恆過來的是個粗豪的壯漢,他濃眉大眼,相貌粗擴,熊腰虎背,體型十分雄壯,他要側著身才能進門來。

他解開了身上的斗篷。露出一身皂白布衫,笑著對孟聚集頭:「孟鎮督,打擾了。」

「哪里,肖老哥的朋友,在我這邊永遠都是受歡迎的。兄弟辛苦了,快請坐。」

孟聚在猜測這人的真正身份,料來以肖恆的身份,他帶來的不會是泛泛之輩吧?

肖恆跟孟聚是熟人了。也不用孟聚招呼,自顧自就在椅子上坐下了,一邊洗著茶杯一邊說:「孟老弟,你不用跟他太客氣。這爛丘八是個沒臉皮的,你對他客氣,他就蹬鼻子上眼了。

那壯漢看著脾氣甚好,低」恆泣樣罵,他也不生毒。只是嘿嘿干笑著。

「我來介紹一下吧,這位就是關山旅的旅帥關山河老關,我們孟老弟可是斯文人,他可不象你那邊,全是酒罐子。要喝酒,這邊沒有,只有茶而已。」

關山河笑得很憨厚:「咱老關是愛喝酒,但倘若能結識孟鎮督這樣的好朋友,喝茶咱也是樂意的。」

「原來是關旅帥,久仰久仰,失敬失敬了。」

孟聚微笑著,心里卻是震驚。他知道肖恆這么鄭重其事領來的肯定不是一般人,卻也沒想到來的是這樣的龐然大物。關山旅,那是長孫。壽特意從邊塞請回來的救兵,聽說長孫壽待他極好,關山旅凡有所求,衣食也好,餉銀也好,都督府無有不允。

這幾天,兩邊打得火熱,關山河還在長孫壽面前拍過了胸膛保了忠心一他又來見自己干什么?

孟聚疑惑地望向肖恆,卻見老將軍捋著花白的長胡子微笑著:「老關,你就別廢話了。敢情是都督府這兩天的好酒好肉吃得太多,你消受不了吧?」

關山河哈哈一笑,在茶座前坐下:「沒錯,酒肉吃得多了,得來點茶水調劑調劑,不然這肚子真要鬧別扭了。」

裝著聽不出關山河話里的深意,孟聚笑笑:「茶葉粗陋,不成敬意,關旅帥莫要嫌棄就好。」

三個武將團坐一起喝茶。宵恆倒還好些,關山河卻是笨手笨腳的,那細小的茶杯被他粗粗的手指捏著,幾乎都消失不見了,孟聚覺得很滑稽。

孟聚裝作沒事人一般在那談論茶葉的優劣,他如數家珍地談起銀針、明毫、碧螺春、龍井等各類名茶的滋味,關山河顯然對此一竅不通,他只能雞叼米般點頭,連聲附和。

聊了半天,眼見孟聚十分沉得住氣,一點沒有詢問來意的意思,本還想矜持一把的關山河到是先忍不住了。

「肖老哥,孟鎮督,聽說前兩天,靖安城里龍爭虎斗,很是精彩啊!」

孟聚笑道:「哪有什么龍爭虎斗?不過幾個兵痞喝多了亂來,好在長孫都督計謀了得,已經把他們給平定了。想看熱鬧的話,關旅帥怕是來遲一步了。」

關山河誠摯地說:「孟鎮督,俺是個直來直去的粗人,你們讀書人那些機巧話,俺是說不來的。反正,俺就一句話,孟鎮督你鬧得好,大快人心!」

孟聚望望肖恆,卻見後者也在回望他。

「關旅帥說得什么話啊,我可是聽不懂呢。」

關山河憨厚地呵呵一笑,他胸腔渾厚,笑聲震得整間茶室都在嗡嗡顫抖共鳴著:「孟鎮督,您放心。咱老關是心直口快,但不是傻子!有人想收買咱當刀子來對付您和肖老哥,咱老關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答應他?沒事,日久見人心,以後你就知道咱的為人了!

那長孫壽也太狂了,操他姥姥的,才來幾天就這么囂張!他也不打聽打聽,咱老關跟肖老哥是什么交情,當年打北魔的時候,肖老哥可是救過咱性命的,咱們是生死之交!

咱東平的軍將同氣連枝,怎能讓外人欺負了?長孫壽敢動肖老哥,那他就是跟咱們東平的所有軍將為敵,孟鎮督您幫咱們出口惡氣,咱老關擱下一句話了,堅決支持你!

聽說,孟鎮督那幾天把長孫壽逼得鑽狗洞出來了?哈哈,實在痛快!來,孟鎮督,咱老關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孟聚聽得眼睛都直了。東陵衛與長孫壽斗法斗得厲害,但大家畢竟還遮著一層皮,沒有擺到明面上。這關山河不知是真豪爽還是有什么居心,就這么**裸地把所有事情都說透了,讓孟聚感覺很不舒服。

孟聚說:「關旅帥豪氣過人,果然是真豪傑。來,大家喝茶。」

知道孟聚不想再說這事,關山河也識趣地岔開了話頭,大家天南地北地聊了起來。

孟聚覺得,關山河看似粗豪蠻撞,語言粗俗,其實是個很精明的人。他幾次流露口風說想投靠,孟聚都只是打個哈哈就把話頭岔開了。

幾次試探不成,關山河流露出失望之色。聊了一陣,他自己起身告辭了:「孟鎮督,肖老哥,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告辭了,你們慢慢聊吧。」

孟聚起身送他出去。在陵署門口,關山河再次誠摯地說:「孟鎮督,大家網認識,你不清楚咱老關,這也是正常的。今晚,咱說的話都是真心話,以後相處久了,你就知道咱老關是個什么人了,咱是真的仰慕孟鎮督您的!」

經歷了申屠絕的事,孟聚對那些貌似粗豪實質精明的邊關武將已是十分警慢。能在這邊關靠著殺人在千萬人中脫穎而出的武夫,哪個,會是良善之輩!尤其關山河已經在長孫壽面前表態了,現在又跑來跟自己交朋友,這種兩面三刀的貨色更是不可信。

所以,盡管關山河說得十分誠摯,孟聚也只是含糊道:「關旅帥是個可交的好朋友,咱們以後多聯系。」

送走了關山河,孟聚心頭充滿了疑惑。他回到茶室,肖恆還在那邊好整以暇地喝著茶。

孟聚直截地問:「這個關旅帥,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想兩頭下注不成?」

肖恆望孟聚一眼,他最欣賞孟聚的就是孟聚的心性了,善良正直又不失沉穩老練。關山旅旅帥主動投靠,這種送上門的好事,放在旁人身上,哪個不歡喜得跳起來了。孟聚倒還沉得住氣考慮對方的意圖,這種沉穩的心思,不象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到象五六十歲的老頭子。

「老關怎么想的,我還真不知道。前兩天,他突然來找我,說是很想認識孟老弟你,想托我從中引見。我就帶他過來了我說了,只負責引見,其他事不管。」

「他說,跟你是生死之交,是真的嗎?」

「呵呵,這到是真的。以前打魔族時,老關救過我的命,我也救過他的命。要說生死之交,那也說得過去,要說平常,其實也就一般。大家同在東平幾十年,跟魔族打的仗不知有多少,友軍之間,你救援我,我救援你,那是正常的事,也算不得什么。」

「他的心性如何?平時為人怎樣?」

「老關這人,看著豪爽,性子卻有點滑頭的,平時最愛撿便宜,打仗時最愛打順風仗,見了硬仗就推,有好處就沖存前頭,大家都知道的。長孫壽請了這么一個活寶當倚靠,他真是搞笑了。」

「你覺得,今晚他說的,是真還是假?」

肖恆想了一陣,說:「我想,應該真的。孟老弟你這么厲害,長孫壽想把老關推到前面作對,他跟你丹冤無仇。當然不願是想留條月」來跟你打個招呼吧。」

「跟我打招呼?為什么?」

「呵呵,孟老弟,你不清楚自己的利害啊!我一個致仕的老家伙,你都能硬生生把我給救了回來,這等力挽狂瀾起死回生的本領,在東平還有第二個人能做到嗎?」

「長孫壽應該也可以吧?」

「長孫壽能辦到,但大家都不信任他。他是外省人,本地將門本來就信不過他。而且,這次的事,他被你打了一個大耳光,更是臉面丟盡。他的威信,恐怕比前任的元義康都不松了!

孟老弟,在我們邊塞,朝廷的官職並不是最重要的。在這邊,哪個帶兵的將領不是血海里廝殺出來的,千萬人中篩選出來的英雄豪傑,一紙公文就壓得倒的嗎?

要任東平的都督,是只需朝廷一道命令就夠了。但要坐穩這個位置,還得看自己實力和表現。前任的元都督怎樣,大家都知道,好在他也有自知之明,不怎么搞事,於是大家也都給他幾分面子,彼此相安無事。

長孫都督剛剛上任,本來大家還對他摸不清底細不敢亂來的,但這次,他主動挑事卻被你抽了個耳光,丟盡了臉面一他無緣無故拿我來開刀,兔死狐悲,這本身就讓大家不高興了,結果還被人打臉打得叭叭響,為將者最重威嚴,長孫都督這樣,誰還服他,誰還願跟他?

倒是孟老弟你的威信很高,長孫壽主動挑釁,你為我出頭,名正言順,又顯得重義氣講情誼,更重要的是,你能硬生生把長孫壽逼退,再加上你以一敵千的勇悍名聲邊關的武將最是勢利,跟紅踩黑是最厲害的。只要你夠強,那就行了!

所以,關山河找你打招呼,這一點不稀奇,他也是想多個朋友多條路吧,也免得你把他當敵人了,使出對付長孫都督的手段來對付他。孟鎮督威名赫赫,他也怕啊!」

肖恆說得有趣,孟聚不禁失笑:「我沒這么可怕吧?」

「呵呵,孟老弟,你不知道,這幾天,外面說什么的都有啊!有人甚至說長孫都督這次是被你逼得鑽了狗洞才逃出去的能把一省都督逼到這個地步,東陵衛徹底壓到了邊軍,這在我們東平歷史上還是第一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