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1 / 2)

太子和勇親王被各打五十大板,這朝中的局勢終於安穩了下來,水珏也終於可以「病愈」了。

終於沒有那么多煩心事,皇帝一高興,就把瑞親王的親事定了下來,挑的是襲了一等伯的寧武將軍陳裕侄女,陳凝安。這消息一出來,朝中人士皆有些看不懂了。

這陳凝安確實是身份高貴。她父親陳義是陳裕的兄長,那寧武將軍的職位原本是陳義的。陳義善打仗,勞苦功高,以戰功封一等伯。陳義的夫人乃是書香門第,雖說在聖德皇後一族被打壓的時候被外放,但家族底蘊仍在。

在陳凝安十三歲的時候,父親陳義戰死,母親和哥哥在前往扶靈途中遭遇意外。皇帝體恤陳義以身殉國的大義,在陳老夫人的請求下,破例讓其弟陳裕不降等的襲了一等伯並封寧武將軍。

陳義生前是忠誠的□□,而陳義的夫人的家族是聖德皇後一脈,但陳裕的夫人和甄家沾親帶故。所以這陳凝安代表什么派系,還真不好說。皇帝選這么個人,再結合瑞親王隱隱露出的游離於奪嫡漩渦之外的跡象,倒也是合適。

只是陳凝安雖說父母是戰死的時候已經十三歲,後來又有老夫人教導,算不上「喪母長女」一類,但陳家在陳凝安守孝之後就一直往外傳著陳凝安太注重規矩,如同個木頭人似的的傳言,而陳老太太年老體弱不能出外交際,陳裕夫人雖常把陳凝安帶出來,但並沒有為其說親的意思,導致陳凝安如今二十二歲,也沒有個著落。

雖說外人看著陳凝安確實是嚴肅古板了些,但這並不是什么大問題,問題在於陳裕一家這個主事的長輩不給陳凝安說親,其他人也不好貿貿然找上門來。從這一點,就知道陳裕一家對陳凝安的態度。

其他人不知道陳裕一家怎么想的,非要弄出個苛刻孤女的名聲出來。不過他家沒嫡女,陳裕夫人估計就只顧自己痛快了。

對比起來,有類似遭遇的史家就會做人的多。外人可不知道那些個孤女在家里過的如何,但至少在外面要做足面子。史家孤女史湘雲雖說年歲尚小,但已經被史家夫人帶出來好幾次,對外也都說的是史湘雲的好話。且不說嫁個侄女會賠多少嫁妝,但人家父母總給其留下不少東西,而人嫁好了對自家也有助益。相比之下,陳家就做的太過分了些。史家的爵位好歹是世襲的,雖說史家老大去世後爵位落在史家老二頭上,那也是本應如此。陳家的爵位卻是陳義自己掙得的,在陳義家絕戶之後,本應被皇帝收回,是皇帝念在陳義精忠報國的忠義上,才惠及家人。因此陳裕理應對陳義感恩戴德,對陳義唯一的孤女好好對待才是。

只是陳家的事,別人也只能說說而已,誰也管不了。本以為那孤女就這么蹉跎了。誰知道時來運轉,估計皇帝還是記著陳義的功勞,居然將陳義之女指給了風頭正盛的瑞親王為妻。

京城稍稍消息靈通的人都知道,之前取的那個甄王妃是沒有記在皇家族譜上,連正式的親王妃誥命都沒有,算不著瑞親王原配的。那陳凝安嫁進來,就是正兒八經的瑞親王原配正妻,並不是繼室。

京城中人在笑話陳裕一家竹籃打水一場空,人家陳凝安仍舊嫁了個好夫婿的同時,也感慨瑞親王娶了這么個妻子,可是對他一點助力都沒有。

就說嫁妝,陳義家的財產已經被陳裕侵吞的差不多了,也不知道陳家會不會因為出了個親王妃,讓陳凝安的嫁妝至少在明面上好看點。

皇帝一般是不會在意臣子家中內院的事的。陳裕雖然沒什么才干,但是辦差中規中矩,無功無過,在一干勛貴中不怎么起眼,若不是為瑞親王挑王妃,皇帝還真不會注意他。而現在注意到之後,才覺得這家人實在不是東西。這爵位是陳義用命賺來的,這一家人不但不感激,還蹉跎人家孤女,也不知道到了九泉之下,他一家有臉見他大哥不。

至於陳老夫人的動作,皇帝倒是理解。陳家不能沒個主心骨,陳裕是她唯一的兒子了,自然是希望能襲爵的。而她這個年老體弱的老人還要依靠陳裕養老送終,雖說也護著陳凝安,在具體的一些事情上,也沒法子。

不過看著陳家連嫁妝都不想出的樣子,倒是把皇帝惹惱了。

這次的王妃,皇帝是征詢了水靖的意見的。也就是說,這王妃是水靖自己選的。規矩好,出身好,家中關系雖說復雜但和她這個孤女一點關系也沒有。她和娘家關系不好也沒關系,水靖說他只想找個能管家的人,王妃娘家並不在意。無論王妃娘家如何,他都會尊敬自己的妻子的。皇帝想了想,也是,這個四兒子又不爭權奪勢,取個娘家不會添麻煩的王妃也算合適。

只是,這個王妃連嫁妝都拿不出來,也太寒酸了些。皇帝也不由帶著怒氣了。這旨意都發了,又不能收回。陳家這樣子,簡直是打皇家的臉。

皇帝立刻把陳裕叫來罵了一頓,從孝悌罵到忠義,最後罵著罵著就罵激動了,想到了自家那幾個讓他氣得肝疼的兒子,於是更加大動肝火,直接罵那陳裕狼心狗肺不忠不義,把陳裕罵的癱軟在地上爬不起來,還是被太監拖走的。

皇帝直言了,這爵位和職位本就是陳凝安父親和兄弟的,如果陳裕實在是不想要,他可以做主從陳家選一個嗣子過繼給陳義。

皇帝在皇宮中罵了還不過癮,直接把這話寫成聖旨讓人拿到寧武將軍府念,這下子陳家真的是雞飛狗跳,成了京城中的一個笑話。

而史家則暗暗後怕,還好史湘雲年紀還小,最多冷漠了一些,並沒有什么太苛刻的地方。本來史家夫人不舍得給史湘雲請先生配丫鬟嬤嬤,看著陳家那慘樣,又想著已經漸漸不得聖心的自己家,深怕有人把這件事拿出來抨擊史家,忙改變了做法,真正把史湘雲的待遇提到跟自家親生閨女一樣,這算是後話。

陳家的鬧騰,水珏自然是關注著的,其中有多少是她推動的,就但笑不語了。

前朝以防外戚專權,都不會讓家世太好的女子進宮。本朝的後宮也是如此策略,只是先帝身體不好,惟恐自己去的早,年幼的太子無人匡扶,才給太子娶了家世良好的太子妃和側妃,並將其父親封為顧命大臣。

只有皇帝無法穩定朝政,才會寄希望於後宮,將朝臣之女收入後宮,用後宮平衡朝堂。當今皇帝是個很有能耐的人,只是即位時間太早,才不得改變後宮的方針,所以皇帝對聖德皇後才如此冷淡。若不是聖慈皇後走得早,聖慈皇後的父親見勢不妙退得早,估計聖慈皇後那一脈也逃不掉和聖德皇後一脈同樣的下場。

因此,水靖並不需要娶對自己有助力的女子,只要身份上足夠就成。他是准備即位,又不是准備奪位,弄得表面上勢力那么聲勢浩大,豈不是明晃晃的讓皇帝猜忌。而只要水靖能力足夠,被皇帝賞識,找來的人就多得是,還不如妻族這樣顯眼。

若水靖沒有水珏這個助力,為他積攢錢財,為他從臣子後院打探消息,水靖畢竟精力有限,還真不得不找個得力的妻族幫忙。既然有了水珏,就不需要了。

像這次,有誰會想到,這其中有水珏的手筆在?

這么一鬧,不說陳凝安自身怎么想,但陳家肯定和陳凝安不可能和好。陳凝安為了自身地位,就只能把自己牢牢地綁在瑞王府這條船上,不會像其他大家族女子那樣,老是想著幫扶娘家。這樣,就足夠了。

只要聽話,其他的,都是可以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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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陳家鬧騰的灰頭土臉,兢兢戰戰的給未來的瑞親王妃置辦嫁妝。這新的瑞親王妃既然已經確定,別院里的那位甄王妃的壽命,也該到頭了。

水靖自是不願意去見那人,他還不准水珏去見,只想派人一杯毒酒了結就成。水珏想想,覺得也沒意思,就不去了。這甄王妃自從得知她被她的親姑媽所騙,親手斷絕了自己子嗣的希望,還差點害得水靖從此無後之後,就心灰意冷,只吃齋念佛。這杯毒酒,也算是個解脫了。

甄王妃就這么悄無聲息的去了,水珏還好心幫她收斂一番,找個地方葬了。當然皇家的陵墓,肯定是進不了了。這些事都解決後,水珏也在李嬤嬤的催促下,發帖子請各家小姐來賞花,以宣布她長興公主的病徹底好了。水珏發了這一次帖子後,其他人家的小姐,才敢發帖子邀請水珏。

在王妃進門前,瑞親王府後院的交際,還是只得水珏來做。不過正好她現在有了個伴讀,總能拿來用用。

水珏渾然不覺林黛玉才六歲,這個年紀待人接客是不是太小了點。

林黛玉自看了水珏殺雞儆猴那一番凶殘作為後,回去病了兩日。大概是早就知道水珏凶殘,又被教導了有一段時日的緣故,她終究自己想明白,病好了,也沒見著對水珏有什么懼怕之類。畢竟水珏早就對她說過那一番地位不平等的話,現在只是再眼見一番而已。

林黛玉雖說善良,又不是蠢。背主的仆人,主人只打發出去那叫仁慈,沒了性命那也是應該。雖說直接一家子沒命是殘忍了些,但留著那一家人,反而是個禍害。說白了,主人仁慈了,就會奴大欺主;殺雞儆猴,反而大家都好。

公主賞罰分明,從不懲罰無過之人,比起那些動則對仆人打罵的人,才叫真正的仁慈。

雖說看著死亡太刺激了些,但林黛玉心中並不認為水珏做錯了。

水珏看在眼里,才算林黛玉真的過關,也開始真的教導林黛玉。不然教導出一個和她不合的人,豈不是膈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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適時五月,花開了不少。水珏喜歡漂亮的花,但並非對特定的花有什么特殊的愛好。所以她也懶得弄什么主題,直接賞的是繁花似錦,邀請各家帶著女眷前來相聚。水珏還特別點明了,希望陳凝安一定前來。眾人心中明了,公主這是借著賞花的名義,想提前相看一下准嫂子吧。

水珏宴請的地方,自然不可能是瑞親王府。水珏雖然沒分府,但皇帝園子卻賞了不少。水靖對水珏極好,給水珏置辦來游玩的園子也挺多。說起來,水珏明面上的產業,就已經比一些不得寵的皇子多了。而皇帝其他的公主,連個存在感都沒有。水珏還有兩位皇姐,婚前養在宮里,婚後嫁到外地,水珏長這么大,連面都沒見過。京城中人都說,看皇帝這么積極地給長興公主修園子的事上,這長興公主肯定是會留在京城的。所以京城的女眷們,就更加小心翼翼了。

水珏的帖子發的范圍很廣,就算現在已經敗落的家族,只要長輩誥命或者爵位還在,都邀了過來。這些人家的子女高不成低不就的,平時又沒什么機會出外聚聚,這對他們而言是難得的機會,因此紛紛把未婚的女子帶來,還不到適婚年齡的也來見識一下。先露個臉,反正訂婚的年齡,一眨眼就到了。

在邀請的人中,因太子妃偶感風寒,勇親王妃坐月子,其他幾位皇子妃也都各有各的事,地位最高的是幾個異性王的老太妃。雖說只是異姓王,但水珏還是在其行禮之後回了一禮。長興公主的封號位比郡王,論品級和郡王妃看似差不多,但皇帝寵女的身份,就把她的地位拔高了一截,無論怎么說,外姓王和皇族的地位還是有很大不同的。所以水珏其實回半禮就成,但誰讓長興公主是一個溫婉知禮善良單純好脾氣的小公主呢?自然是把禮儀做足了。而其他的誥命,哪怕是什么超品的國公夫人之類,都受不起公主的禮。

時間約得是正午,但各家女眷皆早早的來了。花園里早已經擺了許多被園丁做成各種造型的鮮花,遠遠望去,還真貼合「繁花似錦」的主題。

待人到齊之後,先開始的是午宴。為了切合此次聚會的主題,桌面上的席宴多是以鮮花為主料或者配料,亦或是把食物做成花的形狀,比如那一盤叫富貴金菊的,其實說白了就是松鼠桂魚卷成了一朵花狀。

來赴宴前,女眷們早就墊了肚子,所以即使菜餚無論是視覺還是味覺,都精細無比,但都只象征性的動了幾筷子。水珏雖說習以為常,還是心里自覺沒趣。真是可惜了新來的廚子賣力的表演,就便宜看守園子的下人了吧。

菜餚撤下後,丫鬟們端來一小盆菊花茶水給各位女眷凈了手,又端來小杯花茶漱口,然後就有歌舞、戲曲、雜耍表演。

在這時候,女眷們才敢交頭接耳交談一番。

水珏抬頭用眼神詢問李嬤嬤,李嬤嬤忙附在水珏耳邊道:「那個穿著鵝黃留仙裙的就是。」

水珏點點頭,遠遠地打量了一番。這人和畫卷上的可真不太一樣,畫卷上的相貌比現實中普通的多,看著就一副木訥的樣子。而現實中的陳凝安倒有一副好相貌,氣質也是端庄大氣,雖說稍顯嚴肅了些,但帶著微笑的時候也自有一番貴氣的樣子。怪不得陳裕的夫人只將陳凝安帶出去幾次,就不願再讓陳凝安出門了。水珏遠遠地撇過陳裕和陳老夫人一眼,兩者都是普通的相貌,可能陳凝安這一副好容貌是繼承自她母親吧。

水珏朝著李嬤嬤點點頭:「叫黛玉去。」

李嬤嬤立刻領命,不久就看著林黛玉帶著一副討喜的笑容,把陳凝安領了過來:「公主,我和凝安姐姐坐這里可好?那邊都看不著是怎么噴火的。」

「得,本宮給你挪位置。」水珏輕笑道,「就你皮。」

「這就是林御史家的小姐吧?哎喲,可真可愛。」北靜太妃笑眯眯道,「幾歲了?可讀過什么書?」

「過七歲了。」林黛玉所說的自然是虛歲,「書讀了可多,都忘記有什么了。公主的作業可多了,我也都讀了一遍,不過大多讀不懂。」

「哎喲,聽著好像是本宮虐待你似的。」水珏點了一下林黛玉的額頭,偏頭對自請安後一言不發,但神態尚屬自然大方的陳凝安道,「這位就是陳家姐姐吧,請坐吧,本宮正愁著怎么和你說說話,你就被小皮猴子帶來了。」

周圍人一聽水珏對陳凝安親近的稱呼姐姐,就知道水珏對瑞親王這場婚事的態度了,而水珏的態度,就代表著水靖的態度。雖然之前有傳言,雖說候選人是皇上定的,但最終確定人選的時候聽了水靖的意見。現在看來,那傳言似乎屬實。

「臣女不敢當。」陳凝安向水珏行了一禮後,大大方方的坐在了侍女新安放的座位上。那毫不扭捏做作的舉動,讓周圍人都高看了一眼,心中不免又對陳裕的夫人有了一絲鄙視。

「陳姐姐不用太過客氣。」水珏微笑著點頭,「你看黛玉這樣就好,雖然沒大沒小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