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明燦試探,燕語自知(2 / 2)

侯門醫女 滄海明珠 5046 字 2023-02-08

這個小小的手術前前後後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弄完了。

韓明燦被疏影扶著坐起來,下巴處猶自有些酥麻,因為傷口的緣故說話不怎么方便,只是看著姚燕語笑。

韓熵戉之前看著兄長為黑熊所傷的時候雖然心急如焚,只是擔心兄長的腳不能正常走路,焦慮暴躁,想要跟那頭該死的黑熊去拼命,但到底沒像這次這么心疼,就剛剛姚燕語一刀下去削下妹妹下巴上的一層皮肉,心疼的他差點叫出來。

這會兒見妹妹坐起來啥事兒沒有,還笑眯眯的,一時放了大半的心,因問:「燦兒,疼不疼?」

「唔唔……」韓明燦搖頭輕笑。

「那就好,你乖乖在這里住著,等這傷完全好了,二哥再來接你。」

「嗯。」韓明燦點頭。

韓熵戉又轉身給姚燕語拱手道謝,笑道:「這些日子就有勞姚姑娘照顧我妹妹了。」

姚燕語洗過手,摘下口罩,笑著說道:「二公子不必客氣,我跟韓姐姐情同姐妹,這點小事還不是應當應分的么。」

韓熵戉又客氣了幾句,心里舍不得把妹妹丟在這里不管,但又覺得自己一個大男人在這里呆的久了會壞了姚燕語的名聲,因此只得起身告辭。

姚燕語看著他一個風風火火的大男人竟然露出這般猶豫的神色,忍不住輕笑。

韓明燦心知自家二哥對姚燕語的那點心思,且又親耳聽見姚燕語說對衛章沒有什么想法,經過了這兩日的相處,她更加喜歡姚燕語的為人,便更加想讓姚燕語跟自己二哥多多相處,只是苦於自己目前沒辦法說話,只是看著他們兩個人偷偷的笑。

姚燕語又留韓熵戉吃了一盞茶,便覺得再無話說。

恰好姚鳳歌聽丫鬟們說治療已經完畢了,便湊過來探視,見著韓熵戉又替姚燕語說了幾句客套話,無非是韓明燦再次住著,她一定會盡心照應,請長公主放心雲雲。

韓熵戉心里不以為然,但嘴上卻不說什么,又叮囑了妹妹一番,方才離去。

出了牧月小庄,韓熵戉一抬手示意身後的家丁停下。

為首的家丁上前來,躬身問:「二爺有何吩咐?」

韓熵戉回頭看了一眼蝸居小庄的匾額,微微笑了笑,吩咐道:「你們留在小庄的外圍,負責保護二姑娘的安全。若有閑雜人等靠近,立刻驅逐。任誰都不能打擾二姑娘在此處清凈的養病,明白嗎?」

「是!二少爺放心,屬下定不辱使命。」

韓熵戉點點頭,想到這里住著的不僅僅有自家妹子,還有定候府三少夫人,便又吩咐:「定候府的人來,你們要問清楚了再放進去。至於其他府中的人,就一個也不要放進去了。」韓熵戉覺得除了定候府的人之外,但凡能找到這里來的,一定都是求姚燕語給治病的,姚燕語必然不喜歡被那些人糾纏,所以如此這般吩咐家丁。

國公府的家丁十有八九都是跟著國公爺和世子爺上過戰場的,這些人在野外叢林或者荒漠里呆個十來天都不成問題,所以韓熵戉完全不擔心這些人在小庄子周圍守護會有什么困難。

有了韓熵戉留下的那些人,本來就很清靜的蝸居小庄越發的清凈,之前偶爾還會有豐少琛之類的公子哥兒差遣家中仆婦或小廝前來求葯搭訕,現在索性連個山貓耗子什么的都鑽不進來了。

韓明燦原本以為有了新的傷口吃飯喝水什么的會不自在,卻不料傷口用了姚燕語的葯一點也不覺得緊綳難受,更沒有疼痛感。

喝水的時候姚燕語給她准備了一根蘆葦管兒預防傷口沾水,吃東西的時候也就是盡量慢一點,韓明燦開始還不怎么敢說話,後來漸漸地試探著,居然也能跟人交談,只是到底是有傷口,能不說話盡量還是不說,況且姚鳳歌也住在這里,東里間西里間的挨著這么近,韓明燦也不願多說。

也不是說姚鳳歌又多討厭,反正韓明燦總覺得不願意跟她多說什么,想著定候府里除了那樣的事情,她卻要死要活的非要跟著姚燕語躲到這里來,便覺得這位三少夫人不是自己喜歡的那類人。

也只安靜了兩日,定候府便有人來。

彼時姚燕語正在溫房里看剛發芽的三七和止血草,半夏悄悄地來回:「姑娘,定候府來了一位姐姐,正在跟大姑奶奶說話兒呢。大姑奶奶說請您過去。」

姚燕語皺了皺眉頭,問:「可又聽出來人是誰?」

半夏沉思了一下,回道:「奴婢恍惚聽大姑奶奶叫那個姐姐『琥珀』。」

姚燕語點點頭,把手中的花鏟放到一旁,接過葯農黃老漢的女兒黃芩遞過來的手巾擦了擦手,說道:「走吧。」

姚鳳歌的屋子里,琥珀坐在榻前的腳凳上吃茶。

姚燕語進門,琥珀忙把手里的茶盞放下,起身給姚燕語行禮請安。姚燕語虛扶了一下,道:「姐姐快坐吧,大老遠的趕過來,也著實辛苦了。」

「奴婢不辛苦,只是實在掛念我們奶奶和二姑娘。現在家里亂糟糟的,太太和三爺的臉上難見笑容,奶奶又懷著身孕,哎!」琥珀說著,深深一嘆,竟是萬般無奈。

姚鳳歌因道:「我在這里倒沒什么,這里比家里還自在。倒是世子夫人現在怎么樣了?」

琥珀忙道:「幸虧二姑娘妙手,保住了世子夫人的性命,太醫說,只要好生將養,假以時日,必會好轉。只是……她這次身子大傷,能保住一條命已經是意外之喜,之後再也不能生育了。」

姚燕語聽了這話,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封氏膝下只有一個女兒,若以後不能生育,這日子怕是不好過了。姚鳳歌似乎早就意料到此事,只是幽幽一嘆:「大嫂子真是命苦!」

琥珀苦著臉說道:「太太好幾天都不見笑臉了,世子爺的臉更冷,連三爺每天都唉聲嘆氣的。」

姚鳳歌沉默了半晌,方問:「封家怎么說?」

「封家太太親自來過,意思是世子夫人不能再生育的事情先不要讓她知道,只等她身體養好了再說。陳興媳婦說世子夫人摔倒的地方被人澆了水,青磚地面上結了一層薄冰,肯定是有人趁著半夜沒人的時候干的,目的就是世子夫人肚子里的哥兒。現在封家太太要咱們太太嚴查世子夫人跟前服侍的人,太太發話讓二奶奶查呢。」

姚鳳歌冷笑一聲:「這種事情,查出來又能怎樣?孩子已經沒了,大人也險些丟去一條命,就算查出十個人來,那孩子還能活過來?」

琥珀嘆道:「誰說不是呢?封家太太也無非是心里憋著一口氣,找個借口發作一下罷了。」

姚鳳歌看著沉默不語的姚燕語,說道:「居家過日子,有些時候想安穩都安穩不了。你如今多聽聽多想想,也多長個心眼兒,以後嫁了人,也有的磨呢。」

姚燕語心里苦笑,暗想大姐你把我叫過來就是給我現場上課的嗎?

琥珀又說了些定候府的事情,無非是那些宅斗爛事兒,姚燕語實在沒心思聽。幸好疏影過來找她,說她們家姑娘覺得傷口有點癢。姚燕語忙借著這個由頭起身,跟姚鳳歌說了兩句就出來了。

韓明燦見她過來,悄聲笑道:「是不是在那邊聽煩了?」

姚燕語吁了一口氣,無奈的搖頭,故作痛苦的咧了咧嘴。

靠在暖榻上的韓明燦拍拍自己旁邊的位置,說道:「過來說話。」

姚燕語便上前去,一側身坐在韓明燦的身邊,身子一歪直接半靠在她的身上,閉上眼睛養神。

「累了?」韓明燦伸手拉過身邊的一條毯子搭在姚燕語的身上。其實這屋里的壁爐一直燒著,一點也不冷。

姚燕語輕聲哼道:「心累。」

「別想那么多。」韓明燦輕聲說道,「並不是每家每戶都跟定候府里一樣復雜。」

「嗯,看出來了。長公主府里就挺好的。」姚燕語懶洋洋的靠在韓明燦身上,順桿兒爬。

「是吧?你也這樣覺得?」韓明燦開心的笑。

「主要是長公主英明。」姚燕語低聲感慨。

「燕語。」韓明燦湊過來,低聲問:「你喜歡什么樣的人?你會嫁給什么樣的人?」

姚燕語側臉看著韓明燦認真的神色,並沒有急著回答,認真的想了想,說道:「我喜歡的人,首先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勇敢,有擔當,有沒有錢無所謂,關鍵是要對我好,嗯……就是俠骨柔情的那種。他必須喜歡我,能包容我的一切缺點和弱點,願意縱容我。我再喜歡的人如果他不喜歡我,我想我也不會一直都喜歡他的。」

「就是兩情相悅唄。」韓明燦笑著彈了一下姚燕語的腦門,「多簡單的事兒啊,也值得你廢這么多唾沫?」

「啊!還有一點很重要。」姚燕語伸出一個手指頭,強調,「如果他娶了我,這輩子除非我死,就不能再碰別的女人。否則,我也絕不會嫁給他。」

「也就是說,不能納妾?」韓明燦驚訝的問。

「通房也不行。」姚燕語的那根手指搖了搖,又極其認真的補充了一句,「嫖妓也不行。」

「噗——」韓二姑娘終於忍不住噴了,然後抬手捂住傷口,忍笑忍到滿臉通紅,終於忍不住推了姚燕語一把,笑罵道:「嫖……唔,虧你這死丫頭想得出來!胡說八道的什么話!」

兩個人一鬧,外間的疏影和翠微聽見動靜忙掀開門簾進來觀望,見暖榻上兩個人滾作一團,倆丫鬟都嚇了一跳,忙上前來各服各的主子。

疏影看著韓明燦有些散亂的發髻無奈的嘆道:「姑娘臉上有傷呢,還這么樣,萬一扯到了傷口可不疼嗎?」

「早就不疼了啊!」韓明燦開心的一笑,自顧伸手拂了一下額前的亂發,看得疏影徑自愣住。

韓二姑娘自從懂事以來極少鬧得出格兒,之前韓明燁沒出嫁的時候她們姐妹偶爾還能玩鬧一兩次。

後來韓明燁出嫁,跟著夫君去了直隸,再後來太後薨逝,韓二姑娘這一兩年來就沒怎么開懷的笑過,里里外外都是一副端庄大方嫻靜淑雅的樣子。

如今忽然跟姚燕語沒大沒小的鬧成一團,倒是叫疏影有些不適應了。

兩個丫鬟把兩個姑娘扶起來,各自拿了梳子來把二人的發髻抿了抿,又把二人的衣裳整理了一番,方才罷了。

琥珀留下來用了一頓午飯就走了,她來得時候就沒打算住,隨身的東西一樣都沒帶。再說姚鳳歌不在家里,祺祥院里的一些雜事也離不開她。

知道定候府里的大概情景,姚鳳歌在蝸居小庄住的更加坦然。

姚燕語也說不得什么,這個小庄子雖然是她自己買的,但當初典當出去的首飾姚鳳歌又原樣送回來了,典當的銀子卻被姚燕語買了庄子,沒錢還給姚鳳歌,再說,就算有錢還姚鳳歌也定然不要。牧月小庄和那里的奴仆姚鳳歌都送給了姚燕語,那里還會要她這幾千兩銀子。

所以這會兒她在這里住,姚燕語也不算吃虧。

夜里,姚燕語跟韓明燦依然是同榻而眠,韓明燦側臉看了看閉著眼睛半睡半醒的丫頭,低聲笑道:「那不如你嫁給我二哥吧,我二哥絕對有擔當,而且會對你好。我母親也不會讓我二哥納妾,更不會往他房里塞什么人。你若點個頭,我回去就跟母親說,等下個月你父親進京,就托官媒去提親。怎么樣?」

「呃?」姚燕語嚇了一跳,立刻從韓明燦的身上坐起來,又笑又急,伸手去摸了摸韓明燦的額頭,低聲問:「姐姐呀,你……沒發燒吧?」

韓明燦一本正經的看著姚燕語,低聲說道:「你看我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嗎?我跟你說正經的!」

「可我看不出這事兒那里是正經的。你要耍弄我也別選這個方式,拜托了。」姚燕語苦笑兩聲,不再糾結這個問題,因為在她看來韓明燦就是在開玩笑,這樣的玩笑,長公主家的嬌女可以開,她卻開不得。

做人要有自知之明,是姚燕語兩輩子都奉行的至理名言。

接下來過了幾天安靜日子,韓明燦下巴上傷口的血痂開始脫落。

姚燕語不敢怠慢,時不時的掀開紗布檢查一番,或塗抹一點葯粉,兩日後,血痂脫落干凈,露出鮮嫩的肌膚。新生的肌膚光滑平整,跟周圍的肌膚銜接的非常好,除了顏色較淺之外,看不出任何不妥。

饒是韓明燦早有心理准備,但當她拿著鏡子細細的照看時,心里的喜悅依然壓不住。

「太好了!果然沒有疤痕了!」韓明燦的手指輕輕地撫摸著新生的肌膚,說不出的歡喜。

「真的哎!太神了!」疏影也湊過來仔細的看,一邊又贊嘆:「姚姑娘配的要真是太神了!」

「是啊。」韓明燦高興地幾乎掉下淚來,「為什么我們沒早幾年遇到呢!」

疏影高興的說道:「現在也不晚啊!再過十幾天,這塊肌膚的顏色就正常了。算算時間,恰好不耽誤過年哎!到時候姑娘去宮里領宴,見到公主郡主以及各宮的娘娘們,看誰還能嘲笑姑娘!」

「嗯。」韓明燦沒有訓斥疏影亂說話,因為疏影說的正是她這些年來壓在心里的屈辱。

在家里,有父母兄長的呵護,家里的姐妹都是庶出,也是看她臉色行事的,自然沒有人嘲笑她。平時各府里的姐妹們相聚,大家也都顧忌著長公主而對她的這道傷疤避而不談。

但每次進宮,卻總有些妃嬪還有公主會不冷不熱的說些話,雖然不至於說到臉上,但韓明燦又不是傻瓜,弦外之音也不難聽得出,既然聽到了,心里難免不舒服。

早些年小的時候,她不高興了就會跟母親說,凝華長公主便會想辦法發作回去,有時甚至當面責罵那些份位底下的宮嬪。但後來漸漸的長大,韓明燦明白母親越是懲戒責罵那些人,那些人背地里就越嚼說這些事,於是她只得自己堅強起來,裝作對那些話渾不在意,讓那些人自己無趣,自己閉嘴。

但說到底,不在意也是裝出來的,任憑誰被別人議論會真的不在意呢?

眨眼進入臘月,天氣更加陰冷。

凝華長公主十來天沒見女兒,十分想念,又記掛著山庄里冷,怕女兒受了寒氣,便叫韓熵戉來蝸居小庄送些吃用的東西,順便瞧瞧女兒的境況。而定候府的事情也告一段落,蘇玉祥也在這天抽了個時間來蝸居小庄,想要接姚鳳歌回去。

韓熵戉和蘇玉祥便不約而同,在城門口碰見,兩個人一起往蝸居小庄來。

有客來訪,蝸居小庄里更添了幾分熱鬧。

馮嬤嬤吩咐廚房加菜加飯,姚燕語吩咐翠微翠萍等丫頭們奉上香茶。

蘇玉祥到底是姚燕語的姐夫,姚鳳歌恰好又在,便直接擺起了主人的身份陪坐讓茶。跟韓熵戈兩個人在前院正廳里侃侃而談。姚燕語見了,樂得輕松自在,便躲去卧室靠在榻上養精神。

韓明燦見過哥哥後,便回來找姚燕語,把母親送來的茶葉點心,還有一些給女孩家的補品如銀耳燕菜等分成兩份,一份留給姚燕語,另一份叫人給姚鳳歌送了過去。

姚鳳歌經過封氏小產一事,越發離不得姚燕語,但因姚遠之已經有書信來,說這個月初六便可到京,身為女兒,姚鳳歌還得回城去查看姚家老宅給父親居住的屋子是否妥當,再說,姚遠之來京城,勢必要去定候府拜訪,姚鳳歌再沒有繼續住下來的道理。於是便想著帶姚燕語一起回去。

姚燕語歪在榻上聽了姚鳳歌的話後,猶豫著說道:「父親來京,做女兒的理應前去伺候。只是現在父親還沒進京,我現在回去也多有不便。且請姐姐疼愛些個,等父親回京那日,我一定會回老宅恭迎,這幾日姐姐且讓我在這里多住些時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