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顯現(1 / 2)

黎明之劍 遠瞳 2221 字 2020-08-18

這個寒冷的冬季已經過半,對於居住在邊境地區的人們而言,日子變得愈發艱難了。

葛松鎮是個富裕而繁華的地方,至少在今年冬天之前一直是這樣的——它坐落在冬堡附近,是從提豐境內前往邊境幾處通商市集的交通樞紐之一,即便是在所謂的「跨國貿易」興起之前,這個地方也是商人們往來聚集的重要落腳點。

南來北往的商人們為這里帶來了可觀的收入,行商們讓這座鎮子興旺發達起來,而在貿易開放之後,那些嗅覺靈敏的聰明人更是在一兩年內便把這個地方變成了流金之地,甚至讓這里隱隱有了成為一座大城市的氣勢,然而……好日子持續的時間並不長。

戰爭爆發了。

雖然一時半會還沒有打到這里,但那種興旺繁榮的景象已經一去不回,跨境的貿易停止了,商人們遠遠地躲開了這個是非之地,重要的交通樞紐已經被帝國征用,如今滿載錢貨的車馬已經被晝夜不停的戰車和軍隊取代,而原本靠著南來北往的商旅吃飯的本地人,如今也不得不「清閑」下來。

經營旅館的辛普森靠坐在窗戶旁邊的位置上,有些憂愁地擦著手中一個黃銅制的煙斗,煙斗里早已沒有煙絲,亮晶晶的斗身像個把玩件一樣在他手里旋轉著,一旁的水晶玻璃窗上凝結了一層水汽,讓街道上的景象顯得朦朦朧朧,從街巷間呼嘯而過的寒風在窗外鼓動,有一些寒氣透過密封不太嚴的窗縫吹了進來,讓這個已經開始脫發的中年男人忍不住又縮了縮脖子。

他抬起頭,看到旅館的大堂里只有零零星星的幾個人在閑坐著——鎮上的旅館格局都大同小異,一層的大堂除了接待客人之外也提供一些酒水和點心,但自從這場該死的戰爭爆發之後,他在這里能賣出去的基本上也就只剩兌水的烈酒和粗硬的糕餅了。

一個胡子拉碴的中年人坐在離他最近的一張桌子上,看上去和爛醉如泥已經只有一步之遙,他面前擺了幾個已經空掉的酒瓶,劣質麥酒那嗆鼻子的氣味從他那臟兮兮的外套間滲透出來,中間還夾雜著許多別的可疑味道。

辛普森皺了皺眉,沖著那邊嚷嚷了一句:「薩維爾!你今天喝得夠多了!」

胡子拉碴的中年人差不多已經趴到了桌上,聽到喊聲之後也只是胡亂擺了擺手,連頭都沒有抬起來。

辛普森搖了搖頭,感覺自己已經盡到了一個「好市民」的本分,便繼續低下頭擦著他的黃銅煙斗,但一陣有節奏的腳步聲又突然從旁邊傳來,讓這個旅館老板再次抬起了頭。

他那有些困倦和不耐煩的表情迅速褪去了,取而代之露出一絲微笑來,他看到一位披著暗色斗篷、內穿冬季獵裝的美麗女士正要從旁邊的過道走過,對方那燦爛的金發仿佛讓這個糟糕的冬天都稍微溫暖起來,而一雙從金發下露出來的尖耳朵則提醒著旁人她的出身。

「索爾德琳女士,您要出門?」辛普森笑著問道,「現在外面可不是什么好天氣……」

「我下午就要離開了,」被稱作索爾德琳女士的精靈女獵手說道,嗓音帶著一絲中性的磁性,「想趁著天氣還沒有太糟,去看看能不能雇到一輛前往山口的馬車……」

「您就要離開了?」辛普森頓時難掩失落,然而他這失落中更多的是因為經濟上的損失。自從這場該死的戰爭爆發以來,已經很少會有旅人在這里落腳了,而一位不摻和這場戰爭的女獵手是這個時期極為寶貴的「優質客人」——住較好的房間,需求精致的飲食,不像那些路過的士兵一樣粗野難纏,而且最重要的是絕不拖欠房錢……從金錢的角度衡量,這位精靈獵手住在這里遠勝過十二個爛醉如泥的薩維爾。

「我畢竟只是路過,我的族人還等著我。」索爾德「琳」笑著隨口說道,並朝門口的方向看了一眼——精靈的身份在這里是個很好的掩護,因為負責維護宏偉之牆的精靈據點就位於提豐的西北邊境附近,一個在外游歷的精靈出現在這一帶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只要謹慎小心,不去招惹大城市的法師哨兵和管理人員,「她」就可以很輕松地潛入像葛松鎮這樣管理較為松散的邊境聚居點。

但也不能因此就放松了警惕:隨著戰場越來越靠近冬堡本部,這一地區的緊張局勢正在升級,三天前的那場大空戰更是對整個戰局都產生了深遠的影響,現在整個冬堡地區都在變成前線,隸屬提豐情報部門的特工和冬堡伯爵名下的治安部隊似乎嗅到了什么,正在頻頻排查往來人員,而自己……已經在這個地方滯留夠長時間了。

必要的情報已經送走,在城內城外活動的游騎兵隊員和需要掩護的軍情局干員都已經分批次撤離,這地方不能繼續待了。

「好吧,說的也是,」辛普森無奈地聳了聳肩,「您應該回到您的族人身邊,這場粗野血腥的戰爭可不適合像您這樣優雅的精靈女士……」

索爾德「琳」聽到旅館老板的話之後只是笑了笑,並沒有糾正對方認知中的錯誤——許多人類似乎都有這方面的誤解,認為精靈是一個優雅而厭戰的種族,當人類世界爆發各種「丑陋」的戰爭時,美麗的精靈們便會躲在世外桃源般的叢林中謳歌和平與自然……這種誤解在北方地區尤為嚴重。

然而事實上,精靈的游俠部隊是這個世界上戰斗力最強悍的兵種之一,白銀帝國當年也是依靠戰爭打下了廣袤的國土,先祖叢林里曾有過無數個粗野血腥的部族,白銀精靈們可不是依靠藝術和音樂讓那些巫毒部落變得能歌善舞起來的……但這種細枝末節的事情,也沒必要和一個在邊境附近開旅館的人類解釋太多。

「她」只是對辛普森點點頭,便要從這里離開,但在邁步之前卻有一陣發酸的異味從旁邊飄了過來,這讓「她」忍不住停下腳步,看了眼異味傳來的方向——酩酊大醉的薩維爾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睡夢中咕噥著含混不清的咒罵。

「他這些天似乎一直在這兒,」索爾德「琳」隨口問道,「似乎是你的熟人?」

「唉……倒霉的薩維爾,我和他多少有些交情吧,」辛普森看了一眼對面桌子,嘆息著搖了搖頭,「他以前也是個開旅館的,在鎮子另一頭,可惜他卻被那些南來北往的富商弄暈了頭,讓不切實際的幻想給害了。他借了一大筆錢,甚至抵押掉了自己的旅館,去換了三節車廂的使用權和一份特許經營的許可證……就今年冬天的事情。」

索爾德「琳」聽著辛普森帶著同情的講述,忍不住又看了那個爛醉如泥的男人兩眼。

這場戰爭在戰場之外的破壞力一天天變得愈發明顯,趴在酒瓶之間的薩維爾只不過是其中一個小小的縮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