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觸及利益,葯商暗算(1 / 2)

侯門醫女 滄海明珠 5013 字 2023-02-08

大雲帝都,巍峨雄偉的太極殿門前九十九道漢白玉台階上,宰相豐宗鄴一身紫色一品朝服踩著嶄新的官靴一步一步的往下走。

在他的身後側,一個穿著三品官府的人含笑湊了過來,欠身叫了一聲:「豐大人。」

「嗯,梁大人。」豐宗鄴點了點頭。

梁凱城,太常寺卿,豐宗鄴之妻梁氏娘家的旁系侄子,按照輩分應該叫豐宗鄴一聲姑父。只是他是旁支,現在又是在宮中,自然以官職為先。

「你說洪災的事情跟虞部有什么干系,這姚延意是不是管的太寬了?」梁凱城知道豐宗鄴瞧不上姚遠之這個兩江總督,今日廟堂之上,皇上對姚延意大為贊賞,豐宰相心里自然不會痛快。

七十多歲的豐宰相滿是皺紋的臉上平靜無波,只是淡淡的看了梁凱城一眼,說道:「姚延意發現了毒駒草,救了災區上萬百姓的性命,皇上自然要嘉獎他。」

梁凱城忙欠身笑道:「大人說的是。下官前些日子剛得一壇老酒,剛好,後花園養了兩年的那一池幽蓮也開了,不知大人有沒有興致去下官家里賞蓮小酌?」

「改日吧。」豐宗鄴輕輕地嘆了口氣,「災區的疫情雖然控制住了,但救災的糧食還沒落到實處。這個時候,我們要多多的為皇上分憂才是,梁大人,賞花飲酒的事情,暫且往後放放吧。」

「大人說的是。」梁凱城忙躬了躬身,看著豐宗鄴大步走遠。

這位梁大人雖然是個三品官,但所轄之事無非是皇族或者朝廷祭祀大禮之類的事情。就像是這次天降大雨,金河決堤,梁大人便要准備祭祀天地神靈,乞求諸神保佑,讓大雲子民否極泰來,國泰民安。

說來說去,這個正三品京官實在是沒有什么油水的一個職務。所以,梁大人的嫡次子所娶的正室妻子乃是一位葯商之女。據說這位來自江南的姓薄的葯商當初嫁女的時候准備了十分豐厚的妝奩,甚至把自己的大江南北幾十家葯鋪的股份給了女兒兩成。

於是,梁大人跟這位薄葯商親家關系便十分的親厚,往來甚密。這在朝中也不是什么秘密,畢竟人家是兒女親家,關系親厚也是理所當然的。

本來這次金河決堤,疫情泛濫,薄葯商在慶州,沂州等地的葯鋪雖然也遭受了洪水的重創,損失雖然不笑但卻沒有動了薄家的根基。薄葯商便想著利用這次疫情玩一手漂亮的。他甚至已經囤積了葯材,准備在最關鍵的時刻出手,賺個盆滿缽滿。

當然,薄葯商的打算不能瞞著梁凱城,他還指望這位朝廷要員為自己暗中出力呢。而梁凱城自然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卻想不到被這『毒駒草』給來了個釜底抽薪。

朝堂之上,皇上對姚氏兄妹的每一句贊賞,對梁大人來說都是刀刺鞭笞,直接割得梁大人心肝肉全身都疼。

豐宗鄴雖然是七十多歲的老朽了,但眼不花耳不聾,朝廷上下那點兒事他看得十分的明白。梁凱城的那些事兒更逃不過他的眼睛。只是,這種時候,他身為宰相之尊,才不會攙和這些破事兒,給自己惹一身騷。

至於梁凱城呢?牽扯到自身的利益,就絕對不會那么淡定了。總想著給這個兩江總督之子,從科舉入仕占盡了風頭的從五品虞部員外郎一點顏色瞧瞧。

遠在二百里之外,雲天河和金河交匯的茫茫水面上,四艘大大的官船乘風北上。

因為在金牛鎮耽誤了三天的時間,讓原本就十分緊張的行程更加緊張。不過幸好是為皇上辦差,而且有『毒駒草』事件在前面做了鋪墊,慶州知縣又出面從中調停,居然幫著姚延意從河務總督劉吉著的手里弄到了四艘大船。

上船之後,姚燕語舒舒服服的在溫熱的水里泡了好一會兒,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褪了一層皮才從浴桶里爬出來。

此時已經進入六月的天氣,縱然河面上有風徐徐吹過,但還是抵不住熱浪翻滾。剛從浴桶里爬出來,身上就沁出一層薄汗。

「熱死了!」姚姑娘扯過一條薄薄的棉布長巾齊胸裹住,光著腳往里面去穿衣服。

「姑娘穿上衣服,我們把窗子打開就好了。」翠微說著,又吩咐小丫頭進來把浴桶里的水弄出來一桶一桶的提下去。

「這天兒是真熱,老天爺真真不知想要做什么。」翠萍拿了一套粉藍色貼身衣褲給姚燕語穿上,便轉身去打開了半扇窗。

翠萍收拾利索了進來看時,姚姑娘已經在鋪了竹簟的床上睡著了,連著枕頭都沒枕好,濕漉漉的頭發彎在旁邊,竹簟上都汪了一層水。

「怎么不拿手巾幫姑娘把頭發擰干?」翠微嗔怪道。

翠萍忙拿了手巾過來替姚燕語擰頭發,一邊低聲嘆道:「我哪里想到姑娘這么快能睡著?」

「姑娘這陣子真是累壞了!」翠微輕輕地扶起姚燕語的頭,拉了枕頭讓她枕好。

「哎!」翠萍無奈的搖了搖頭,這一次的行程,簡直不堪回首。別說嬌生慣養的姚姑娘,就是她們這些丫鬟們基本都是四五歲上就被買進了姚府,長這么大又何曾吃過這樣的苦?

船艙外,衛章同唐蕭逸說道:「現在全船的人都處於疲憊狀態,我們的人已經要嚴加防守。」

「將軍放心。」唐蕭逸笑道:「這種低烈度的任務對我們的人來說,簡直跟玩兒一樣。」

「不要掉以輕心。」衛章皺著眉頭看了唐蕭逸一眼。

「是。」唐軍門忙收了笑,綳著臉應了一聲。

還有二百里路便可到雲都城了,這二百里水路大概要兩三天的樣子,衛章雖然也不覺得保護這幾艘船對他們來說是多么難的事情,可他總是有一種預感,好像將來這幾天不會太平靜。

姚燕語沉沉的睡了一天,至晚上的時候方醒。起身看著外邊彩霞滿天,忽然間覺得前幾天的風雨泥濘像是夢里。

「姑娘餓了吧?該吃飯了。」翠微端著一個托盤上來。

姚燕語回頭看見托盤上是一碗粥,便覺得的確有些餓了,便轉身去窗下的矮榻上坐下等著吃飯。

翠微把粥碗放好後,又把兩碟清脆碧綠的小菜放到小桌子上,說道:「咱們從災區過來,也沒有准備什么新鮮的蔬菜,這兩樣是這邊的小野菜,涼拌了味道還不錯。姑娘試試。」

「什么野菜?看著倒是挺新鮮的。」

「說是水芹菜,水邊長的。」翠微微笑道。

「水芹菜?」姚燕語拿了筷子夾了幾根放到嘴里咀嚼,還別說,倒是挺好吃的。

姚姑娘吃了一碗粥,兩碟涼拌小菜也沒剩下,然後長長的嘆了口,揉著肚子笑道:「好像吃撐了。」

「姑娘才吃這么點,怎么會撐了呢。咱們前些日子太苦了,都沒正經吃過飯,奴婢怕姑娘的脾胃受不了,所以把這粥燉的很軟,不如姑娘出去走一走?一會兒就好了。」

姚燕語想了想,搖搖頭:「算了,出去還得換衣裳,折騰死了。」

「姑娘可別這樣想,怕是要悶出病來。」翠微忙去拿了一套雪青色的薄綢襦裙來要給姚燕語換上,並勸道:「菡姐兒剛還找姑娘呢,是二奶奶攔下了。姑娘已經睡飽了,不如下去跟菡姐兒玩一會兒,不然晚上又走了困。」

穿了十來天的男裝,乍然換上女兒家的襦裙,姚燕語居然還有點興奮。對著鏡子照了又照,然後問翠微:「你說我是不是瘦了點?」

「何止瘦了點?」翠微牽了牽襦裙的肩膀和腰間,嘆道:「這衣服都寬了這么多!這一場洪災可真是折磨人。」

姚燕語拿了把扇子徐徐下樓,剛好看見姚萃菡小姑娘正在下面纏著寧氏鬧呢,嫌船上不好玩,要上岸。寧氏哄了她半日,叫奶媽子和小丫鬟帶著她去甲板上玩她又不去,扭了扭去的弄得寧氏出了一身的汗,那點耐心消磨殆盡。

「菡兒?」姚燕語叫了一聲:「你又不乖了?」

「嗚嗚……姑姑……」姚萃菡小姑娘一看見姚燕語立刻轉身要她抱。

姚燕語彎腰把小姑娘抱起來顛了顛,嘆道:「你好像輕了不少。哎!可憐的菡兒,這么小跟著遭這樣的罪。」

寧氏嘆道:「還好,總算沒什么大病,多虧了有妹妹,她就鬧了那一兩日而已。不然我得後悔死了。」

「菡兒是個有福氣的孩子,不會有事的。沒關系,肉掉了咱再養回來。等到了雲都城咱們天天弄好吃的,幾天就養回來了!」姚燕語抱著小姑娘笑嘻嘻的說道:「現在姑姑帶你出去玩兒,菡兒乖,不許跟你娘鬧了。」

「姑姑,我不舒服。」姚萃菡小姑娘抹了把眼淚,依然抽抽搭搭的。

「不舒服?哪兒不舒服啊?」姚燕語關心的問。

「我肚子疼。」

「肚子又疼?」姚燕語說著,手已經搭在了小姑娘的手腕上。

寧氏沒好氣的說道:「妹妹別理她,鬧了一天了,沒拉也沒吐的,剛剛還喝了一碗粥,哪里像是鬧病的樣子。她根本就是變著法的折騰人,不想在這船上呆著。」

姚燕語的神色卻凝重起來,皺眉問:「嫂子,菡兒今天都吃什么了?」

「怎么了?」寧氏嚇了一跳,忙站起身來,「有什么不對?」

「她好像是中了毒。」姚燕語眉頭緊蹙,「雖然症狀不是很明顯……」

「怎么會中毒?!」寧氏頓時臉色慘白。

「奶媽子呢?」姚燕語轉頭問著旁邊的金環。

金環忙跑出去把奶媽子叫了進來。姚燕語二話不說把姚萃菡交給金環,便抓過奶媽子的手腕診脈。

「二姑娘,怎……怎么了?」奶媽子嚇得慘白了臉。

「你也中毒了。」姚燕語看著奶媽子嘆了口氣,「你自己有什么不適的感覺?」

奶媽子忙道:「倒也沒什么不適,就是有些暈船。奴才之前沒這個毛病,還以為是因為前些日子坐馬車坐的,所以也沒在意。」

「所幸不深。」姚燕語嘆了口氣,吩咐翠微:「取銀針來。」

「姑姑,我不要扎針……」姚萃菡小姑娘嚇得往寧氏懷里躲。

「菡兒乖,扎了針,肚子才不痛。」寧氏垂淚哄著懷里的女兒,並捂住了她的眼睛。

姚燕語捏著姚萃菡的小手,從她的小手的虎口施針,以太乙神針的溫補針法把自己體內的一股氣流送進小姑娘的體內,然後先入心脈,再入腎經,把姚萃菡小姑娘身體里的毒素通過汗液的方式排出來。

按說姚燕語練習八段錦到現在,身體里的那股氣流已經可以自由控制了,但想不到的是施針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她便覺得脖頸一陣痙攣,手臂似是不受控制的抖,情急之下她只來得及把銀針拔了出來。然後便倒在了地上。

「姑娘?!」翠微嚇了一跳,忙上前去扶她,才發現她家姑娘的臉色慘白,額頭上有豆大的汗珠。

「妹妹這是怎么了?」寧氏也嚇壞了,快去請二爺來!

「不要著急。」姚燕語扶著翠微的手慢慢地站起來,嘆了口氣說道:「我想我知道是哪里出了問題了。」

「哪里出了問題?」寧氏都要急死了,為什么去京城的路這么不太平呢!天災人禍,他們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我也中毒了。」姚燕語在一旁的涼榻上落座,輕輕地吁了一口氣,問翠微:「你剛剛給我吃的那些野菜叫什么?」

翠微忙道:「有一種是水芹,還有一種是芸香菜。芸香菜咱們以前也吃過的,沒有什么問題,難道是水芹?」

姚燕語皺眉吩咐:「你去看看,那水芹菜還有沒有。」

「二姑娘,救命……」門外有人無力的喊了一聲,然後是有人摔倒在地地上的動靜。

屋里的丫鬟們都驚慌回頭,見負責做飯的廚娘面色鐵青倒在了艙外。

姚延意和衛章聞訊趕來,一時也顧不得什么男女大防,直接就進了船艙。

「怎么回事兒?!」姚延意一聽說有人中了毒,其中包括女兒和妹妹,當時差點沒栽進水里。這會兒進來看見姚燕語的臉色,一顆心沉了又沉,說話的聲音都變了。

「二哥不用擔心,除了那個廚娘,其他人應該都沒有性命之憂。」姚燕語忍著身體的不適,勸慰姚延意。

衛章的手在身側慢慢地攥成拳頭,沉聲問:「是有人在食物里下了毒?」

「應該不是下毒,而是我們直接吃了有毒的東西。」

「什么東西?」姚延意奇怪的問,「會有什么有毒的東西出現在船上?」

「姑娘,您看是不是這個?」翠微已經跑去船頭灶火間找出一小筐子洗的干干凈凈的碧綠青菜,直接就端了過來。

姚燕語從小筐子里撿了一顆青菜湊到鼻尖聞了聞,皺了皺眉頭,又把青菜掐開,聞了聞那汁液的味道之後,皺眉道:「就是它了!這個東西叫毒芹,也叫毒人參。長在沼澤地或者水溝邊,葉子像芹菜,全株有毒,花毒性最大。這種東西提純的毒素只需一酒杯,就可致人死亡。幸好——大家都吃的不多,而且這東西還沒開花。」

聽完這番話,在場所有的人都出了一身冷汗,包括衛章。

「查!」姚延意沉默片刻之後,咬牙道:「給我徹查!船上就這么點人,我就不信查不到凶手!」

寧氏則焦急的問:「妹妹,這毒可能解?」

姚燕語此時只覺得四肢無力,昏昏沉沉的只想睡,卻強打精神,說道:「我之前配過一劑解毒丸,應該能暫時緩解一些毒性,翠微去找出來,給大家分下去。等我恢復了,我會給大家施針解毒的。」

「那你現在怎么辦?」衛章沉聲問。

「無事,再讓我睡一會兒吧。」姚燕語說著,眼皮便已經睜不開了,緩緩地閉上眼睛,便往一旁栽倒。

「妹妹!」寧氏還以為姚燕語要死過去,驚慌失措的喊。

姚延意忙上前去把人接住,打橫抱了起來,又吩咐翠微:「去把二姑娘說的解毒丸找出來!」

「是。」翠微急匆匆的跑上去,不多時拿了一個瓷瓶出來,上面貼著一個粉綠色的箋子,寫著『清熱敗毒丸』五個字,正是姚燕語的字跡。

姚延意讓翠微拿出一粒葯丸來用水化開,給姚燕語灌了下去。之後卻把那瓶葯收了起來。

翠微還想著把葯丸分給眾人呢,因見姚延意冷著臉,嚇得沒敢吱聲。

姚延意同寧氏說道:「你好生照看妹妹。」

寧氏點頭答應:「二爺放心。」

姚延意扶著姚燕語在榻上躺好,又拿過一條毯子給她蓋上,方徐徐起身,看著屋子里所有的人,沉聲道:「你們都先出去。把這艘船上所有的人都召集到甲板上,我有話說。」

眾人聞言不敢怠慢,尤其是那些吃過毒芹的,更是迫不及待的等著姚二爺把那解毒丸早些發下來。雖然這些人還沒有明顯的不適症狀,但看看二姑娘的樣子,還有剛剛死了的那個廚娘,大家都嚇破了膽。

這艘船是寧氏和姚燕語乘坐的船,姚家所有的仆婦都在這艘船上,而男仆除了船夫和幾個有家眷在船上的家丁之外,就沒有什么人了。連衛章的起居都在另一艘船上。

所以姚延意沒按男女點名,只吩咐:「吃過那種水芹菜的人站到這邊,沒吃過的站到另一邊。」

二三十口子人惶惶不安的挪動腳步,沒多會兒就分成了兩撮。

一邊占了大半兒的人,都是婆子丫鬟們,只有一個男人,好像是死了的那個廚娘的男人。

另一邊只有七個人,兩個開船的加上三個家丁,還有兩個女人。一個是金環,另一個是廚房的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