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2 / 2)

「我還小。」林黛玉回了個甜甜的笑容,「是沒大,不是沒小。」

水珏敲了一下林黛玉的額頭:「閉嘴。」

林黛玉捂著腦袋坐在位置上,擺出一副十分嚴肅的表情,連陳凝安忍不住笑起來。

「我就說怎么公主眼巴巴的把人家小姑娘弄來當伴讀,我都想把她拐回去了。」北靜太妃用帕子輕輕擦拭眼角笑出來的淚花,「叫黛玉是吧?要不要跟我走?我那里不但有好吃的好玩的,還沒有功課哦。」

林黛玉很認真的想了想,嚴肅道:「不去,黛玉認床。」

「你可以把床一起搬走。」說著北靜太妃又笑了起來,「好吧好吧,不走就不走。」

說著,北靜太妃就把手上的鐲子褪下來,遞給了黛玉:「有空也來我家坐坐,我家就幾個皮小子,連個可以疼的孫女都沒有。」

「還不快謝謝北靜太妃?」水珏笑道。

「謝謝北靜太妃。」林黛玉忙站起來行禮。

北靜太妃開了頭,其他幾個太妃也紛紛逗弄起林黛玉來。見林黛玉已經吸引了大部分人的視線,水珏才低聲和陳凝安交談起來。

越交談,水珏就越覺得,陳凝安絕對不是外面傳言的那種認死理守死規矩的,而且學識才情雖說看不出來,但見識絕對不短。其他的還需要慢慢看,但是初次見面,水珏還算是滿意。

「聽聞姐姐最懂規矩了,」水珏抿了一口茶,「什么是規矩呢?」

陳凝安愣了一下,神情嚴肅道:「人訂的規矩。」

這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讓水珏不由失笑:「陳姐姐說的對。本宮和陳姐姐一見如故,陳姐姐有空的話,來本宮這多走動走動。」

陳凝安心里松了口氣,面上的笑容也帶了幾分輕松:「謝公主。」

水珏點了點頭,瞟了一眼在奶奶輩的太妃中撒嬌弄痴的林黛玉,心里想著,這伴讀還是有點用的。

水珏和陳凝安結束第一次「會談」後,安排的表演也差不多結束了,女眷們、特別是未婚的女眷們都振奮了精神,這一次聚會的重頭戲終於來了。

當然,這只是對於他們而言是重頭戲,對於水珏而言,是最無聊的部分——才藝大比拼,好吧,庸俗了點,應該叫詩會。

這詩會並不僅僅是詩,還有作畫。一群女子娉娉婷婷的走到花叢中指指點點,然後開始寫詩作畫,選出詩最好的和畫最好的人為魁首,由水珏給予一定彩頭獎賞。

彩頭什么不算什么,關鍵是露臉。閨中女子表現自己的機會極少。這年頭的嫁娶雖說是盲婚聾嫁,基本上只看門第家世,但雙方父母在同等家世下,還是要相看一下男女雙方的相貌、才情、品德之類。男子自不用說,有名聲都是在外的。而女子就只能在這種聚會上稍稍顯露一下自己,給各家太太留下個好印象,以期待相看個好婆家。

雖說說著羞人,但事實就是這么回事。

水珏舉辦的這個聚會的層次可夠高了,彩頭還是水珏親自出的,若能奪魁,在官宦貴族的圈子里,名聲就有了。所以那些女子,特別是已經到了適婚年齡的女子,一個個都躍躍欲試。而已婚的女子即使擅長這個,也會藏拙,把機會讓給未婚的姑娘們。這也算是不明說的約定。

「怎么,你也想下場試試?」水珏看著林黛玉躍躍欲試的樣子,好笑道。

林黛玉不好意思的對著水珏笑了笑。

「去吧。」水珏揮手趕人,「陳姐姐也下去玩玩吧。」

陳凝安微微皺眉苦笑:「臣女不擅長這個……獻丑了。」

說罷,她就和林黛玉一起回到下面的位置,開始冥思苦想寫什么。最終她兩聯合起來交了幅作品,陳凝安作畫,林黛玉寫詩,詠的是夏日繁花。

不參與的貴婦人們都會加入評選,水珏和幾個太妃只看評價最高的十個人,陳凝安和林黛玉恰好入選。

「不愧是公主教導出來了,這可真有靈氣。」剛才被北靜太妃搶了先,南安太妃這次趕忙搶先說道,「小小年紀已經能夠寫出如此詩文,當為魁首。」

北靜太妃心里對南安太妃的急切冷笑了一聲,面上倒滿是贊同:「我也覺得應該如此。」

其他兩位太妃顯得反應慢了些,也連連說是。

水珏微笑道:「雖說她這種年紀寫出如此詩文確實難得,但也不能因著年幼太寵著她了。我看,給她另設個彩頭當安慰的獎勵玩玩就成了,哪那么慣著。不過陳姐姐的畫確實不錯,指為魁首,各位太妃沒意見吧?」

幾位太妃當然說沒意見。別說陳凝安的畫確實出眾,就算不出眾,人家長興公主要來給她的准嫂子長臉,誰也敢說不?

不過林黛玉的詩才確實在這些個女子中算是最出彩的,點為魁首也算實至名歸。只是林黛玉年紀最小,今個兒出了風頭反而不美,水珏也算是保護她了。

林黛玉能在這些個女眷中脫穎而出也算正常。她的啟蒙是由林如海親自來的,而賈敏也是滿腹才華之人。後來又跟著水珏學習,就憑讀的書本,就比普通大家閨秀多不知道多少倍。這里一些閨秀,還只讀過女戒和女四書等粗淺的書籍,寫詩能寫的通順就算不錯了。

再說了,林黛玉好歹是絳珠仙子轉世,本身就聰慧且具有靈氣,不是世俗女子能比的。

林黛玉下去只是手癢,能不能得到彩頭本就無所謂。聽水珏這么一說,林黛玉忙笑著討要一天假期做彩頭,說前段時間學的太多腦袋疼,又被水珏好一頓敲,惹得周圍貴婦人們笑話不已,之前林黛玉大出風頭,壓過了她們帶來的女兒的不舒服,也淡去了。

想想也是,林探花的女兒,長興公主的伴讀,小小年紀就如此出眾是理所當然的。賈敏出嫁前,也是京城女眷中公認的最有詩才的女子。

因著林黛玉的詩並沒有公開,所以底下的女子們也不知道自己居然被一個小女孩給壓下去了,只道太妃們是在討好長興公主,而林黛玉真的只得了個安慰的彩頭。

畫畫的魁首被陳凝安奪了去,寫詩的魁首則是吳侍郎的女兒。水珏瞧了一眼那吳小姐,突然想起這人請安的時候,吳郎中的夫人似乎提起過哥哥是否回來,那吳小姐還一副失望的樣子。水珏不由好笑,心想著,這又是一個妄想進王府的人。不過有人抱著如此志向也正常,那吳郎中在外地聽著風光,在京城也就是一抓一大把的正五品官員而已。吳郎中的女兒看著是難得的美人,想要攀高枝也正常。現在看著,這吳小姐的教養,也是奔著宮中和各家王府去的。

除了那吳小姐水珏稍稍有點印象之外,還讓水珏有些注意的,就是得到畫畫名次第三的那位賈惜春。原因無他,只那賈惜春看著比林黛玉還略小一些。旁的人在她那年齡恐怕筆都握不穩,而她作的畫比那些十余歲的女子都要好。

「也不知道是黛玉和賈惜春太厲害的緣故,還是京城中的女子紛紛學著王家教養女兒那一套的緣故?」水珏心里暗諷道。

別說水珏,其他一些貴婦人們也臉上沒光的很。前些年王家還以為教養女兒不利的事成為大家的笑談,連累本來看好王家閨女的賈赫家都沒了動靜。若不是賈母做主把王家小姐說給了賈蓉,估計王家和賈家就要起隔閡了。到了如今,王家這笑談才淡了些去,現在誰家不好好教養女兒?沒想到居然被兩個小毛孩子超了去,實在是讓那些婦人很是不自在。

不過這也正常。給女子請的先生本就不怎么樣,當家的主母也不是各個都是有才華的,而各家的官老爺更多得是忽視女兒的,有這水准也算不錯了。

只怪林黛玉和賈惜春確實天賦不比常人而已。

「說起來,賈家和你家還沾親帶故呢。」水珏看著林黛玉笑道,「賈惜春是哪位,過來讓本宮看看。」

一身量尚小的女孩帶著一絲拘謹走了過來,給水珏請安。

「林小姐的曾外祖父,和賈小姐的曾祖父是兄弟。」李嬤嬤介紹到,「確實有些親戚關系。」

「正巧,我看著姐姐們都比我大,今天終於見這個比我小的了。」林黛玉開心道。

賈惜春是個不怎么會說話的,聽林黛玉打趣,她只紅著臉應了幾聲。

「聽說賈惜春是史太君教導的,史太君果然會調·教人。」水珏略微贊了幾句,「看你這么愛作畫,這么一套畫具給了你,也不算辱沒了它。且好好用吧。」

「謝公主。」賈惜春這才多了幾分激動的神色,顯然對公主賞的那一套畫具十分喜歡。

「公主謬贊了,老身不敢當。」賈老夫人的誥命為僅次於郡王妃的公妻一品太夫人,比一品誥命尊貴,自然座位離水珏也挺近的。只是賈璉回京的時候帶回來賈敏打死了幾個賈家去的老奴仆的消息,讓她明白賈敏恐怕知道自個兒幫著甄家傳遞消息的事,已經和自己起了間隙,所以不敢派人來接林黛玉。而長興公主既然和林黛玉交好,賈老夫人心里也發憷心虛,所以不敢在水珏面前找存在感。現在長興公主贊了她一句,她這才壯著膽子搭話。賈老夫人心想著,既然長興公主態度這么和藹,恐怕是不知道、或者不在乎林家的事,那么或許林黛玉這么小,也不知道林家的事,有些事,還是可以謀劃的。

現在不能用林家的消息討好大皇子,賈赫和賈璉也一副翅膀硬了的樣子,不肯再聽她話,去結交勇親王或者太子,她的乖孫兒的未來,也只能從林黛玉身上下手了。

想著林黛玉身為從一品大官的嫡女,還是長興公主的伴讀,若能和自家寶玉結親,豈不是自家寶玉青雲直上的助力?

想到這,賈老夫人的態度更加柔和了些:「黛玉都長這么大了,越來越像老身那閨女小的時候了。黛玉什么時候有空,多來外祖母這走走,外祖母和你的舅舅們都很想念你呢。」

林黛玉笑道:「謝外祖母關心,母親也很惦記外祖母身體,還讓黛玉進京後好好謝謝外祖母和二舅母,多虧了外祖母和二舅母找的御醫的悉心調養,弟弟的病才會好的那么快。等黛玉得空,一定拜訪外祖母。」

林黛玉這話說的滴水不漏,旁的人聽著也不覺得有什么錯誤,似乎就是一女兒念叨著娘家的好而已。但是這話聽在賈老夫人的耳朵里卻分外諷刺。她已經知道那假的老御醫被趕走的事,也懊惱二兒媳婦辦事的不妥當——畢竟那些日子她都把賈府的俗事交給了王夫人,這個御醫也是王夫人請的,她還是很信任王家。所以這感謝的話聽在賈老夫人耳朵里,就分外諷刺了。

賈老夫人當然知道,賈敏教導林黛玉這句話,肯定是為了刺她。但是她並不確定,林黛玉是否知道這句話背後的意思。看著林黛玉年歲還小,似乎不像是懂得那么多的樣子。或許她是真的只以為這是賈敏表示對娘家親近的話?

雖說做了這么多年的老封君,磨掉了賈老夫人大部分心機城府,但她還是挺沉得住氣,當即慈祥道:「敏兒客氣了,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可謝的。黛玉既來了京城,把外祖母家當做自己家就成。哎喲,請公主恕罪,老身瞧著外孫女太開心,一想著那好多年沒見面的敏兒,就忍不住多啰嗦了幾句,讓公主見笑了。」

「母子子孝這是人之常情,有什么可恕罪的。」熟知內情的水珏心底悶笑不已,「史太君多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