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八十一 塞外(1 / 2)

斗鎧 老豬 3506 字 2023-01-30

孟聚心里把部屬們過了一遍:藍正和肖恆是很靠得住,但倆人年紀都太大了,到這樣的苦寒之地戍邊,他們身體未必頂得住,孟聚也不忍心;江海倒是年富力壯,但要把兩旅兵馬六千多人交到他手上,孟聚還真是很不放心

看出孟聚為難,王北星嘆口氣:「鎮督,我回去的事倒是不急,我們還是先進城再說」

兵馬絡繹進城,孟聚在扶風城中的東陵衛陵署休息在松木火把照明下,王北星和扶風守軍中的軍官們陪孟聚吃了一頓晚飯——所謂晚飯,只是用木桶裝的饅頭、咸菜和烤羊肉而已軍漢們吃飯很快,三下兩下便將飯菜一掃而光然後,孟聚領著眾人進了書房,在那里,王北星已經安排人布置了輿圖

借著牆壁上火把的光亮,王北星向孟聚作粗略的介紹:「出了邊牆,那就是駱河原在駱河原上沿著駱河向東北方向走上約莫一百多里,那就是野狼原了咱們的斥候已經回報,說是有一個過萬人的突厥牧人部族正在那里扎營,准備過冬」

孟聚眸中jing芒一閃,他說:「離我們邊牆不過百里的地方,突厥部居然就敢扎營過冬了?他們膽子未免也太大了」

幾個守軍軍官都是凜然當年北疆邊軍,每年都會不定時地例行出塞巡查,掃盪和驅逐靠近邊牆的草原部族出了邊牆,巡邊的魏軍就不再受軍紀的約束牧人們萬一被他們撞上,運氣好的話被搶光羊群和財物也就罷了;運氣不好的話,闔族被屠光都是有可能的在以前對草原民族來說靠近邊牆的兩百里都是危險的不要說在此放牧了

自從北疆邊軍大批南下以後,東陵衛接手了邊牆因為兵力緊張,駐守邊關的陵衛不得不收縮了防務,也停止了巡邊時間一長,草原部族的膽子也大起來了先是有零星的牧人進來放牧,接著是零散的小部族進來——幾番試探後,看到邊牆里的守軍依然沒有反應,現在,上萬人的大部族都過來常駐了

看到孟聚眉頭微蹙王北星臉有愧se,他站前一步說:「鎮督末將要請罪」

「北星,不必解釋,我知道的」孟聚搖頭,他緩緩說:「你的為人秉xing我知道,在靖安的那晚,我們曾一同並肩作戰,抵抗邊軍大隊;我們也曾一同冒死突擊魔族大隊,救援葉鎮督,這都是九死一生的戰役,你都不曾退縮過——我相信,你絕不是膽小怯戰的人,作為戰士,你是堪稱英豪的,絕沒有理由在當了將軍後就變得膽小了」

他抬起頭,誠摯地望向王北星:「北星,是因為我不在東平,你心中有了顧慮,不想招惹了魔族引來事端?一年了,你是那么傲氣的xing子,一直憋著這口氣,著實也苦了你」

王北星眼眶微微紅了在這一年里,自己盡力壓制著部下的再三出戰請求,結果被大家誤以為是怯戰,軍中那些調皮的軍漢背地里給自己起了個綽號「王婆婆」——這段時間里,自己的憤怒和委屈無人理解、無人訴說,那些苦楚自己只能咬著牙齒一個人默默承受

但那一切的委屈和痛苦,都在這一刻如冰雪般消融了

大都督雖然已位高權重,但他依然是當年的靖安署副總管一樣理解自己啊

這一刻,王北星胸中充滿了感激,陡然生出「人生之於意氣」的感慨他很輕微地點頭,轉過面去對著輿圖,不讓自己的感動讓孟聚看到:「鎮督,有件事末將要說的,我們的探子雖然查到了突厥部族過萬人的蹤跡,但那是一個月前的事了」

孟聚劍眉一挑:「你擔心他們會跑了?」

王北星搖頭:「按照通常習慣,草原部族一旦定居下來,他們是不會在越冬時遷移的,末將倒是不擔心他們走了,但,末將擔心事情未必這么簡單」

「你繼續說」

「是,游牧部族兵民合一,常規下是十丁抽五,一個萬人部族能抽出三千戰兵來——若是那首領心狠,抽五千戰兵出來也是有可能的」

「五千牧人兵?」孟聚淡淡地笑道:「我們吃得下」

「正是,牧人兵馬人多斗鎧也多,但他們的斗鎧不犀利,五千牧人兵,真實戰力其實遠不如我們的一個旅但末將有些擔心,一個萬人部族突然進入靠近邊牆的巡邊區越冬,此事確實太突兀了末將擔心其中有詐」

「你擔心這是突厥部引誘你們出擊的圈套?」

王北星嚴肅地點頭:「突厥部大首領阿史那土門頗具智謀,末將很擔心,他是以此為餌引誘我部出擊,然後集結兵力殲滅我部然後,趁著我們被消滅扶風郡兵力空虛,他將破關而入,進我東平大肆燒殺掠奪——這是末將的一點淺見,還請鎮督籌謀之時,對此有所考慮」

孟聚點頭:「此事不可不防,我會留心的」

東陵衛兵馬在扶風郡城里歇息了兩天,補足了食物,然後繼續啟程向北出發一天後,兵馬越過了邊牆,進入了草原

正是初冬時節,草原一片枯黃在那天地相接的盡頭,銀亮的雲絮如雪花似的鋪連一方,四野沉靜無聲,只有風兒在嗚鳴一條銀亮的河流穿過了黃se的草原,猶如黃se絲綢上的銀線

在扶風郡的向導指引下,出擊兵馬沿著河流一路向北疾行,行進神中午時分,大隊人馬在河邊扎營歇息率領前鋒斥候的王虎派人向孟聚報告,在前面發現了一個游牧的小部族,前鋒請示如何處置

「他們有多少人?」

「鎮督這伙人有男有女,也有老幼約莫是五六十人出頭」

「告訴王虎,這里是邊牆jing戒區」

這句話就夠了午間歇息之後兵馬繼續出發在路過一片起伏的丘陵時候孟聚看到,在丘陵的那邊,有一片亂七八糟、塌倒的營帳在那片荒廢的營帳之間,星羅密布地散落著一些雜se的小點,那些小點伏在地上一動不動一陣風吹過孟聚聞到了風中的血腥味道

他面無表情地盯著那片廢墟望了一陣,轉身策馬繼續前進

出擊兵馬是斗鎧和騎兵混編,兵馬行進神,三天功夫便越過了洛河原,進抵野狼原了第三天黃昏扎營的時候,前鋒又捕獲了一群牧人因為中軍需要知道敵人的主力情報所以這批被捕獲的牧人被送到了主營中為確保情報確切無誤,孟聚不但親自審訊,還請來了柳空琴和左先生兩位高階暝覺師坐鎮

這批被捕獲的牧人共有二百來人,男女老幼都有,穿著骯臟的羊皮褂,臉孔污穢又骯臟,眼神驚惶不安,身上發出腥臭難聞的味道他們被魏軍士卒看管著,手臂都被反綁了起來,團團坐在一起

孟聚蹙著眉掃了一眼,隨手指了一個坐在前列的男人:「你,出來」

那牧人面露驚懼之se,坐在地上不肯起身但哪里由得了他,兩名強壯的魏軍士兵撲過來,一邊一個扭住他的胳膊,將他抓小雞一般拖了出來

孟聚打量著被抓起來的俘虜男子,此人約莫四五十歲,臉孔黝黑,身上裹著一張羊皮褂,額上畫有一條魚的紋身,梳著很多小辮子的散發零散地披在腦後

「你叫什么名字?哪個部族的?」

通譯將孟聚的話翻譯過去,那牧人目光游離不定,低聲回答

「大人,他說他叫拔機,是柔然而綿族的牧人」

「鎮督,這個人在說謊」

通譯剛剛說完,柳空琴立即就出聲說——她不懂魔族語,但暝覺師能感覺到對方的情緒在剛才說話的一瞬間,這牧人的腦波變得甚是十分混亂,明顯是在撒謊

孟聚微微點頭他自己也是半調子的暝覺師,不用柳空琴說,他也能感覺出面前這家伙沒說實話他指指那牧人,聲音也不高:「拉下去,砍了」

幾個士兵沖上來將那牧人七手八腳地拖下去,那牧人的臉se頓時變得煞白,他一邊掙扎著,一邊急地、高聲地嚷起來,說了長長一串什么,通譯急地翻譯道:「大人,他說他知錯了,他不是柔然族的人,他是突厥部的人,他願意跟咱們合作,如實交代」

孟聚揮揮手:「把他帶回來——你是突厥部的人?這次進邊牆jing戒區,你們突厥部來了多少人馬?」

「大人,他說不清有多少人,但他說,來的人馬跟天上的雲朵一樣多」

「鎮督,他沒說謊」

「他們都在哪?」

那牧人猶豫了下,張口說了一串話,通譯在做急的翻譯:「他也搞不清楚,但他知道突厥的默寒部現在就在野狼原上,離這里只有百來里路」

「默寒部有多少兵馬?」

「默寒部有五千多男丁三千士兵他們的首領是可汗的萬夫長阿默」

孟聚微微蹙眉,他猛然問:「問他,可汗阿史那土門在哪?在不在附近?」

那牧人的臉se微變,猶豫了下,他又開始說,通譯翻譯道:「他說可汗在阿里海那邊,離我們有幾千里遠呢」

柳空琴立即說:「鎮督,他又在撒謊了」

孟聚厭惡地蹙起眉頭:「砍了」

士兵們再次撲上來扭住那牧人,那家伙自知已是決計無幸,竟是瘋狗般一頭沖孟聚沖上來他的手臂被反綁了沒法動手,他張嘴要咬孟聚的臉

孟聚急地後退一步躲開,士兵們一下將那牧人按在地上制住了,他在地上翻滾著,努力抬起臉在望著孟聚,臉孔猙獰地扭成一團,向著孟聚吐口水,口中用魔族語破口大罵中間還夾雜著「魏狗、魏狗」的叫罵士兵們本想按孟聚命令將他斬首的,無奈這家伙掙扎得太過厲害幾個士兵竟是沒辦法定住他砍脖子

孟聚看不下去了,喝道:「砍死這廝算了」

士兵們cao起刀劍亂刀砍斫而下慘叫聲中血肉橫飛,鮮血流淌,浸濕了一方草地

孟聚擔心柳空琴受不住這么血腥的場面,他說:「空琴,你先回去這里有左先生就行了」

柳空琴搖頭:「鎮督放心,空琴也是上過戰陣的,並非弱不禁風的女子」話雖如此,她臉se還是變得一片慘白,趁著孟聚不留意她轉過臉去,盡量不看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