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1 / 2)

第 69 章

臨近年關, 鄭媽媽越來越忙了,她心頭只認定宋朝夕是她主子, 時不時還會來宋朝夕這坐一下, 給她講講外頭置辦年貨的行情。國公府這樣的人家,下人若說沒一點油水是不可能的,人心復雜, 好與壞往往一線之隔, 水至清則無魚,像鄭媽媽這樣做事認真, 為人本分的, 在宋朝夕看來已經很好了。

「您讓我打聽的那個鋪子我也給您打聽過, 年關將至, 貴人們聚會增多, 不少貴人去神醫那做提拉, 卻也有一些貴人去時戴著冪籬,進去後就被神醫的徒弟拉去後面的一個談話室,由神醫跟她們談話, 也不知道談了什么。」

宋朝夕對薛神醫的提拉術十分好奇, 總想去會一會薛神醫, 看看提拉術到底怎么回事。

「除了做提拉術, 薛神醫那還能做旁的嗎?」

「好像也有一些香料面膏, 大多是女子用的東西,不過貴人娘子們在她那買面膏的不多, 反而會去一家叫香寶齋的鋪子里買。」

鄭媽媽並不知道香寶齋是宋朝夕陪嫁的鋪子, 朝夕沉吟道:「行, 你幫我留意著,有什么發現立刻來告訴我。」

鄭媽媽經常出去采買, 每次出去時都能路過那家醫館,雖然不知道夫人為什么叫她留意,可打聽消息於她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能對夫人有些幫助,她當然願意盡心盡力。

等鄭媽媽走了,青竹端來鏤空鑲紅寶石的香爐,她疑惑道:「夫人,一般的線哪能放在身體里不取出來?還有做提拉的時候不疼嗎?」

宋朝夕沉吟道:「沒猜錯的話,應該是羊腸線,醫書上有記載用羊腸線縫合的案例,羊腸線可以被身體吸收,不容易留疤痕,只是有些部位不適宜這種線。至於緩解疼痛,麻沸散足以。」

青竹還是覺得匪夷所思,鄉下那些缺唇的孩子生下來就會被老子娘扔了或溺死。上次夫人給鍾巍做面部缺唇手術,已經前所未見。夫人的醫術是在她理解范圍內的好,這位薛神醫卻是她理解范圍外的好。

宋朝夕有些好奇,她有仙草不需要美容,尋常女子真的願意冒這么大的風險去變美嗎?「青竹,如果是你你會做面部提拉術嗎?」

「奴婢不會,一來聽說面部提拉術一次百金,奴婢沒錢;二來奴婢覺得天上不會平白無故掉餡餅,傷風感冒的葯都能吃死人,誰知道提拉後會怎么樣。剛才鄭媽媽說很多女子去時帶著冪籬,說不定就是面部出問題了,我瞧著二小姐的臉也十分奇怪,雖然比從前緊致好看,卻特別不自然,我還是喜歡自然點的。」

宋朝夕抿了口茶,眼皮低垂,冬兒又問:「夫人為什么不叫陳管事打聽,而要叫鄭媽媽呢?」

宋朝夕倒不是不信任陳金忠,只是陳金忠打聽多是站在男人的視角,而宋朝夕更需要女子的視角。比如今日鄭媽媽說女子帶冪籬去找薛神醫,如果是陳金忠打探絕不會說的這么細,這些細節也不是完全沒用。

晨起後,宋朝夕去前院給老太太請安。臨近年關,府中各院都做了清掃,無論到哪都是一派忙碌。老太太的院子里新換了幾個擺設,多寶閣上的花瓶也換了顏色,宋朝夕進去時,容恆也站在屋里,見到她進來,他愣怔片刻,很快行禮:「母親。」

素心和顧顏也齊齊給宋朝夕行禮。素心站在那,柔柔地低頭,面色紅潤,看著昨夜過得不錯。倒是顧顏臉色有些蒼白,沒多大表情,不如以前有生氣了。

宋朝夕面露笑意,極為和藹地看向他們,看這一家四口齊齊整整的,多好多和睦的一家人啊,讓人看了很是眼紅。

溪月替她摘下披風,宋朝夕沖溪月笑笑,惹得溪月臉頰一紅。

「老夫人,世子爺真是好眼光,你看素心似弱柳扶風,別說是世子,就是我這女子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憐惜呢。」

她直誇素心卻沒誇顧顏,顧顏臉色微變,頭埋得很低。

容恆覺得她的話刺耳,他不喜歡她這樣說,素心和顧顏的容貌又不及她,她誇別人的容貌根本沒有說服力。

她自己裹得舒坦,何必來惹他呢?聽說父親帶她去泡了溫泉,父親那么忙的人竟然抽出時間來陪她,應該很喜歡她吧?

他心思如火,外頭只包著一層紙,克制已經有些不夠用了,可她為什么總說他不愛聽的話?

容恆闔了闔眼,臉色不好,「母親若羨慕,也可以給父親抬一個。」

他話出口就意識到不妥了,他這個做兒子的如何能插手父親房中的事?又怎能用這種語氣對母親說話?他自詡君子,卻從未在她面前展示過君子風度,留給她的總是最糟糕的一面。

老夫人淡淡地看他一眼,容恆慌忙低下頭,他遇到她總是失控,他本意並非如此。

容恆斂袂道:「是兒子僭越了,給母親賠不是。」

宋朝夕挑眉,她和容恆雖然同住國公府,卻很少有交集,她對他已經夠客氣了,他還得寸進尺,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她是長輩,他是晚輩,她和老夫人聊家常,輪得到他這個晚輩來插嘴?他是真想讓她給容璟抬個姨娘,還是純粹不喜歡別人說他房中的事?

她可沒有慣著別人的習慣,容恆又不是三歲小孩,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都不懂!

宋朝夕垂著眼簾並未說話,屋中瞬間安靜了下來,過了會,她才不咸不淡道:「明日就是世子生辰,長了一歲說話要更謹慎才對,我雖則只是你的繼母,可世子爺說話若不中聽,我還是要說的。」

老夫人笑了笑:「你該說就說,該罵就罵,他本就是晚輩,你就是不高興罵幾句又如何?男人皮糙肉厚,沒那么嬌氣。」

容恆低頭道:「祖母說的是。」

顧顏莫名蹙了眉頭,她總覺得容恆怪怪的,容恆那么不容易生氣的人,卻沒控制住脾氣。

他那番話是純粹不喜歡被宋朝夕管,還是因為別的?她怎么覺得,與其說是生氣,倒像是賭氣。一定是她多慮了,如果說從前在永春侯府她還懷疑的話,那如今宋朝夕是他母親,他是萬萬不能生出這種心思的,否則容璟不可能饒了他,容璟護短,若是讓他生出疑心來,容恆這個兒子要如何自處?沒有容璟的庇佑,他還怎么在官場立足?

幾人齊齊走出老夫人的院子,宋朝夕捂著手爐走在前頭,容恆離她不遠,容恆看向她簇新的披風,忽而道:「我不是故意說那番話的。」

宋朝夕微怔,眉頭輕蹙,這事不是過去了么?容恆怎么還提?

她攏著披風,目不斜視,自顧自走路,「想必世子爺也知道,自己不適合講那一席話,我和你父親的事還輪不到你這個兒子插手。」

容恆面色微沉,在她心里,他始終是晚輩是兒子,可她明明比他還小,怎么就能如此坦然用這樣的語氣和他說話?再說明明是她先挑起話題的。

「我說了我不是故意的,你何必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

宋朝夕不耐,「你還怪我用這種語氣?當初要不是你和宋朝顏合伙陰我,我會這樣?世子爺怎么不捫心自問,看看自己是什么樣的人,看看你配不配的上我的好語氣!」

容恆苦笑,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那么做,跳出來看曾經的自己,就好像魔怔一樣,願意為宋朝顏做任何事,她罵的沒什么錯,他本來就是那樣的人。

次日一早,屋外灰沉沉的,身旁傳來極其輕微的晃動聲,宋朝夕轉過頭,容璟正站在屏風後更衣,他面色沉沉,沒有面對她時的溫和,威嚴的官袍讓人覺得難以親近。她就偏想破壞這平衡,於是扯開衾被,赤腳走過去,從後面環住他的手,接過佩綬替他戴上。

容璟微頓,感覺到她的手臂環住他的腰,是全然信賴的姿態。

他側頭看她,低聲喚:「朝夕?」

宋朝夕但笑不語,她系的越來越熟練的,很快便把佩綬整理好,又半蹲下來,替他整理官袍的衣角。手剛觸碰到他的衣角,便被他扯了起來。

容璟摟著她的腰,低聲道:「你不必做這些。」

宋朝夕倚靠在他身上,笑容明媚,「替國公爺更衣,是妾身的本分。」

她這話說的倒好笑,成親至今她不過替他穿過幾次,偶爾替他穿一次他都有些受寵若驚。

容璟下巴微收,聞到她身上很淡的香味,偏偏她手指還戳著他的胸口。

「你以後不必早起了。」

宋朝夕不解,便聽他無奈道:「你若是日日早起替我更衣,我怕是要經常遲到了。」

「遲到要罰錢嗎?」

「要罰錢,但對我來說,你覺得是罰錢重要,還是丟面子重要?」容璟笑笑。

宋朝夕一想到他遲到被滿朝文武議論的樣子,莫名就想看了。她故意貼在他身上,拉著他的佩綬晃啊晃的,容璟實在拿她沒辦法,失笑道:「站直了,扭來扭去的不成體統!」

宋朝夕就是不站直,還軟聲道:「今日世子爺生辰,爺你准備賀禮了嗎?」

容恆心說她不成體統,卻對她的撒嬌格外受用。罷了,她年紀小,還是讓著她吧!本就性子活潑,愛嬌,若是被拘束得狠了,反而失了趣味。

他淡淡地瞥她一眼,「過個生辰罷了,這么大人了,還要什么賀禮?你是長輩,也沒必要……」

「我能送給他的只有誠摯的祝福了,」宋朝夕說的理所應當然,「我跟他年紀相仿,又是他繼母,關系尷尬。買太好我沒錢,買太差拿不出手,我要是送了他反而受寵若驚,人經常處於驚訝的狀態對身子骨不好,為世子爺的身體著想,我決定什么都不送了。國公爺不會覺得我小氣吧?」

她哪里是沒錢,他全部身家都在她那了。左右有錢沒錢,事實真相如何不重要,全憑她一張嘴。容璟閃過不易察覺的笑意,「偶爾小氣一點也沒什么不好。」

宋朝夕就喜歡他這種明白人,正要偷笑,頭頂就被人輕輕拍了一下。

「我盡量回來陪你用晚膳。」

她輕輕應了聲,沖他眨眨眼。他笑著走了。

府中原本沒打算廖氏會來,只想自己熱鬧一番,如今廖氏來了,於情於理都該隆重一些。宋朝夕到時,下人正在布菜了。

廖氏已經來了,她今日穿一件灰藍色的窄袖皮襖子,點翠發簪,頭發梳的一絲不苟,端庄又體面。看到宋朝夕時她很不情願地打招呼:「國公夫人。」

宋朝夕似笑非笑:「侯夫人。」

她下巴微收,似笑非笑時有種高高在上的姿態。廖氏很不喜歡這種低人一等的感覺,但她不是為了宋朝夕來的。容恆是這個家的世子爺,她是容恆的舅母,只要容恆在一天,這國公府就有她一席之地,宋朝夕就算看不慣她也只能苦水往肚子里咽。想到這,廖氏心情好了一些,看到宋朝夕那套簇新的頭飾也沒那么糟心了。

除了廖氏,席間並沒有外人,酒席很快便開始了。容恆又不是小孩,自然也不喜鋪張,只是家里人在一起吃頓飯,比往年隆重些而已。老太太十分感慨,說今年家里添了幾口人,顧顏肚子里還有一個,府里難得熱鬧。

等酒席吃得差不多了,丫鬟們端了茶具上來,廖氏喝了幾口茶,才忽而道:「這幾年毅勇侯府時運一直不好,我便請了雲真道長來毅勇侯府看風水。道長很快便指出毅勇侯府的問題所在。我按道長所說,變動了家里擺設的位置,別說,現在毅勇侯府的運勢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