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惹火(1 / 2)

侯門醫女 滄海明珠 3617 字 2023-02-08

上了馬車後,姚燕語忽然想著既然蘇侯爺把孫氏弄死了,也就說明大理寺那邊的審訊已經結束了。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大理寺卿賀庸的奏折這會兒應該已經進宮呈放在龍案上了吧?

軍醫制毒,謀財害命,且勾結後宮之人毒害外邦使臣,嫁禍重臣,圖謀不軌……這些羅列在劉善修頭上的罪名皇上又能相信幾分?而這件事情又將掀起怎樣的風雨?

姚燕語忽然間有些怕了。

一路上姚燕語滿腹心事,直到馬車停在宮門外尚從沉思中回神。理了理衣襟下車,被初秋的風一吹,居然覺得遍體生寒。

行至紫宸殿宮門處,姚燕語看見廊檐下站著四個宮女四個太監,全都眼觀鼻鼻觀心,木樁子一樣一動不動。而殿外的院子里,專門在龍案跟前伺候筆墨,分類奏折,素來頗有臉面的秉筆太監仲德則陰沉著臉站在門口,一張臉拉得老長,如喪考妣。想著離給皇上診脈的時間還有一會兒,姚燕語沒有即刻進殿,而是轉身去了偏殿,聽候傳喚。

紫宸殿里安靜的可怕,連素日里深得皇上信任的懷恩也畢恭畢敬的站在一旁,大氣兒不敢喘一下。皇上難得沒有歪著,而是盤膝坐在榻上。面前的泥金雕花檀木小幾上放著一摞卷宗,旁邊的封條上有大理寺的字樣。

「這里還有國醫館和太醫院聯合出具的毒葯證明?」皇上從一摞供詞卷宗里翻出一張紙,上面有國醫館院判姚燕語和太醫院內醫正白竟陽二人的名章。

懷恩跪在地上不敢多說,但皇上問話又不能不應,只得磕了個頭,應道:「事關重大,想來賀大人也要十二分的謹慎。」

「哼!」皇上抬手把那一紙證詞拍在案幾上,怒道:「賀庸審出來的這幾個人一看就是跳梁小丑,那些真正躲在幕後操縱此事的呢?」一個善於制毒的軍醫跟後宮牽連,這件事情的背後究竟是什么樣的陰謀?

懷恩的身子又弓了弓,這次是真的不敢回話了。

想到毒葯和中毒事件,皇上幾乎立刻想到了年前國宴上的那一幕。東倭使臣忽然吐血到底,大殿之上一片混亂。所有人都看著他,紛亂的議論,憤怒的目光,尤其是那些外邦使者,幾乎要拔劍以對!

那可是他登基以來最隆重的一次國宴,他兢兢業業執政三十多年從沒有過這樣的難堪。當著那么多外邦使臣,這比大耳瓜子抽臉更難受。

「既然他能跟富春那個狗奴才扯到一起,那就定然還能扯上別人。御馬發瘋一案,還有國宴之上東倭使者中毒一案還都懸著呢。」皇上精瘦的臉襯得一雙眼窩深陷的厲害,有些渾濁的眼珠上布滿了紅血絲,目光中寒氣一閃,忽然轉頭問:「姚燕語呢?!」

這個好回答,懷恩忙抬頭看了看門外,又收回目光躬身回道:「回皇上,姚院判這會兒也該來給皇上診脈了。」

「怎么還沒見人?去傳!」皇上不耐煩的把小炕桌上的卷宗一推。

懷恩忙給門口的三順使了個眼色,三順忙轉身去傳姚燕語,懷恩則忙把那些卷宗收拾起來裝進了一個牛皮紙袋里。

姚燕語隨著三順進殿來,行至皇上跟前,俯身參拜。

皇上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姚燕語明顯豐腴了的腰身,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叫她起身之後,又長長的嘆了口氣,問:「有關北大營軍醫劉善修制毒一案,你知道多少?」

關於這個問題,姚燕語已經跟衛章反復討論過,聽皇上問起,她忙躬身回道:「回皇上,臣對此事略有耳聞,但卻也只是聽說了個大概。」

「那你是如何斷定劉善修配制的毒葯就是富春用來害人的毒葯呢?」

姚燕語輕輕搖了搖頭:「回皇上,這件事情臣並不知道。」

「大膽!」皇上立刻怒了:「你不知道怎么會在那張證詞之上用了國醫館的大印以及你的個人鈐印?」

「皇上恕罪。」姚燕語聞言又立刻跪下去,不慌不忙的回道:「那日大理寺卿賀大人送了兩份毒粉來讓臣眼看是否同一種毒。臣驗看之後,覺得這兩種毒粉毒發的效果基本相同,便斷定是用了同一種主配料。也可以說是用一樣的毒源提煉出來的敷葯,或許是制毒方式有所改進,其中一種比另一種毒性更烈一些。至於這兩種毒牽扯到什么案件,當時大理寺的差官並沒有說明,臣也沒多問。所以不敢亂說。」

皇上聽了這話,一把怒火方消了幾分,又擺了擺手,說道:「起來吧,動不動就跪,若是動了胎氣看你怎么好。」

姚燕語又忙謝恩,然後才慢慢地站起來。懷恩極有眼色的上前扶了一把,姚燕語感激的笑聲道謝。

皇上又雲淡風輕的補了一句:「以後在朕跟前回話,不要動不動就跪了。」

姚燕語一怔,忙轉身看懷恩,心想我沒聽錯吧?

懷恩忙笑著提醒道:「皇上隆恩免跪拜之禮,姚院判還不趕緊的謝恩?」

姚燕語又忙要跪下謝恩,皇上擺擺手,皺眉道:「免了。」

「謝皇上。」姚燕語還是弓了弓身子。

懷恩瞧著皇上臉上的怒氣消了不少,方才上前提醒了一句:「皇上,針灸的時間到了。」

「好。」皇上點了點頭,允了。

懷恩忙上前來挪過一個大靠枕扶著皇上躺下,姚燕語上前去在榻前的綉凳上落座,先給皇上診脈,之後又同懷恩說道:「今日要先針涌泉穴。」

「是。」懷恩答應著,上前把皇上腳上明黃綉飛龍戲珠的緞靴扒下來,再把皇上腳上端綴襪帶解開,寬松的絲質綉如意祥雲紋的襪統被扯了下來,並取了消毒的葯水給皇上擦腳心。

皇上靠在榻上,忽然笑了:「現在連懷恩也算得上是半個太醫了。」

姚燕語笑道:「公公勤勉好學。」

「哎呦!這可羞死奴才了。」懷恩訕笑兩聲,輕聲嘆道:「奴才也就這么點用處,又豈敢不盡心盡力。」

皇上悠悠的嘆了口氣:「做人能夠『知本分,肯用心』,這就夠了。」

姚燕語手捻銀針緩緩地刺進皇上右腳的涌泉穴之後便不再多話,只用心把內息渡入皇上的體內,緩緩地清除瘀滯,疏通經脈,調理氣息,恢復肌體生氣。

為了皇上的龍體安康,姚燕語漸漸地形成了一套針灸路子。針法自然是以太乙神針為主,但也輔以五龍針法,根據脈象取穴道,綜合一切手段只求把皇上的身體調理到盡可能的好。

她也知道,現在的幾個皇子對自己都不算好,唯一有點關聯的恆郡王現在稱病閉門休養,足不出戶,對外邊的事情更是不聞不問,形同軟禁。而皇上對他也基本不再過問,此時看來這位恆郡王與千秋大業是沒有什么緣分了。

四皇子對自己素來冷淡,況且孫宇和武安侯關系匪淺,四皇子的外公武安侯跟姚遠之也有些小過節,之前姚遠之在江寧還不覺得怎樣,當年被皇上調入京城進都察院,正好是搶走了武安侯為自己兒子謀求的職位,因此兩家的關系更是雪上加霜。

另外除了被廢黜的大皇子和五皇子,就只剩下去東海督軍的六皇子和學業未成的七皇子了。

七皇子年幼尚未定性,她的母妃當年又因為一壇子蛇油跟國醫館結下了梁子,因為這么屁大點的事兒那位娘娘沒少找國醫館的麻煩。

分析過後,姚燕語覺得不管哪個皇子繼位都不如老皇上在位對自己更好。所以為了自己能夠多過幾天安穩的日子,她也不希望皇上有事。

做完一套針灸,足足用了半個多時辰。開始針灸沒多久皇上就睡了,姚燕語把最後一根銀針取出來之後皇上剛好醒過來。經過內息調理,又小睡一會兒之後,皇上的精神好了許多,心情也大好。

睜開眼睛便自己坐了起來,抬手跟懷恩要茶。懷恩忙把早就准備好的一杯養生湯遞過去,笑眯眯的勸道:「這是姚院判親自給皇上配的養生湯,因為味道有點苦,奴才調了一勺野蜂蜜在里面,皇上嘗嘗。」

皇上接過來喝了一口,點了點頭便把剩下的都喝下去了。

姚燕語仔細的收拾銀針,皇上喝完後接過懷恩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嘴角,方問:「去年的御馬被下葯而失心瘋一事,你有沒有經手?」

「回皇上,那件事情是錦麟衛查的,當時的馬飼料沒來得及收就被御馬監的太監給換掉了。不過後來我師傅從那匹瘋了的馬身上取了血液,經過儀器解析檢驗,倒是提出了一點毒素。不過這件事情還沒來得及弄清楚,師傅就……」姚燕語說著,聲音便低了下去。

「哎!」皇上又嘆了口氣,說道:「你師傅對朕忠心耿耿,追隨了朕大半輩子,卻沒個善終。說起來是朕對不起他。」

姚燕語忙道:「師傅常跟臣說,皇上心系天下百姓,日理萬機。對身邊的人更是仁厚有加,能有幸追隨在皇上左右,是前世修來的福氣。」說完,姚院判便覺得自己也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

不過這一記馬屁拍的皇上倒是挺舒服。皇上臉上一片戚戚之色,又嘆道:「你師傅沒做完的事情,你幫朕做完吧。查一下御馬失心瘋的毒跟這個劉善修有沒有關系。還有——那次國宴之上東倭使臣所中的毒是不是也跟他有關。查明白後,即刻上報。朕懷疑被某些人利用了,懲治了家賊,卻放過了內鬼。」

「是,臣謹遵聖諭。」姚燕語躬身領命。

皇上轉頭看了一眼姚燕語,又補充了一句:「要快!朕不想再等了。」

姚燕語忙應道:「是。臣明白。」

從宮里出來,姚燕語靠在馬車里閉目沉思。想想皇上提及師傅時的神情,好像有什么話想說沒說。看來皇上對師傅的死也是起了疑心的,至於為何沒有下令徹查,姚燕語就猜不透了。

不過皇上說要把劉善修制毒和御馬監及富春下毒的事情聯合起來徹查,就足以說明皇上對現如今的宮闈中人不放心。

顯而易見的,御馬被下毒一案跟富春及皇後娘娘的聯系並不大。或許國宴之上東倭使者中毒的事情跟皇後有關是豐家跟皇子暗合陷害恆郡王而謀奪皇位,但御馬中毒一事卻直接關系到皇上的性命安危,是**裸的弒君。

豐皇後不可能弒君,因為弒君對她來說好處不大。她只是想獨攬大權,為某個皇子鋪路。至大皇子自嶺南謀逆一案來看,當時皇後看中的是沒有外戚勢力的五皇子。不管是大皇子還是五皇子都沒有外祖的勢力可以依靠,才可能成為豐氏一組的傀儡。

而弒君之事,應該另有其人。

「夫人,到了。」馬車在府門口停了下來,香薷輕聲提醒。姚燕語這才收回思緒扶著香薷的手下車。

燕安堂里,蘇玉蘅正一臉糾結的走來走去,聽外邊的丫鬟們回:「夫人回來了!」她方急忙轉身迎出門口。

「你這么快回來了?」姚燕語見了蘇玉蘅,忙問,「侯府那邊怎么樣?」

「大哥和二哥都說喪事一切從簡,我去瞧了瞧,也幫不上什么忙就回來了。」蘇玉蘅挽著姚燕語的手臂,二人並肩進了屋門,轉過屏風去窗下的矮榻上落座之後,蘇玉蘅方道:「我急著過來是有件事情想請姐姐幫忙拿個主意。」

姚燕語看她的神色,輕笑道:「什么事情把你也難住了?這可不像是我認識的蘅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