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2 / 2)

老夫人信佛,對道士也懷著敬畏之心,聽廖氏這么一說,便沉吟道:「有那么神奇?」

「自然,我家家安由大師調過,做事穩妥多了。我原以為是家安沒能耐,可大師說是家里祖墳的位置不對,以至於子孫後代不成才,問題出在風水這。只是父親不信這些,我們程家的家族墓地沒有找相當了得的道長看過,這才禍害了後代。老夫人若願意,可以找雲真道長幫忙看一看。」

宋朝夕想笑,自己生了個棒槌兒子就賴風水,風水又何其無辜?她應該介紹廖氏和沈氏認識的,這倆人肯定有共同話題。

不過,廖氏今日過於殷勤了一些。

「廖夫人不如說說,你們毅勇侯府好在哪里了?」

廖氏對答如流:「家安他比以前長進,不惹事了,我女兒的婚事也順利。」

宋朝夕挑眉,「國公爺勢頭正猛,幾位世子爺又剛抬了姨娘,我們國公府沒必要做這些。」

廖氏一愣,「怎么就沒必要?好了還想更好不是?國公夫人你也別怪我多嘴,雖則國公府其他方面事事順遂,可你和國公爺連個孩子都沒有,這女子沒有孩子怎么行呢?說不定就是府中風水不好。」

宋朝夕眉頭輕蹙,廖氏只說調風水,又沒做別的。即便老夫人對她好,可作為婆婆,老夫人肯定希望她能早日生下子嗣。廖氏這么一說,老夫人很難不心動。

顧顏低聲道:「按理說做兒媳的不該議論母親,可母親這么久沒懷上,指不定是身體方面的原因,若是好好調理肯定能懷上的,倒不一定非要調風水。」

顧顏這話就有意思了,調風水至少原因不在她,顧顏倒好,直接堵了她的路。若是尋常親事便罷了,偏偏宋朝夕是自己主動求嫁的,要是她出言阻止,不就等於間接承認自己身體有問題?

不過,顧顏膽子倒是挺大,敢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給她使絆子。

高氏喝了口茶才說:「我們國公府有相熟的道長,這位雲真道長聽都沒聽過,萬一不靈驗怎么辦?調風水可不是小事,此前國公府事事順遂,萬一調整完走下坡路了該怎么辦?到時候後悔可就晚了!」

宋朝夕沒想到高氏會替她說話,下意識看她。高氏立刻蹙眉轉頭。

老夫人也有這方面的顧慮,廖氏見狀笑了笑,「按理說國公府沒有這方面顧慮,可我說句不中聽的,萬一埋下禍根就不好了。」

老夫人拍拍宋朝夕的手,不動聲色地笑笑,「既然如此,就請毅勇侯夫人把雲真道長請來吧。」

過了沒多久,小廝引了一位留著山羊胡子,身形清瘦,身穿道袍的道長。

京城的老姓世家都信這些,老夫人自打老國公爺去了之後,便開始吃齋禮佛了,家中也修有祠堂,偶爾會找道長上門算一算未來幾年的運勢,若是道長們都說沒大的災禍,便不去管,若說未來需要避禍,府中便會有所准備,要道長上門做法事,畫個符驅除厄運。之前老夫人去寺里上相,慈濟大師說國公府將有喜事,老夫人原本不信,誰知後來容璟昏迷,宋朝夕嫁進來,事事驗證了大師的話。她便愈發相信了。

雲真道長看著仙風道骨,莫名讓人信服。

他淡淡地行了禮,老夫人笑道:「煩請雲真道長幫國公府算算運勢,看哪里的風水需要改。」

雲真道長走了一圈,很快回來了,「我觀國公府有祥雲庇佑,國公爺官途坦盪,短期內不會有大的殺機,只是……府中的北邊多水,隱隱有不祥之兆,不知那是什么地方?」

老夫人沉吟:「那是國公爺的院子。」

「北方水多不利子嗣,長久住下去會讓國公爺子嗣困難。」

老夫人蹙眉,別人不懂,她卻是知道的。湖心小築四面環水,十分隱秘,一般人根本無法靠近,是以容璟的書房便設在那,他多年不住前院,這些年除了她,也就宋朝夕住在後院,就連她這個母親,都不太過去。讓他搬到前院來他肯定不習慣的。

「國公爺的事,我當不了家也做不了主,一切要等國公爺回來,看國公爺的意思。」

廖氏一愣,家家戶戶,兒子的事都是母親拿主意的。廖氏的婆婆還在時,她每日晨昏定省,在婆婆面前,連個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事事由婆婆做主,她夫君就更別提了,什么事都是母親說了算,怎么到了國公爺就不按常理出牌了?關系到國公爺的事,老夫人竟然無動於衷,還要等國公爺回來再做打算?怎么世上還有老夫人這樣的婆婆?

老夫人又道:「大師還有什么要算的?」

雲真大師忽然道:「女主陰,男主陽,陰陽調和運勢才能好,煩請國公夫人把八字告訴貧道,貧道也好為國公夫人算一算。」

宋朝夕聞言,似笑非笑地瞥了廖氏一眼。廖氏一愣,慌忙移開視線,宋朝夕這才把八字報出去,不咸不淡地喝茶。

她倒要看看廖氏能搞出什么名堂來。

雲真道長掐指一算,面色越發凝重。

老夫人蹙眉,「我兒媳的八字有何不妥?」

雲真道長捏著八字胡,掐著手指,「實不相瞞,世子夫人命很好,可命太好太硬也不是一件好事,命好的人會從身邊人那吸取運勢,國公夫人便是這樣的情況。從八字上來說,國公夫人和國公爺八字相克。」

老夫人搖頭,「不可能,我兒媳進來給國公爺沖喜,正是因為她國公爺才醒來的,成親時我找人算過八字,他們的八字很合,怎么可能八字相克?若是相克,國公爺又怎么會醒?」

雲真道長高深道:「非也,國公爺運勢弱時,國公夫人確實能旺國公爺,可如今國公爺強盛,國公夫人也強盛,二人都強便容易八字相克。別的方面倒也沒大礙,只是子嗣艱難,依貧道看,國公夫人短期內不可能有子嗣,要好好調理才行。」

顧顏唇角不覺勾起,她自嫁進來沒這樣暢快過。宋朝夕面無表情,一定是在假裝淡定吧?她嫁進來這么久肚子都沒動靜,現在還被人說克夫,是個女人都受不住這樣的打擊。

楊嬤嬤和溪月站在一旁,聽得著急,國公夫人嫁進來就是專房之寵,又有老夫人在一旁護著,怎么就命太硬,怎么就克國公爺了?要真那么玄乎,國公爺哪能撿回一條命?別人不知道,她們卻是曉得的,國公夫人醫術好,不僅醫好了國公爺,還醫好了國公爺的手下,就是她們這些外人看了,都忍不住要豎大拇指。這道長還說什么不利子嗣,高門世家最重視的就是子嗣傳承。

國公爺成親有些時日了,世子爺身子板這么弱,世子夫人都懷上了,怎么國公爺那邊天天叫水還懷不上?若老夫人真信了,國公夫人以後可有的苦頭吃了。

老夫人手指撥著手串,過了會才笑:「依你看該如何調理?」

雲真道長沉吟:「貧道有獨家畫符的法子,我畫一張符給國公夫人,國公夫人吃下這符水,再吃我一顆秘制的丹葯,就能懷上子嗣。也能壓住太旺的運勢,讓國公爺得益。」

壓住自己的運勢讓夫君得益?雖則宋朝夕和容璟並無嫌隙,卻也不愛聽這話,為何女子就要如此卑微付出,讓男子得利?再者雲真道長這話簡直是在侮辱大夫,不孕的原因很多,有些是男人的問題,有些是女人的問題,有些是雙方的問題,還有雙方都沒問題卻一直懷不上的。有些人懷得早,有些人懷得晚,要是畫個符吃個丹葯就能懷上孩子,那國公爺也就不用日夜操勞,夜夜叫好幾次水了。

道長這是把國公爺的努力都抹殺了。

宋朝夕垂眸不語,老夫人也不做聲。

容恆第一次反感聒噪又自作聰明的廖氏,他知道舅母生活不易,以往廖氏打著國公府的名號做營生,他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他不喜歡廖氏把手伸到國公府來。

容恆不悅道:「舅母,你很少來國公府不懂這些,母親她嫁進來後父親便醒了,她是國公府的恩人,道法玄機太深,國公府人人安康,並不需要做法!」

廖氏委屈道:「世子爺,我也是好心啊!我雖然只來了國公府幾次,可我看國公夫人的面相特別好,一嫁進來就有享不盡的福氣,想必雲真道長所說不假。國公夫人運勢旺是好事,可若是壓住國公爺的運勢,那可就不好了。這女子屬陰,哪有陰壓陽的道理?陰陽不調和,運勢自然好不了。左右不過是吃個符水丹葯,又沒什么害處,國公夫人若是對雲真道長有疑,還可以再找其他道長看看。」

「舅母,這是我們國公府的事,舅母你只是外人,不便插手。」

廖氏心急,容恆怎么就不上道呢?她這么做不也是為了他嗎?他怎么就不領情?

宋朝夕就說廖氏今天殷勤的有點過分了,她原以為廖氏就想撈點好處,誰曾想卻是沖著她來的,這就有意思了,廖氏說她命太旺,沖撞國公爺,再順勢要她喝下符水吃下丹葯,也就是說,問題就出在符水和丹葯上。

普通人恐怕會覺得符水丹葯沒什么特別的,寧可信其有,吃了也就吃了。可宋朝夕是大夫,她診斷過許多吃丹葯後中毒的病人,丹砂里含有劇毒,雖不知這毒是何成分,可一旦吃了以後,勢必侵害五臟六腑。比起一般的毒葯,丹葯的高明之處在於丹葯的毒短期內並不會發作,總要吃了許久才病入膏肓。

宋朝夕相信廖氏不敢直接謀害她,可要是真吃了這玩意,想懷孕可就難了!

她不急著要孩子是一回事,別人想謀害她又是另一回事。

雲真道長當著老夫人的面開始畫符,他手拿寶劍,念了幾段咒法,看起來像模像樣,等法事做完,符加持好便燒了做成符水端上桌子。符水彌漫著一股草木灰的味道,並不難聞,但這黑漆漆的東西誰要喝?

宋朝夕嫌棄地瞥一眼,動都不動。

廖氏笑了笑:「老夫人,符水都做好了,雲真大師是世外高人,他說的話絕不會錯!喝完符水吃了丹葯,夫人安心,國公爺運勢還能旺下去,簡直一舉多得!」

高氏淡淡地瞥她一眼,打心里同情起宋朝夕來。宋朝夕至今沒有提出管家,妯娌倆住前後院,平日交集不多,再加上容媛成親時,宋朝夕送了一匣子珠寶首飾。是以她雖然不喜歡宋朝夕,卻對宋朝夕沒有惡意。

高氏的父親在朝為官,家中有五個姨娘,這五個姨娘愛爭斗,高氏什么手段沒見過?廖氏今日所做作為看著不針對任何人,打著為國公府好的旗號,實則針對的明明白白。只是一般人不會往這方面想,畢竟表面上看,廖氏跟宋朝夕沒有任何利益糾葛。

只是老太太還在,輪不到她這個嫂子說話。不知道老太太要如何選擇,一方面是兒子的前途運勢,一方面是兒媳的信任。若是選不好,難免宋朝夕要怨她的。

老夫人看向桌上的符水,沉吟片刻伸手把符水端了起來:「楊嬤嬤。」

「老夫人?」楊嬤嬤恭敬地上前。

老夫人面無表情道:「把符水端給國公爺。」

廖氏滿面愕然,想到容璟不怒自威的氣勢,慌忙道:「老夫人,這怎么能叫國公爺喝呢?國公爺是國之肱骨,朝廷重臣,若他有個三長兩短……我是說,雖然符水沒有風險,可男人是一家之主,不能叫男人受委屈,我們女子在家待著又沒什么事,替夫君分擔是我們應該做的。」

老夫人這才站起來,摩挲著手頭的串珠問:「雲真道長,這符水是不是有一人喝下便行?」

雲真道長頗感意外,說話干巴巴的:「按道理有一人喝下就行,但自古以來就沒有男子喝下去的先例,要我看還是國公夫人喝了更保險。」

老夫人聲音沉沉:「國公爺出征打仗,身子健壯,這丹葯和符水他喝下肯定無礙,但是朝夕身子柔弱,若是吃下後脾胃失調,會很難調理,楊嬤嬤替我把這符水送到國公爺那,務必囑咐他喝下去。」

宋朝夕這才笑了笑:「母親,我聞著這草木灰的味道還挺香的,國公爺公事繁忙,怎么能讓他喝這個呢?不過就是喝幾口符水,還是讓我來喝吧!」

說著便抿了一口,她沒喝過符水,有股難言的焦香味,沒有想象中那般難喝。

老夫人來不及勸阻,她已經把符水喝下去了。

「國公夫人!你怎么了?」青竹驚慌喊了一句,老夫人一轉頭,就發現宋朝夕捂著肚子,面色蒼白,十分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