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得不以一個深呼吸來平復自己的糾結,並沉聲說道:「我尊重你的信仰,但不管怎么說,我們現階段和忤逆者的合作都是有必要的,從長遠來看,我們也必須對維羅妮卡所描述的那個黑暗未來有所防備,我不希望在這一點上,在我們內部產生分歧和誤解。」
「我明白,」琥珀點了點頭,原本有點耷拉的耳朵又稍稍揚起來,「反正那個維羅妮卡現在想做的也只是轉移人類的信仰而已,我是暗夜神選,我的信仰不受這轉移的影響,而如果有朝一日真的到了最糟的那一步……那只能證明她說的是對的,我也就沒什么可猶豫的了。」
就如高文對她的了解一樣,在需要嚴肅對待的問題上,這個半精靈一向是有覺悟的。
忤逆者和眾神啊……
高文心中一聲嘆息,今天從維羅妮卡/奧菲利亞口中聽到的信息,再次在他心中泛起了波瀾。
那些真實存在於這個世界的神明,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存在,祂們到底是在守護這個世界,還是在期待著後者的毀滅?
即便忤逆者也無法解釋眾神那矛盾的特質,無法解釋祂們那似乎充滿混沌,但有時候又充滿理智和傾向性的行為,而只能從事實出發,千百年如一日地做著准備,准備著迎接神明展露惡意的時刻。
關於神明真正的特質,高文其實也有自己的猜測:
或許,那些強大的存在過於超脫了凡人的理解,祂們已經不能用單純的「善惡」來衡量,因為善惡這樣的觀念也只不過是凡人困於自身認知生造出來的概念罷了。
眾神或許是在某個更高級、更難以理解的邏輯體系中運行著,祂們保護世界或毀滅世界的行為都跟善惡無關,而是有別的原因。
第二個可能則更加驚悚且令人不安:
神,會不會是瘋的?
或者說,祂們會不會是一種周期性陷入瘋狂的「生物」——在某個特定的「末日時刻」來臨時,所有的神明都會不可控制地轉入瘋狂!
當初跨過裂隙並半瘋著回來的那兩位傳奇強者,他們所留下的「這是個倒計時」這句話,指的其實是眾神維持理智的倒計時……
如果是這第二個可能,那維羅妮卡現在小心翼翼改造聖光教會,嘗試在不驚動眾神的情況下屏蔽「塵世橋梁」的行動恐怕就真的毫無意義了:神明是否會開啟末日壓根就和忤逆者們是否驚動了祂們無關,而只和一個倒計時有關。
一個無人知曉其具體刻度的、隨時可能走到頭的、現在恐怕還在滴答作響的倒計時。
魔潮無常,毀天滅地,但至少高懸太空的監控衛星還能對它做出一定程度的預警,而如果那個維持理智的倒計時真的存在……高文是真的沒有一點辦法來預知它!
就在這時,琥珀的聲音從旁邊傳來,讓高文從沉思中驚醒過來:「老粽子……你的表情有點嚇人啊。」
高文抬起頭,暫時壓下了心中紛繁的思緒:「不……沒什么。先不談這個了,說說你吧,有什么事么?」
琥珀猶豫了一下,這才說出自己今天過來的原本目的:「我找到線索了。」
「線索?」高文剛開始沒反應過來,但緊接著便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你找到了薩里?倫道夫的線索?」
「他是一個皇家影衛,而且是曾被弗朗西斯二世親自冊封,擁有隱秘貴族頭銜的皇家影衛,所以他才既有貴族頭銜,又不在正常的貴族譜系名冊里,」既然已經開口,琥珀就干脆全都說了出來,「他的最後一個任務是去黑暗山脈尋找剛鐸遺產的線索,而他之所以滯留南境,淪為竊賊,是因為他叛逃了。」
高文:「……」
「你等會,信息量有點大,我要整理一下,」高文揉了揉額角,忍不住嘀咕著,「怎么今天凈是這樣信息量很大的事情……」
「這是我找到的資料,你可以一邊看一邊整理,」琥珀一邊說著,一邊拿出了她從暗鴉手中得到的名冊和記錄卷宗,「我已經確認過了,確實是我的養父,姓名容貌都吻合。」
高文拿過資料,細細翻閱,上面的內容不多,略過薩里?倫道夫早年的經歷之後剩下的內容幾分鍾就能看完,他一邊看著一邊說道:「他從沒跟你提過他曾經的身份和經歷?」
「沒有,我一直以為他是土生土長的南境人,是個蹩腳的小偷……但今天回想一下,他的鼻梁很高,眼睛的顏色又略淺一些,這其實……是北方人的特點……」
「這個國家南北狹窄,南北人種差異較小,你當年又年幼,分辨不出來很正常,而且他這叛逃影衛的身份……也確實不適合說給一個懵懂的小孩子聽,」高文很快便看完了資料,把它們合起來放在一旁,「他是在前往黑暗山脈尋找剛鐸遺產的任務中叛逃的,這是個突破口……難道當時他找的是忤逆要塞?」
「我不知道,而且我也想不明白,哪怕他要找的真是忤逆要塞,這又有什么值得他叛逃的呢?」
「是啊……」高文雙手交叉,抵著自己的下巴,語氣深沉,「這可真是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