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治病,養病,面聖(1 / 2)

侯門醫女 滄海明珠 5125 字 2023-02-08

「蕭侯爺府上打發人來,說有急事要見夫人。」門口是長矛的聲音。

姚燕語忙推開衛章,從箱子上跳了下來,高聲問:「有沒有說什么事情?」

「回夫人,說是蕭老爺子病重,太醫束手無策。」

「叫人備車。」姚燕語說著已經出了庫房,身後衛章跟出來。

帝師蕭旦,曾為當今聖上十年的老師,聖上十幾歲的時候便聽他傳授史學,師生二人經常底足長談,論古今帝王之道,情比父子。

蕭帝師今年已經是八十一歲高齡,因終於看著孫子立業成家,有所建樹,一時高興多喝了幾杯,身上的陳年老病根兒便都勾了起來。

病情來勢洶洶,宮里太醫院資歷老的太醫又都跟著皇上去了西苑,這兩三日連續用葯非但不見好轉,且越發看著不好。新媳婦韓明燦也不敢怠慢,只得差人來衛將軍府搬救兵。

姚燕語和衛章夫婦二人急匆匆趕到靖海侯府,早有管家恭敬的把二人迎了進去。

蕭霖見了衛章沒了往日的玩笑,只無奈的抬手拍了拍衛章的肩膀,沉沉的嘆了口氣。衛章安慰道:「不要太擔心了,應該無礙的。」

「但願。」蕭霖無奈的點頭,「這次真是麻煩你們了。」

衛章輕笑道:「我們之間何須如此?」

蕭霖的母親顏氏見了姚燕語,忙上前拉住手,嘆道:「夫人新婚燕爾被我們打擾,真是太抱歉了!」

姚燕語忙道:「夫人說這些就外道了。我與韓姐姐情同姐妹,她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何況蕭侯爺同我兄長和夫君都是至交,蕭老又是聖上的恩師,而我又領著一份俸祿,於公於私,燕語都不能坐視不理。」

顏夫人嘆道:「姚夫人深明大義,我們感激不盡。」

姚燕語輕笑道:「夫人不必客氣,請帶我去看蕭老吧。」

顏夫人和韓明燦帶著姚燕語取了蕭旦養病的內書房,蕭霖和衛章早就等在那里,簡單的見禮之後,姚燕語進去為蕭旦老爺子診脈。

姚燕語從沒診過這樣的脈。脈搏是還有,蕭老爺子也還有口氣在。但姚燕語卻完全感覺不到什么生機——老爺子的脈象可謂是死氣沉沉。

看著姚燕語的臉色,蕭霖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

韓明燦默默的靠近丈夫的身邊,伸出手輕輕地握住他的手。蕭霖回頭看了一眼新婚妻子,她也正看著自己,目光沉靜如水,把他一頭亂紛紛的思緒漸漸地壓了下去。

姚燕語診完脈,轉頭問蕭霖:「太醫怎么說?」

蕭霖的無奈的嘆道:「太醫只說了四個字:油盡燈枯。」

姚燕語微微點頭:「太醫沒說錯。」

顏夫人拿了帕子轉身拭淚,蕭霖頓覺雙腿一軟,徐徐跪倒在祖父的床前。

「燕語?」韓明燦上前去蹲在姚燕語的面前,握著她的手懇求:「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嗎?」

「我試試。」姚燕語說著,回頭看向翠微:「拿銀針。」

翠微忙打開針包,姚燕語沒說要幾號針,她只好捧著針包把一套銀針全部遞過去。

姚燕語的目光從一根根銀針上掃過,最後選中了一支扁頭的短針,捻起來,拿過干凈的葯棉擦拭過後,找著蕭老爺子頭頂的百會穴,緩緩的刺了下去。

之前不管給誰針灸,銀針刺下去之後,姚燕語都可以通過銀針感受到病患身體里的邪氣病氣,但這次沒有。這次任憑她把自己身體的那股氣通過銀針注入蕭老爺子的體內並順著他的氣血在身體里走了一周之後,姚燕語的感覺依然是茫然。

於是她手指輕輕地捻著銀針,又往深處刺了半寸。把自己身體里的氣息再次強勢的渡過去,這次她不求感受到病患的病邪之氣。卻是以補的針法,給病患補充體內的正氣。

這在旁人看來,無非是一場毫無新意的針灸。但衛章卻默默地攥緊了手指。因為他看見姚燕語鼻尖和額角上漸漸滲出來的那層細汗。

多久沒看見她給人針灸的時候如此吃力了?好像自從第一次見她給韓熵戈續接筋脈之後,就再也沒見過她這樣。後來她給人治病不是借助葯材,就是分幾次針灸,從來都是一臉淡定,輕輕松松。

時隔兩年,又見她這樣吃力,衛章的心里怎么可能不緊張。

蕭霖和韓明燦也隨著姚燕語臉上的細汗匯聚成大顆的汗珠且臉色越來越蒼白的時候跟著緊張起來。韓明燦甚至想上前阻止,卻被蕭霖一把拉住。

看著她全神貫注的樣子,蕭霖擔心這個時候去打斷她,後果不堪設想。

旁邊的人從顏夫人到翠微翠萍沒有一個不為姚燕語擔心的,可姚燕語自己卻渾然不覺。

此時她的心神全部在蕭老爺子的脈息之中,已經打到了物我兩忘的境界,不說這時候周圍的人不敢出聲,就算是大聲交談恐怕她也聽不見。

這次針灸足足維持了一個多時辰,姚燕語終於用盡了最後一絲內息,眼前一黑昏厥過去。連留在蕭老爺子頭上的那根銀針都是翠微幫忙取出來的。

衛章撥開眾人上前把她抱起來,轉身問韓明燦:「哪里可以讓她休息一下?」

「去我房里。」韓明燦此時的心情無法用語言形容,她不願蕭霖因為祖父去世而悲痛傷心,更不願意姚燕語為此付出這樣的代價。只是事已至此,再多說什么都沒用了,唯有全心全意真心以待,方不負她待自己這珍貴的情誼。

姚燕語這一次居然昏睡了兩日,蕭老爺子都醒過來了,她還沒醒,把韓明燦差點沒給急死。

太醫給蕭老爺子診脈,說老爺子的身體大有好轉,若好生保養,可保一年無虞。這對蕭霖來說已經是莫大的喜訊了。

蕭霖和韓明燦日夜不休,一個守在蕭老爺子身邊,一個和衛章一起守在姚燕語身邊,靖海侯府里有四個太醫輪流職守,不但驚動了宮里的皇後娘娘,連在西苑圍獵的皇上也驚動了。

皇上派張蒼北趕回來給蕭帝師醫治,一進門便被顏夫人給請入了內宅,說老爺子暫且已經無礙了,請老院令趕緊的給姚御醫診脈。

張蒼北一聽這話差點蹦起來,張口就罵:「那蠢丫頭又不惜耗盡自己的內息用太乙神針給人治病了?!」

顏夫人跟張院令不熟,原本聽說這位是皇上的專用太醫,還是懷著十分尊敬的心情的,聽見這老頭張口就罵人,一時愣住了。

「我早就跟她說過,她的身體受過傷,破了元氣,又在那種破環境里住了那么久,寒氣侵入體內,沒有一兩年是養不好的!這蠢丫頭真是不聽話!怎么就這么不聽話!」張老頭一路罵罵咧咧進了韓明燦的屋子,見了衛章等人也不理會,直接去床前給姚燕語診脈。

此時姚燕語已經醒了,就是渾身乏力,沒有精神,聽見老頭兒罵人的時候便睜開了眼睛:「老師,你多少給學生點面子嘛,要罵也要等沒人的時候罵。」

這老家伙一點面子都不給,劈臉就罵:「你這蠢東西命都不要了,還要面子干嘛?」

姚燕語無奈的看了一旁歉疚的要死的韓明燦,給了她一個安慰的微笑:「沒事,我怎么可能不要自己的命?不過就是累壞了。」

張蒼北瞪了不聽話的蠢丫頭一眼,伸手給她診了脈,然後吩咐旁邊的衛章:「把她自己配制的榮養丸用溫水化開,每日早晚一粒。另外每日進一碗獨參湯,連續用一個月。」

說完又叮囑衛章:「這丫頭最不喜歡喝葯,你務必盯著她按時按量服用。」

衛章欠身答應,「不知還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項,請老院令一一明示。」

「不許再耗費內息了,就她那點內息本來就半吊子,後來受了傷,更有瘀滯的症狀,我早就說過要她好生調養,還偏偏逞強。」張蒼北皺眉嘆了口氣,沉思片刻又說道:「倒是可以把大覺寺里的老禿驢請來,借他的內息給這蠢丫頭調息一下。」

「我去請。」韓明燦立刻應下此事。

衛章看了一眼韓明燦,心想以長公主府的名義去請空相大師也好。

靖海侯府畢竟不是久留之地,當時衛章便抱起姚燕語坐車回將軍府自去養息。同時,韓明燦疏影回長公主府找了十來棵老山參送到了將軍府。另外又央求了鎮國公親自去大覺寺,請空相大師往將軍府。

幾日後,皇後娘娘聽說姚燕語需要以獨參湯補養,也賞下了十棵百年以上的老山參。

姚延意,姚鳳歌,以及在江南的姚遠之都先後尋了老山參送了過來,凝華長公主也親自上門探望,一時間,衛將軍府真是門庭若市。

皇上回城,衛章新婚休沐的日子告終。不能一直守在姚燕語身邊。而寧氏和阮氏都懷有身孕,也不能過於操勞,姚鳳歌還在守著癱在床上不能下地的蘇玉祥,姚燕語身邊一個貼心人都沒有。蘇玉蘅便回明了嫡母梁氏,帶著丫鬟住進了將軍府,羹湯葯膳,無不盡心盡力。

一連十余日的養息,姚燕語終於獲准可以下床並在府中走動了,天氣卻已經進入十月深秋之時。一場秋雨過後,桂花落盡,片片秋葉隨風飄揚,落得滿地都是。

姚燕語裹著綿軟的狐毛斗篷和蘇玉衡一起出來散步,一邊走一邊自嘲的笑道:「我真沒你們想的那么弱。當時就是累的狠了,多睡幾日就好了。你們實在沒必要把我當成個紙糊的來看,好像風一吹我就碎了是的。」

蘇玉蘅笑道:「姐姐這話別跟我說,回頭自己去跟將軍說。將軍若說姐姐無礙,我這就收拾東西回家去。也給三嫂子有個交代。」

提到姚鳳歌,姚燕語忽然想起被自己逼著落水摔得癱在床上的蘇玉祥,又笑著搖頭,嘆道:「人真是不能做壞事。前面做一件壞事,後面報應就來的這么快。」

蘇玉蘅嘆道:「姐姐何曾做過什么壞事?姐姐治病救人,他們都說姐姐是活菩薩呢。姐姐都不知道,韓姐姐那日在我跟前哭,說真是後悔那日請姐姐過去。差點害了姐姐。」

「這話糊塗。就算是旁人,求到我臉上我也不好不幫的,何況是韓姐姐?她若這樣,就是沒把我當妹妹看了。」

蘇玉蘅嘆道:「姐姐自然這樣想,可易地而處,你也該明白韓姐姐的心。」

「我自然明白她的心,你我她三人雖然不是親生的姐妹,但這份情誼比親姐妹還親。我總不能眼看著她剛做了新嫁娘就守孝。她已經二十歲了,女兒家最好的年華,豈能在孝期里度過?」

「姐姐說的也是。」蘇玉蘅沉沉的嘆了口氣,又想起大長公主死的突然,家中最近風言風語不斷,便挽著姚燕語的手,低聲說道:「當初我一再自責不該離開祖母去城外找姐姐,害得沒能在最後的時候守在祖母身邊。可如今想起來,若是我能早些去找到姐姐,或許祖母現在還陪在我身邊。」

對於大長公主死這件事情,姚燕語本來就有疑團,如今聽蘇玉蘅說起來,越發印證了心中所想,因而問道:「當初大長公主身邊近身服侍的奴才們現在在哪里?」

「太太打發他們去為大長公主守墓了。」

「哦。」姚燕語點點頭,心想這似乎是個很合理的安排。

蘇玉蘅卻忽然想到了什么,握著姚燕語的手驀然一緊。

「怎么了?」姚燕語側臉看她,見她的臉色漸漸地變了。

蘇玉蘅剛要說什么,便聽見身後有人沉聲道:「這么冷的天,怎么不在屋子里,卻出來亂走?」

兩個人忙回頭,卻見衛章一身官袍未換,便匆匆的走了過來,他的身後還跟著賀熙和唐蕭逸二人。

「將軍安。」蘇玉蘅微微福了一福。

「不必多禮。」衛章忙抬了抬手,又皺眉看著姚燕語:「今兒這風太涼了,我們還是回房去吧?」

「我剛出來,想要去園子里轉轉。」姚燕語低聲撒嬌,「再不去,菊花都沒了。」

「想看菊花好辦,你且跟我回房。」衛章二話不說直接上前把人抱了起來。

「哎——」姚夫人登時臉紅,這還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呢,這人就不知道收斂一些?

衛章抱著人往回走的時候看了唐蕭逸一眼,說道:「麻煩蘇姑娘和蕭逸去園子里走一趟,挑那些開的正好的菊花,叫下人搬到燕安堂來。」

唐蕭逸立刻笑眯眯的答應:「是。」

蘇玉蘅看著姚燕語藏在衛章懷里不露面的樣子也笑紅了臉。

「蘇姑娘,見笑了。我們家老大就是這副臭脾氣。」唐蕭逸為了討姑娘歡心不惜拿自家老大開涮。

「還好,衛將軍是真心待姐姐好。」蘇玉蘅羞紅了小臉,轉身往後花園走。

唐蕭逸不自覺的摸了摸下巴,心想這是不是告訴我她也喜歡類似強硬一點的手段呢?

賀熙看著一向智珠在握溫文爾雅的唐蕭逸站在那里犯傻,便抬腳踹了過去:「還不趕緊的去給夫人搬菊花?」

「哦,是。」唐蕭逸趕緊的回神,快步跟上了蘇玉蘅的腳步。

長矛大總管很有先見之明,早在他家將軍成婚之前就叫人買了不少名貴的菊花養在後面的花園里,為的就是將來他家將軍和夫人閑暇時候可以來花園子里散步賞菊。

家里有了女主人了,一年四季,花卉總是不能少的嘛,若是沒這點眼力見兒,總管也別當了。

要擺放到屋子里的花卉不必太多,但都必須是極品。

將軍府後面的花園子里自然也有花房,而且是名副其實的花房,還沒來得及被夫人整改成草葯房。花房里種著二十幾盆名貴的菊花,有墨菊,綠菊等。

蘇玉蘅的眼光無疑是頂尖的,她在花房里轉了兩圈,選了一盆半人高被修建的很精致的懸崖菊,還選了一盆有五只半開花頭的香山雛鳳和一盆盛開的龍吐珠。

唐蕭逸笑道:「蘇姑娘果然好品味。」

蘇玉蘅笑了笑,吩咐旁邊的下人:「小心點搬,別蹭了花瓣兒。」

下人躬身答應了,開始小心的搬花。唐蕭逸則趁機拉著蘇姑娘把各種菊花品評了一遍,又遺憾的說道:「前兒在一個朋友那里看見一盆綠色的龍吐珠。真的很驚奇。」

蘇玉蘅淡淡的苦笑道:「你說的那個不叫龍吐珠,應該是綠雲仙子。之前大長公主在的時候也養了一株,只可惜……家里的花匠照顧不好,今年竟然沒發芽。」

「這是我的不是了。好端端的引得姑娘傷感。」唐蕭逸忙賠笑抱拳,「說不得,改日我跟朋友討了那株綠雲仙子給姑娘送到府上去。算是賠罪。」

蘇玉蘅忙搖頭,輕笑道:「這可不好,君子不奪人所愛。」

「這話不假。不過我這個人一向不願做什么君子,沒得弄那么個虛名頭束縛自己。」唐蕭逸笑道,「人活一世,若不能瀟灑自在,豈不是虛度一生?」

蘇玉蘅笑道:「將軍果然是個豪放不羈,肆意飛揚之人,叫人好生羨慕。」

「你也可以的。」唐蕭逸笑眯眯的看著蘇姑娘,把自己最迷人的一面展現給面前這個姑娘,像一只抖開翎羽的花孔雀。

蘇玉蘅笑了笑,回頭看了一眼已經搬著花盆出了花房的下人們,岔開了話題:「好了,我該回去了。」

「嗯,走吧。」唐蕭逸默默地嘆了口氣,這小姑娘對自己還是有防備的。不過不怕,攻城略地是武將的必修課,若是連一個小姑娘都搞不定的話,以後還不被老大和兄弟們給唾棄致死?

當晚,衛將軍在家,蘇玉蘅自然不會在姚燕語跟前晃眼,安置好菊花之後她便回了燕安堂後面的小院去休息了,晚飯也沒露面。姚燕語吩咐翠微端了飯菜過去陪她,並叮囑:「飯後也不必過來了,你就同琢玉一起服侍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