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六、吐哺歸心自可耀(二)(1 / 2)

明末風暴 聖者晨雷 1662 字 2023-02-06

二九六、吐哺歸心自可耀(二)

「今日柳麻子在翠雲軒說得好書()!」

「都何等時候,還有閑心聽書,流寇便要打到南`京來了!」

「胡說八道,你那是哪天的消息!今日一大早消息就傳來了,流寇在滁`州城外大潰,已經西去……」

酒樓里嘰嘰喳喳的聲音傳入耳中,張溥微微笑道:「賢弟為何不擇雅座,非要在此飲酒?」

坐在他對面的是方以智,方以智最近也開始蓄須,聞言一笑:「濟民常批評我,雖有報國之志,卻不識民間疾苦,可為御史,不可為親民官,我心中向來不服,便問他如何方能為親民官,他說須出於民而入於民,不可出於士大夫而入於士大夫()。談笑有鴻儒可以磨礪學問,往來無白丁卻就難分稼穡。我覺得有幾分道理,如今寓居金陵,去城外識稼穡不易,但在酒樓里聽市井俚聲,卻不難啊。」

「如今密之可是言必稱濟民,若無濟民,不可佐酒也!」張溥哈哈大笑道。

方以智淺笑了一下,他與張溥以前是密友,可隨著和俞國振交往越來越深,方以智對於張溥這個人的看法也漸漸受到了俞國振的影響。決裂當然不可能,但也不象當初那般敬之如師。他方才的話語,其實就隱隱有提醒張溥,不要空談玄虛,要務實,可張溥卻全然沒有意識到。

經過一年的休養,張溥從去年的打擊中恢復過來,又變得自信滿滿。與史可法對文震孟去職的事情震驚而不知所措不同,張溥從一開始就不認為,文震孟會是溫體仁等人的對手,他的希望,始終還是寄托在周延儒的身上。

「二位賢弟所說的濟民,可是俞國振俞濟民?」方以智其實只坐在陪坐的位置上,坐在客位上的有兩人,都是四十余歲的模樣。其中一人黑瘦枯槁,另一人則稍好一些。那形容枯槁者捻須問道,而另一人也是目光變閃動,似乎對俞國振極感興趣。

「就是他,非是他,天下還有哪個濟民能讓密之這般服氣!」

「密之就是想介紹我去……為這位俞濟民為參贊?」那形容枯槁者又問道。

方以智點了點頭,拱手誠摯地道:「正是,如今俞濟民在海外有若大的基業,正需要人手相助,故此小弟不吝冒昧,向他推薦了茂先先生。茂先先生暫在他處容身一二,亦可熟悉民事,來日登科之後,衙案之事,便能輕車熟路。」

「早聞俞濟民之名,他所編之《風暴集》,老夫也期期拜閱,實是妙言橫發,亂墜天花()。」被稱為茂先先生的形容枯槁者自嘲地笑了笑:「只是未曾聞其有功名在身,還以為密之是邀我來為其西席,教授制藝之道,卻不料是幕僚……」

他言語之中,頗有些不以為然。方以智並不介意他的態度,此人姓萬,名時華,字茂先,南`昌府人,乃是復社的分支豫章社首領。這人「數奇」,科考運氣極差,雖然文名極盛,別人一提南`昌豫章社,就只知道他萬時華,卻不知道豫章社其余之人。但這么大的名氣,沒有給他換來前途,始終只是個秀才童生,連舉人都中不了。

當時海內諸生中,家中有萬時華八股文章的,只要精背其文,在科舉時模仿而作,往往有中舉人、中進士者,但他自己卻屢試不第,八次考試亦未中舉,實在是一大衰人。原本的歷史之中,他是在五十歲時才得人舉薦,去北`京吏部領一個縣令之職,結果到了南`京就開始生病,到了揚州干脆就一病不起。

象他這般才氣高傲又不得志者,往往都有些郁憤孤傲,免不了多尖酸怪話。他方才的話語里,便多少有些不快。

「茂先先生非百里之才,小弟哪敢薦為幕僚。此事與舊年獻賊亂安廬也有干系,舊年戰事畢後,十萬罪民遭謫貶遣戍之事,幾位兄長都有所耳聞吧,這其中有四萬余,被安置至域外,便是我大明交趾故郡會安新府……」

他將俞國振揚威海外,如班超、陳湯一般收復故地之事說了一遍。眾人都是悠然神往,張溥乃至拔劍彈鋏,慨然高歌:「當年萬里覓封侯,匹馬戍梁州……」

「那會安乃是一府之地,如今有三萬我大明百姓,只因懸於海外,俞濟民有意募人前去墾拓,這其中自然是要有人管理。」

說到這,方以智微微一笑,沒有再說什么。

三萬人口,放在如今大明,確實只是一處小縣,但畢竟是一府之地,而且胼手胝足開拓出來,會極有成就感()。萬明華猶豫起來,他自詡文章憎命達,有濟世之能,卻無用武之地。

但讓他去域外,特別是傳說中瘴癘之地的南方,他心里還是有些不願意。

「茂先先生可以攜令愛前往,俞濟民開出的薪俸是每月三十兩。」

東林之人一向不諱言利,只是不喜歡皇帝言利,更不喜歡皇帝與他們爭利。聽得每月三十兩,萬時華眼中一凝,他如今甚是窮困,一月三十兩,一年便是三百六十兩,而且他明白,這只是最低的收入。

但讀書人的自尊,讓他還是自嘲地搖了搖頭:「為五斗米折腰……」

話說到這,突然間遠處傳來雷鳴一般的呼聲,這聲音是如此巨大,震得人耳膜都似乎要破碎了。

幾人都是臉色大變,最近懸在他們心頭的最大事情,也是懸在整個南`京城中百姓心頭最大的事情,就是流寇。這般聲勢,莫非是流寇有什么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