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1 / 2)

第 77 章

「宋嘉良竟然出來了?」

「二少爺就在國公府門口, 等著要見夫人,聽小廝說他滿身臟污, 衣服破破爛爛, 好像剛從牢里出來。」

剛從牢里出來,又滿身臟污,與國公府門上的訪客格格不入, 小廝自然是不放心的。青竹聞言也不免憂思, 從前在永春侯府時她就替夫人不平,現在更是反感宋家人, 夫人在國公府過得不錯, 和國公爺也很和睦, 可宋家人卻總來挑事, 不論是宋朝顏還是宋嘉良, 沒一個省心的, 如今夫人懷著身孕,若是這些人說話刺激到夫人可怎么辦?

國公爺又不在,連個拿主意的人都沒有。

宋朝夕挑眉, 她原以為宋嘉良至少在大牢里關個幾年, 若衙門里的人嚴謹些, 說不得要關個十來年, 畢竟殺人的事可不假, 誰知這才過了多久,就被放出來了, 可想而知那個被他推的人該有多無語。不過宋嘉良的壞名聲已經出去了, 他有前科, 前途算毀了一半,是否能參加秋闈還不一定, 就是參加了,他這樣的人哪家書院敢收?若考不上倒還好,考上了,將來入朝為官,這些事免不了被拿出來彈劾。

今日屋中點了雪松味的香,味道極淡,宋朝夕沉吟片刻,目不斜視地扶著冬兒站起來,淡聲說:「我去會會他。」

冬兒急了,連忙跟著她,「夫人您可別去,萬一少爺發瘋傷了您可怎么辦?」

這世道又不是誰胖誰厲害?宋朝夕將一貫帶在身上的針包踹在袖子里,由青竹扶著往外走。

「夫人!」

「別急,」槅扇外烏壓壓的天罩著,像是又要落雪了,宋朝夕懶得往前頭走,「你讓小廝帶他來湖心小築,不用擔心我,我這性子還能吃虧不成?就算真吃虧,也吃不了宋嘉良的虧。」

過了不久,冬兒進來通傳,說是宋嘉良來了。宋朝夕正在喝茶,風吹得桃符飛起,不停撞擊著門牆。宋嘉良迎面從水廊中走來,他和宋朝夕宋朝顏長得都不像,他個子不算矮,卻又高又胖,加上面相不夠激靈,一眼便讓人覺得是個豪橫的世家子弟。在牢里關了一段時間,他瘦了一些,也比從前黑了一些,身上的衣服臟兮兮的,似乎還沒來得及換,臉頰上新傷舊傷交錯,沒一處好地兒,要不是別人說,宋朝夕肯定認不出他是宋嘉良。

宋嘉良狼狽不堪,面色鐵青,看宋朝夕時眼中有明顯的恨意,他忿忿不平地質問:「為什么?」

宋朝夕並沒有因為他的凶狠而面露心虛,相反的她始終神色淡淡,無懼他的戾氣。

「什么為什么?」

宋嘉良握著拳頭,有些搞不懂她。當初沈氏對他說宋朝夕要從揚州回來,他才知道自己還有個姐姐,雖然幼時跟宋朝夕一起生活過,可他並不記得她了,後來宋朝夕回來,沈氏和宋朝顏經常為了她不開心,家里烏煙瘴氣,不如從前和睦,宋嘉良因此很討厭這個姐姐,他心底認的只有宋朝顏,模樣一樣的姐姐只有一個就夠了,為什么要多一個呢?

沈氏不喜歡她,他對宋朝夕也談不上喜歡,總覺得這個姐姐太愛計較,明明永春侯府對她很好,她卻各種不滿足,她一個女兒家,能有這樣就不錯了。可後來宋朝夕對宋庭芳好,對宋程昱好,對宋蹤明好,卻獨獨對他這個親弟弟不好。那日宋程昱站起來時,他遠遠看到姐姐用寵溺的眼神對宋程昱笑,他忽而覺得不是滋味。

這次他被關到大牢,整日被人拳打腳踢,吃盡了苦頭。放出來後他回到家,沈氏看到他便哭道:「我兒這次吃了大苦!都怪那個不要臉的馮良,那一家子都不是個東西!你不過推他一下,他又沒死,憑什么這么狠心把你關進大牢!宋朝夕更不是個東西,不顧自己親弟弟的死活,去幫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外人,這女人簡直豬狗不如!我倒了八輩子霉才生了這樣一個女兒!」

宋嘉良聽了這話才知道宋朝夕故意不救他,他越想越來氣,便轉頭來了國公府。

想找宋朝夕算賬。

他雙手握拳,眼神淬了毒似的,惡狠狠道:「你明明可以救我,為什么見死不救?難道你非要看我死了才開心?我可是你親弟弟!我們是一家人!你連自己弟弟的死活都不顧,你怎么可以這么自私!」

宋朝夕挑眉,宋嘉良家都不回跑來問她,就是因為這件事?青竹替她系上披風,宋朝夕攏著披風才冷聲道:「我為什么要救你?你犯了法就應該接受懲罰,這就是法存在的意義,如果每個做了錯事的人都逃脫懲罰,那做錯事的人豈不是更肆無忌憚?」

宋嘉良青筋頓顯,怒道:「我沒錯!」

宋朝夕瞥他一眼,「沒錯?我問你,人是不是你推的?」

「我推了又怎樣?要不是他使壞害我被老師抓到,我能推他嗎?」宋嘉良絲毫不覺得自己錯。

宋朝夕氣笑了,她跟宋嘉良沒有太大的過節,對他沒什么特別的感覺,反感這個弟弟的同時對他更多的是憐憫。沈氏以為自己是愛孩子,殊不知一味嬌慣無異於捧殺,她對宋嘉良予取予求,以至於宋嘉良養成了這樣的性子,凡事不知道找自己原因,只會怪罪別人,自私自利,冷眼冷血,自己差點殺了人,卻一點不覺得錯,反而跑過來責怪她,簡直是能耐了。

風吹得披風窸窣作響,宋朝夕直視著他,聲音毫無起伏,「那他為什么舉報你?你要是不作弊他能舉報你?作弊就是破壞規則,你自己破壞規則在先就不能怪別人這么做,退一步講,即便他舉報你,也不是你把他推落山崖的理由,你這已經不單純是做壞事,而是謀殺未遂,你和真正的殺人犯沒有一點區別!」

宋嘉良第一次聽別人這樣直接地評價自己,不由後退一步,他怎么可能是殺人犯呢?他就是開個玩笑,他不是十惡不赦之人。

「我不是殺人犯!我只是推了他一下!誰叫他站不穩,誰叫他自己沒用要掉下去?你憑什么這么說我?」

宋朝夕這個局外人聽著都氣,可以想象那個馮良要是聽到了,該多憤怒。宋朝夕懶得多說一個字,只要笑不笑地睨他,「哦?你的意思是,有錯的是馮良這個受害者,跟你這個加害人一點關系沒有,對吧?」

宋嘉良理直氣壯,「本來就是這樣!我為什么不推別人?要不是他自己有問題,我也不會推他!他為什么不反省一下自己?」

宋朝夕忽然笑了,宋嘉良下意識覺得這笑不對。

下一秒他手腕被人捏住,只覺得手腕一麻,緊接著酥麻感傳遍全身。

宋嘉良吃痛後退幾步,這一退,沒站穩,整個人失重往下墜,等反應過來時,只聽到薄冰碎裂的聲音,涼水猛地從四面八方灌進來,冷入骨髓。

從遠處趕來想保護夫人的梁十一:「……」

他神色復雜地看向在水中不停掙扎的宋嘉良,又瞥了眼柔弱的宋朝夕。

忽然覺得自己看不懂這世道了。

這么冷的天,穿著厚厚的棉襖和披風,都冷的要死,宋嘉良竟然想不開,敢跟宋朝夕作對?

湖中的宋嘉良撲通撲通地劃水,岸上的夫人笑眯眯地觀望。

梁十一瞥了眼宋朝夕,咳了咳:「夫人,世子他……」

宋朝夕抹去臉上濺到的水珠,扯起唇角笑道:「世子爺剛從牢里出來,想嘗試一下冬日游泳的感覺,我這個做姐姐的也不好攔著他。」

梁十一噎了一下,裝作眼瞎沒看到夫人把人推了下去。

不過夫人推人的動作可真是英姿颯爽。

「世子爺可是好雅興啊!」

宋朝夕挑眉,「可不是嘛,我一直攔著他說冬天水冷,很容易凍感冒,不適合下水,可他非不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