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侯門怨重,世子求醫(2 / 2)

侯門醫女 滄海明珠 5047 字 2023-02-08

大長公主罵了一頓,一肚子惡氣撒的差不多了,又看陸夫人這樣,方長長的嘆了口氣,說道:「不是我故意拿捏你的錯處!你自己想想這種事情若是傳出去,叫人怎么看待你的兒子?!將心比心,平兒媳婦素日里也是個孝敬的孩子,你怎么忍心如此對她?那封紹平也不是好惹的,這事兒若是讓他給鬧出來,你又該怎么樣?!」

「是,是媳婦錯了。」陸夫人此時再不能說別的,只能一味的認錯。

「你起來吧。」大長公主又嘆了口氣。

陸夫人又磕了個頭,卻不敢就起來,依然跪著不動。

大長公主見了,又放軟了些口氣,說道:「我也是被氣壞了才沖著你發脾氣。但這事兒本來就是你的責任。封氏卧病在床,一條命去了八九分,他屋里的事情你不管,又讓誰去管?罷了,你也是有年紀的人了,跪久了身子也受不了,起來吧。」

「大長公主教訓的是。侯府內宅不寧,是媳婦的過錯。媳婦今後一定謹慎持家,絕不再讓這樣的事情發生。」陸夫人又磕了個頭,方扶著膝蓋慢慢地起身。

連嬤嬤一直守在大長公主的仙居殿殿外,仙居殿殿門厚重,隔音很好,饒是連嬤嬤用心細聽,也沒聽見里面在說什么,只是聽見了那『啪』的一聲,好像是打碎了什么東西。

良久,陸夫人方慘白著臉從殿內出來,連嬤嬤忙上前去攙扶住,低聲問:「太太,您還好吧?」

「回去。」陸夫人多一個字都不想說。雖然當年嫁入侯府的時候就知道給皇家公主做兒媳婦不是個好差事,但卻也沒想到進門三十多年,竟落到今天這種地步,陸夫人一肚子的火突突的往上挑,差點就燒了天靈蓋。

從大長公主府回來,陸夫人便把身邊的人全部遣散,心腹連嬤嬤也沒留,獨自一人關上了房門,一夜沒有動靜。

連嬤嬤擔心的在門口守了一夜,第二日天亮便聽見陸夫人從里面喚人,她忙推門進去,便見陸夫人坐在靜室里的菩薩跟前,身上依然穿著昨日的那套衣服,手中握著一串蜜蠟佛珠,臉色木然,看不出喜憂悲樂。

「太太,叫丫鬟們進來服侍洗漱吧?」連嬤嬤上前去,把陸夫人手里的佛珠拿過來放在神龕上。

陸夫人不答反問:「昨兒誰去大長公主府那邊了?」

連嬤嬤一怔,想了想,回道:「沒有人過去。」

「長公主那邊誰過來了?去了老大房里或者……老二老三的房里?」

連嬤嬤忙道:「下人們沒有人來,只有三姑娘來過,去了三奶奶房里。不過三姑娘每日都來,陪三奶奶說笑一會子就走。」

「是了,是了!」陸夫人緩緩地點頭,目光中閃過一絲凌厲。

「太太?」連嬤嬤昨晚已經聽說清平院里的侍妾柴氏被大長公主的人灌了落胎葯流產一事,便猜到昨日陸夫人去大長公主那里肯定沒落到好話,於是低聲勸道:「太太還是先洗漱吧,前幾天封家太太走的時候說好了今天會過來的。」

封夫人百忙之中來看女兒,自然是放心不下女兒的身體,另外還有就是女兒的身後之事。所以她這次來便帶來了庶女封岫雲。

陸夫人昨晚被大長公主訓斥,心情極度不好,所以只陪著封夫人說了幾句場面話就借口大長公主府有事,躲了。

封氏今日臉色比往常好了些,見著母親和妹妹,心里自然更高興,母女三人說些家常話。

封岫雲也知道自己來定候府的目的,只是礙於姑娘家的臉面裝作不知道,在屋子里坐了一會兒便借口去看蘇瑾雲,帶著自己的丫鬟出去了。

封氏便跟母親說了想選姚燕語給蘇玉平做繼室的事情,封夫人當即就變了臉色,因問:「這是為何?可是家中有什么事情對不住你?你居然連我和你父親的安排都不聽了?」

無奈之下,封氏只得把自己的憂慮慢慢地說給母親聽。

封夫人聽完之後不以為然,她覺得憑著封家的勢力怎么可能會比不上姚遠之家的庶女?於是冷笑道:「現在滿京城里都在說姚遠之的這個庶女好似天神下凡一般的無所不能,我看也未必!」

封氏無奈的嘆道:「不管別人怎么說,女兒的命現就是她救下的。當時太醫院里的張太醫不是都說了讓准備後事了?」

「她這算什么救命?她有本事就才除了你的病根兒,讓你好好地活到老,我就服她!」

「母親!」封氏無奈的嘆道,「有道是治得了病,治不了命。我現在這個樣子,怕是神仙也沒辦法的。」

封夫人聽了這話又落下淚來,嘆道:「總之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一切又我與你父親給你做主,你且放寬了心養病就是了。」

「那姚姑娘……」封氏還是想說服母親支持自己的決定。

「娘說了,現在不許提什么姚姑娘!」封夫人根本就不聽女兒的話,而且一甩臉色,生氣的說道:「你不要一意孤行!」

遠在京郊蝸居山庄剛從溫房里看草葯出來的姚燕語忽然覺得背上一愣,連著打了兩個噴嚏。

「姑娘外邊冷,趕緊的把風兜兒帶上吧。」翠微忙上前去拉過姚燕語斗篷上的風帽給她帶好。

「沒事的。」姚燕語笑著搖頭,「哪有那么嬌弱。」

說話間,姚燕語又抬頭看了看陰沉沉的天空,輕聲嘆道:「看樣子又要下雪了。」

翠微點點頭,應道:「嗯,看這樣子是要下雪,姑娘今晚回城里去么?如實真的下了大雪,這路可就不好走了。」

「大雪封山才好呢,我樂得在這里過個自在,回去做什么。」姚燕語開心的笑著往回走。

她是不喜歡回京城去的,最好永遠住在蝸居小庄里,看看醫書,弄弄葯材,閑著沒事了再按照《太平經》里記錄的強身健體法做做保健操什么的,把亂七八糟的煩心事丟到一邊,日子過的不要太舒服!

「咱們在這里過的舒服,不知道二公子會不會替姑娘擔心。」

「我有什么好擔心的,在這里吃得飽睡得著,用得著誰擔心?我不在,二哥正好專心讀書,過了年好去考狀元。」

主仆二人一路走一路說笑著回主院去。主院的屋子里早就燒上了壁爐,一進門暖氣迎面而來,把二人從外邊被風吹的冰冷的臉一下子烘得通紅,宛如紅紅的大蘋果。

姚燕語一疊聲的叫熱,隨手把斗篷脫了,又要把灰鼠對襟長襦脫下來,被馮嬤嬤一把拉住:「姑娘切莫脫的這么快,小心著涼了。」

「沒事的,屋里這么熱。」姚燕語不容分說自己解開了長襦的銀質扣子反手把衣服脫了下來,只穿著貼身的蠶絲棉小襖和褲子,趿上綉花棉鞋便往里間去了。

馮嬤嬤忙把她的衣服一件件的拾起來轉身去掛在衣架上,麥冬把早就燉好的沙參玉竹老鴨湯端了一碗進來,雙手奉到姚燕語的面前,笑道:「姑娘喝口熱湯暖暖身子。奴婢用姑娘說的方法,用紅泥砂鍋燉了半天了,可香啦!」

姚燕語接過來嘗了一口,點頭道:「嗯,不錯。燉了多少?」

麥冬回道:「好多呢,留著姑娘明天再喝。」

姚燕語笑了:「這個就很沒有必要了。咱們好像還沒窮到這個份兒上吧?你下去把湯給大家分了,馮嬤嬤和你們幾個都喝點,這個天喝這個對身子好。」

「謝謝姑娘。」麥冬喜滋滋的端著托盤出去。

馮嬤嬤笑道:「姑娘待下人也太寬厚了些。」

姚燕語搖頭說道:「都是沒長大的孩子呢,而且嬤嬤越發上了年紀,整天服侍我也辛苦,這點吃的喝的也不算什么。我還不至於那么苛刻。」

翠微也換了衣服進來,姚燕語把喝了一半的湯遞給她,這丫頭倒是不嫌棄,碗也不換,直接就喝了。

馮嬤嬤見了又笑:「越發沒規矩,主子的碗筷你也用?」

姚燕語笑道:「她不嫌棄我用過也就罷了。」

一時間大家都笑,馮嬤嬤叫人擺上小炕桌,又命人把午飯傳進來。

午飯後果然下起了雪,大片的雪花如柳絮一樣從空中飄搖著落下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地上便蓋了一層潔白。

「好大的雪!」姚燕語把窗戶開了一道縫往外看,有清冷的氣息撲面而來,令人神清氣爽。

翠微打開小香爐,往里面填了兩塊香餅,說道:「這場雪一下,咱們起碼有三四日不用出門了。」

「嗯,回頭告訴庄子里的管事,讓他們注意那些老舊的民房,可別讓雪給壓塌了。」姚燕語之前一直住在江南,也不知道雪壓塌了房子的事兒,這還是前幾天偶然聽韓明燦和蘇玉蘅說的,說去年雲都城城郊發生雪災,好多老百姓家的房子被雪壓塌了,沒地方住,還有人給凍死了。

「還有這事兒?」翠微倒是沒聽說,一時間驚訝不已。

姚燕語點點頭:「我聽韓姐姐說起過,蘅兒也說去年不僅壓塌了房子,還凍死了人。」

「這可了不得了,奴婢這就去說給他們。」翠微聞言不敢怠慢,拿了自己的銀鼠坎肩穿上,又拿過自己的斗篷披好,匆匆的跑了出去。

姚燕語從窗戶里看著這丫頭裹著蔥綠色的府鍛斗篷,跳著腳一路跑出去,在潔白的雪地上留下一串小巧的腳印,忍不住笑了。

原本以為大雪封門就可以安靜幾日,誰知道還是算錯了。

眼看著天色將晚,大雪下了有三寸厚的時候,前院傳來一陣喧嘩聲。正在看書的姚燕語不悅的抬起頭來,吩咐翠微:「去前面看看,他們在嚷什么?」

翠微答應著起身,大毛衣裳還沒穿上,外邊麥冬便跑了進來:「姑娘!二爺來了!還有……定候府的世子爺也來了。說是要接姑娘回城去給世子夫人看病呢。」

姚燕語皺眉:「怎么竟然找到這里來了?」難道是世子夫人忽然怎么樣了?

「姑娘,怎么辦?」翠微有些拿不定主意,她知道自家主子心善,那世子爺已經上門來請了,她肯定無法拒絕,可是這大雪的天,從這里趕回城里也十幾里的路呢,而且天馬上就黑了……

姚燕語默了默,最終還是醫者之心占了上風,吩咐翠微:「收拾東西,准備走。」然後就穿上銀鼠窄裉對襟長襦,披上斗篷,蹬上鹿皮暖靴往前面去了。

姚延意其實很舍不得二妹吃這趟苦,但經不住蘇玉平軟磨硬泡,一定要請姚燕語再去一趟定候府。

說來也是,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蘇玉平跟封氏七八年的夫妻,恩情就算是沒海那么深,也不肯能眼睜睜的看著發妻在床上等死咽氣兒。

姚燕語也不等蘇玉平多說什么,只點了點頭,說道:「世子爺不必多說了,你的心情我理解。我已經叫人備車了,我們這就回去。」

蘇玉平喜出望外,連聲道謝,心里對姚燕語感念萬分。

於是,馬車備好,姚燕語帶著馮嬤嬤和翠微上車,翠萍和麥冬等小丫頭上了另一輛車,姚延意和蘇玉平兩個人是乘坐同一輛車來的,眾人分乘三輛車離開蝸居小庄直奔雲都城。

大雪天,路滑難走,等到了城門口的時候已經是二更時分。

蘇玉平拿著自己的腰牌叫守城門的兵勇開了城門,衛兵們又檢查了車上的人,方放車馬通過。

再好的馬車在這種天氣中也暖和不起來,姚延意躲在馬車里裹著猞猁裘哈著白氣嘆道:「世子爺,不得不說,您跟夫人真是……情深似海。」

蘇玉平苦笑著拍了拍姚延意的肩膀,嘆道:「老弟,你是沒被逼到這個份兒上。總之,不管結果如何,你老弟跟二姑娘的這份恩情,我是記在心里了。」

姚延意擺擺手,嘆道:「我們也不求別的,只求我大妹妹在定候府能夠順順當當的就好了。」

蘇玉平連連點頭:「老弟的話愚兄明白!明白。」

姚延意又挑起車簾來看外邊的雪景,嘆道:「哎呦,這天可真冷啊,也不知道我二妹的車子嚴密不嚴密,這四處透風撒氣的,別把小姑娘給凍出病來。大過年的,父母又不在……哎!」

蘇玉平也知道姚延意這話有點耍無賴的樣子,特別的不仗義。但卻說不出什么來,而且事實如此,這么大的雪,這么難走的路,他把人家兄妹折騰個來回,也的確有些說不過去,擱誰身上都難免抱怨。

再說了,姚家人又不是他蘇玉平手下的兵,憑什么為他的夫人吃這份苦,受這份罪?說白了人家還不是為了在侯府做三兒媳的姐妹?

蘇玉平又說了些客氣話,甚至跟姚延意保證,只要三弟妹生下的孩子是男孩,他便把孩子當做兒子一樣教養,保證他長大後建功立業,封妻蔭子。

姚延意聽了這話不得不笑了,除了連連點頭之外,便閉上了嘴巴再也沒說什么。

從心底里,姚延意還是挺佩服蘇玉平的。帶兵跟著鎮國公在沙場上拼殺,建功立業,把完全靠裙帶關系的定候府發揚光大,也著實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這樣的蘇玉平,堪稱好男兒,最起碼比自己那個妹夫蘇老三強多了。

馬車行至定候府,因夜深了,不好開大門,便從角門進去,行至二門處停下。蘇玉平下車,二門的下人早早的預備了軟轎,蘇玉平請姚燕語上轎,然後著下人抬著往清平院去。

上房院大部分的燈火已經熄滅了,院子里只留著風燈,雪已經停了,院子里的花木上都敷上一層厚厚的雪,端的是玉樹瓊枝。

丫鬟秋蕙聽完門口一個婆子的話後,悄悄地進了陸夫人的卧室陸夫人的卧房里只亮著一盞油燈,沒有任何聲音,安靜的很。陸夫人並沒睡下,而是靜坐在菩薩跟前默默地打坐。

秋蕙低低的叫了一聲:「太太。」

「什么事?」

「大爺回來了,還帶來了姚二姑娘和姚二公子,一行人直接去清平院了。」

「嗯。下去吧。」陸夫人眼皮沒抬,聲音淡淡的,不帶一絲感情。

秋蕙福了福身,無聲的退下之後,陸夫人方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怔怔的看著神龕上的白玉菩薩雕像,喃喃的說了一句:「菩薩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