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以退為進(1 / 2)

侯門醫女 滄海明珠 4089 字 2023-02-08

輔國將軍府,書房里的氣氛簡直要爆炸了。

衛將軍臉色鐵青一言不發,手按在腰間的寶劍上在屋子里走來走去,長矛嚇得腿肚子直打哆嗦,心里想要說去門口等夫人,又不敢張嘴。恨不得找個角落把自己團吧團吧藏起來,以免將軍一個忍不住拔劍斬了自己。

大總管尚且如此,別人就更別說了。人家是度日如年,將軍府里的下人們這會兒是度秒如年!

賀熙唐蕭逸一聽說夫人不在家將軍在發火便各自找借口遁了。

翠微本來想上前解釋兩句的,被葛海給沉著臉臨走了。開什么玩笑?一大家子人都不敢說話,他媳婦憑什么上前去當炮灰?

廊檐下香薷烏梅等幾個丫鬟直挺挺的站著,翹首以待。香薷這會兒都後悔死了,恨自己一時嘴快說漏了,不然將軍怎么會這么生氣?

「還沒回來么?!」衛將軍不知第幾百次走到門口,看著院子里閃爍的風燈,冷聲問。

長矛心里那把力氣鼓了又鼓,硬著頭皮上前去,小心的回道:「要不,奴才去迎一迎吧。」

「她出去幾個時辰了?」衛將軍冷聲問。

「也就……一個多時辰吧?」打死長矛也不敢多說。

「哼!」衛章生氣的一角踹翻了一把椅子:「放屁!」

什么一個時辰,他回家來都一個多時辰了!還不知道這些狗奴才懷的是什么心思?!和稀泥的本事見長,真是皮癢了!【可是話又說話來了,將軍你確定奴才們如實相告你會認真不拿人家開刀泄憤么?】

終於,前面有小廝以十萬火急的速度跑了進來,躬身回道:「回將軍,夫人回來了。」

長矛立刻長長的松了口氣,忙問:「夫人到哪里了?」

「已經進了二門,這會兒應該下車了。」

「肩轎呢?准備好了嗎?」

「回大總管,已經追備好了。」

長矛又朝著外邊的丫鬟們喊了一嗓子:「快去廚房吩咐一下,讓他們把給夫人的宵夜准備好嘍!」

外邊有丫鬟應了一聲,麻利兒的跑去了廚房。

里里外外都跟著忙碌起來,迎的迎,接的接,香薷等人知道夫人去過那種地方回來肯定會沐浴,又親自去准備香湯香露和家常衣裳。

只有衛將軍的臉色越發的陰沉如鍋底,顯然已經到了崩潰的邊沿。

姚燕語早就在車上換了一身素白色長衫,頭上鑲珍珠的發帶也解了去,重新凈面,並噴灑了些許玫瑰香露,發髻散開,只用紫色發帶在肩後松松的綁了一道。把在外邊沾染上的那點酒氣什么的收拾的干干凈凈。

衛章本來是在書房等的,但長矛匆匆出去又匆匆回來,說夫人累了,先回燕安堂去了。

說這話的時候,長矛大總管的臉都快埋進懷里去了。衛將軍瞪著他後槽牙咬的咯咯響,抬手把腰間佩劍摘下來往書案上一拍,烈鷹衛的官袍都沒脫就直奔了燕安堂。

姚燕語早就知道衛章肯定會發火,所以一路上也想好了怎么撒嬌解釋來給他滅火,但當這人一身墨色綉銀鷹紋戰袍尚未來得及脫換,雙眸泛紅帶著水汽,怒而不言的站在面時時,便隱隱有點後悔,覺得自己至少應該先跟他說明白再去做這件事的。

想到他會不高興,但沒想到會氣成這樣,真是低估了男人的劣根性。

「你聽我解釋啊!不是你想的那樣。」姚燕語忙上前去,主動勾住他的脖子,放軟了聲音解釋,「我跟二哥一起呢,是商量事情嘛。」

「商量事情哪里不行?雲都城里那么多酒樓茶肆,還有自家的生意鋪面,隨便哪個地方不比那種地方好?!」衛將軍一開口,聲音都啞了。他忙了一整天了,回到家里來就只顧著生氣了,連口水都沒喝呢。

「顯鈞?」姚燕語微微抬起臉來看他,他的眉峰因為憤怒而凝起,眸中映了閃耀的燭光,像兩叢野火,明明是很俊逸的長相,卻因為這份凶狠讓人生出狂野的錯覺。

像一頭美艷的野獸,唇間染血,尖牙雪亮。然而當他專注盯牢你,便讓人想要伸出脖頸去供他啃噬。姚燕語神情迷醉,踮起腳尖吻向那燦亮的眉目。

痴纏的親吻中,兩個人的氣息都變重,姚燕語有些站立不穩,聲音啞得像呢喃:「顯鈞,我想要你……占領我,保護我……」

聽到這種話還能忍得住,那絕對不是個男人,更何況經過昨夜的變故衛章內心也憋著一股慌亂,猶如貓撲狗突。他甚至比姚燕語更需要安慰。

衛章連卧房都不敢回。雖然知道她許是有意要這樣,但依然怕一個閃念之下,冷傲自持的姚神醫就恢復正常,他的夫人難得千嬌百媚風情萬種一回,衛將軍的腦子里便只剩下了『瘋狂』二字。

最後,姚燕語蜷著身子靠在沉檀木雕花圈椅上喘息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恢復了平靜,仰頭枕到椅背上,露出恍惚的笑意,仿佛有還魂魄飛在某一層雲霄留戀未歸。

情潮退去,才覺出冷,渾身濕透的衛章微微打了一個寒戰,彎腰把姚燕語抱進後面的浴房。溫玉浴池里慢慢注滿熱水,姚燕語像是沒骨頭一樣倒在衛章的懷里,連一個手指都豎不起,好像全身筋骨被拆散重裝了一次,正在磨合生根,哪里都在疼。

「跟二哥跑去那種地方都干了什么?」衛章一邊揉捏著她的肩膀腰背一邊問。此時他已經神志清明,自然又找回了之前的調子。

姚燕語閉著眼睛迷迷糊糊的跟他說了個大概。衛章聽完後寵溺的揉亂了她的濕發,輕聲嘆了口氣責備道:「你這什么鬼主意!你二哥真是寵著你,這都答應。」

「不答應也來不及了呀,反正已經進了那道門,順便把戲演好不久成了。」姚燕語的聲音軟軟的,已經是昏昏欲睡。

衛章見她這樣便不再多說,扯了條大棉布長巾把懷里的人裹了送到浴池外的藤椅上,自己簡單的穿上衣裳抱起人回了卧室。

姚燕語實在累得夠嗆,靠在暖暖的懷里便覺得微醺的醉感襲上頭,教人昏然欲睡。朦朧中聽到耳邊有人熱切的勸哄:「叫我。」

「唔?顯鈞?」姚燕語迷迷糊糊的應了一聲。臉側隨即被濕熱的舔過,仿佛身上伏著一頭溫柔的大狗,喜愛到不知道怎么辦才好了,恨不得讓他全身都沾上自己的口水。

姚燕語昏沉沉,既然神志不清,自然乖巧得不像話,到最後被哄著說了什么也不記得,只覺出輕飄飄的舒爽,好像飄散在雲端。有個人摟她在懷里,反反復復的吻著他,無休無止,好像一頭餓了太久野獸,舍不得放開口里的肉骨頭。

迷蒙中,姚燕語就這么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到第二日辰時才醒,餓得前胸貼後背,全身上下都冒酸勁兒,起床時脊柱僵成一塊,幾乎不能打折。意識恢復清明的同時她立刻伸手按在小腹上,感受到哪里平穩有力的跳動,心里默默一嘆,下次可不敢這么瘋狂了。

香薷等人忙進來服侍夫人起床洗漱,一桌早飯抬上來,居然是細細軟軟的面條。

姚燕語坐在桌邊細嚼慢咽,衛章便坐在對面一邊吃東西一邊看她,左一眼右一眼,氣氛尷尬曖昧。姚燕語本來也沒那么多想法,卻活生生被看出了新婦的羞澀,紅暈從耳後漫到頸邊,自己都覺得好笑。

這廂情正濃愛正膩,外邊有小丫鬟匆匆進來,回道:「將軍,賀將軍在前面書房,說有要事要跟將軍商量。」

衛章瞥了丫鬟一眼,端起碗把最後一口面掃盡嘴里,溫聲說道:「我走了。」

「嗯,我下午還要進宮給皇上請脈的。」

「我知道,下午申時我去宮里接你。」

「好吧。」姚燕語點點頭,要起身去給他拿戰袍,卻被他按住:「你好生吃飯吧。」

姚燕語笑了笑,看著他自己拿了那條烈鷹衛的披風出去,方收回目光來繼續吃飯。

這兩天衛章都忙著帶人查抄謹王府和武安侯府,雖然忙的要死,但也的確是個肥差。

官場上有不成文的規定,但凡抄家,除了田庄,房產,鋪面等有契約的東西之外,那些古董珍玩,書籍字畫,珠寶首飾,金銀錢幣等物都要分成三份,其中四成上繳國庫,兩成給當差的兄弟們按官職等級分掉,另外四成則歸主管查抄的官員,一般主官會再從這四成里拿出一點來打點一下左右。

五日後,在一千多名烈鷹衛兢兢業業的忙碌後,兩府查抄的賬目整理出來,該歸檔的歸檔,該瓜分的瓜分。衛章最後選了兩箱東西,安排人悄悄地送去了鎮國公府和誠王府的別院。

鎮國公還好,對衛章送來的東西欣然接受。

誠王府便不同了。這幾天誠王爺都沒睡好覺,他是真的擔心皇上的身體,當然更擔心的是自己這一脈的未來。

兒子算是不錯的了,身上有軍功,做事也知道進退。本來還想細細的為他籌謀一下,皇上總會愛屋及烏的。可誰知道會這種事。

京都城內錦麟衛五萬人眾,誰也不能保證這些人都對皇上和誠王府忠心耿耿。事實上錦麟衛從成立到現在經歷了三朝皇帝,其中早就交錯著各方勢力。只是誠王爺位高權重,深得皇上信賴的同時也有鐵一樣的手腕,所以這些年來一直表現不錯。

雖然大功勞沒有,但錦麟衛本身不是作戰軍隊,其職責就是守護雲都城和皇宮的安全。這三十多年來皇上多次出行,避暑或者圍獵,安全問題從沒出過紕漏。想不到老了老了,又出了這么檔子事兒!真是郁悶致死啊!

誠王爺請罪的奏折早就遞上去了,只是皇上一直留中未發。經過這幾天的煎熬,這位掌控雲都城三十多年風雲變幻巋然不動的王爺,居然是一頭銀發了。

雲琨從外面進來,看父親靠在藤椅上閉目養神,便去拿了條毯子來給他蓋上。

「有事?」誠王爺閉著眼睛問。

「是。」雲琨低聲回道:「衛章叫人送了一箱東西去城郊別院。兒子不知父親的意思……」

「放著吧,先別動。看看再說。」誠王爺緩緩地說道。

「是,兒子明白了。」雲琨答應著。

「坐。」誠王爺說著,自己也坐直了身子,睜開眼睛看著兒子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方問:「這幾日外邊有什么動靜?」

「別的事情倒沒什么,只是有一件事兒子覺得蹊蹺。」

「什么事?」

「聽說今天有六科廊的言官上書,彈劾龍虎上將軍和夫人姚院判不守孝悌,在張老院令孝期行房事,且使夫人有孕。罔顧師恩,有違孝道。實乃廟堂丑事一樁,請求皇上按照《大雲律令》給二人降職罰封,以示懲戒。」

誠王聽了這話不由得冷笑:「胡說八道!」

雲琨蹙眉問:「父王是說那些言官?」

「是啊!」誠王爺不知哪兒來的精神,伸著手指說道:「父母熱孝,兒子媳婦是三年,出嫁女一年。兒孫禁房事,但出嫁女卻沒這個說法。雖然聖人有雲:天地君親師。世人又有『師徒如父子』之說,但師和親還是有區別的。打個比方說,今年春闈的主考官是姚遠之,若是他死了,難道今年入取的這些舉子們都不娶親生子了不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雲琨一怔,心里覺得父親說的沒錯,但又笑道:「這也不一樣嘛,主考官和門生之間,無非就是官場上的相互提攜。張蒼北於姚燕語卻有授業之恩。」

誠王爺嗤之以鼻:「你娶親的時候你的授業恩師死了不足一年吧?怎么沒有人站出來彈劾?你可別說那些言官們是看咱們王府的臉面。那些瘋狗可是連皇上都敢彈劾的。」

雲琨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他從小文師傅武師傅一大堆圍著轉,後來長大成人建功立業,師傅們也都退休了。他娶親的時候早就忘了這一茬了。

誠王爺又冷笑道:「別說你們,就那些六科廊的言官們,誰又敢拍著胸脯指天發誓,說自己能為恩師守孝一年不夫妻同房的?我就徹底的服了他!」

雲琨點頭道:「確實如此。以父王的意思,皇上不會就這事兒對衛章夫婦發難了?」

「這個就不好說了。」誠王爺又搖頭苦笑道:「皇上的心思是越來越叫人捉摸不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