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1 / 2)

林黛玉跟在水珏身邊也一年多了,因著修習內功心法的緣故,原先的先天不足漸漸有了好轉,身體也不再是原本的虛胖,真正的好了許多。過了七歲的生日之後,林黛玉的身體就跟抽了條的柳枝似的長了起來,初步有了些婀娜的樣子,只臉蛋上還有些嬰兒肥還未消退,再不復以前胖墩的模樣。

太後對此大感遺憾,總囑咐林黛玉多吃些。但林黛玉倒是滿意的。這個時代雖說不是以瘦為美,但也不是以胖為美。老是被人說胖乎乎圓滾滾,林黛玉年紀雖小,也是有愛美之心,自然也有些小郁悶的。何況林黛玉對水珏這位老師十分仰慕,對水珏的相貌也十分尊崇,如今身段朝著水珏的模樣發展,林黛玉是很高興的。

林黛玉本以為自己要等到父親進京述職才能和家人團聚,沒想到水珏再次出京,著實驚喜了一番。在金陵的這段時間,林黛玉也有些按捺不住思念家人的心情了。不過天倫之樂人之常情,水珏倒也不怪林黛玉的失態。何況,林黛玉年紀尚小,想念家人也是理所當然。

林黛玉想念家人,林家人自然也是想念林黛玉的。更何況,不在身邊,隔得遠,才更容易想起對方的好,林黛玉又頻繁的和家里通信,讓家中人都記著她。

因此水珏來到杭州之時,林如海特意事先給水珏請求了一番,這次帶著夫人和兒子一起去迎接。他們也知道,林黛玉不可能一到江南就回家,先見上一面,緩緩思念之苦也是好的。

就在林家人的翹首以盼中,忠順親王的人馬浩浩盪盪的乘船到達了河港,他們也終於在一干女眷中眼尖的瞥見了自家消瘦的女兒,就連不苟言笑的林如海眼圈都紅了。

「瘦了……瘦了……」賈敏在心底念叨著,卻不敢說出聲來,只悄悄的打量了林黛玉一下。林黛玉正好往這邊張望,對上賈敏的目光的時候,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然後低下頭。

「怎么了,想哭鼻子了。」水珏拍了拍林黛玉攙扶著自己的手,取笑道。

「才、才不會。」林黛玉嬌嗔道,吸了吸鼻子。她知道絕不可以在這里哭出來,墮了常瑞公主的臉皮。

水珏笑著搖搖頭,然後對著賈敏一家笑著點點頭後,才登上花轎。

「剛才公主是不是看這了?」林如海有些緊張,「我們是不是有失態的地方。」

想到這,林如海有些羞惱。他自詡為只忠於君王的直臣,如今新君既然已經繼位,他自然效忠的就是新君了。所以對著和新君非常親密的常瑞公主,自然更加恭敬幾分。這次他也是太想念女兒亂了分寸,才會答應賈敏帶著孩子一同去迎接,早早看到林黛玉這種不符合禮節的事。雖說公主答應了,但是如果其實心底惱了……林如海有些後悔了。帶上賈敏還沒什么,帶上兒子干什么,兒子還小,又甚少看見林黛玉,哪真會想念什么。要是公主惱了可如何是好?

賈敏一邊為看見女兒而開心,一邊也隨時注意著林如海的情緒,這是作為一個當家主母應當具備的技能。所以當林如海面色有變的時候,她就猜出了林如海所想,頓時心中沉默。

「可是林大人,林夫人?」這時候一個較為尖細的聲音響起,一個面白無須,做小廝打扮的人恭敬的問道。

「正是微臣。」林如海一看就知道是宮里出來的太監,忙答道。

「公主感念林大人和林夫人思女之情,請林夫人帶著小公子一同到往別院,先見一見林小姐。」太監笑道,「林大人可隨同僚先去見了忠順親王,小的會將林夫人和小公子照顧好的。」

「這哪里使得……」林如海忙想推脫一二。

太監笑著打斷道:「這可是公主的命令,請林大人行行方便。」

林如海哪還能繼續拒絕,忙應了,並且祝福賈敏和自己兒子一定要尊禮受禮。

賈敏忙應了,然後隨著那太監上了小轎,離開了迎接忠順親王的大隊伍。

..................................

雖說只落後了水珏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但水珏的車駕轎子可是有人在前開路的,自然比賈敏快上許多。待賈敏進入忠順親王和水珏落腳的行宮別院的時候,水珏已經好整以待等著了。

賈敏忙拉著林小公子行了禮,聲音有些控制不住的哽咽。

「林夫人不必多禮。」水珏叫人賜座後,瞟了林黛玉一眼,「你也過去坐著吧。」

「謝公主。」林黛玉笑著走到賈敏面前一拜,「母親安好。」

「好的很,好的很。」賈敏拉著林黛玉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這么久不見,都要長成一個大姑娘了。」

「小寶可還記得我?」林黛玉又對著旁邊明明想好奇的打量她,又怕失了禮數,目光遮遮掩掩的小男孩笑道。

「姐姐。」林小寶嘴一撇,「我有大名了。」

長大了,才不想被人叫什么小寶!

「好,林坤。」林黛玉對弟弟的親密很高興,不枉她時時刻刻寄些小東西回去。

「林小公子已經有大名了?」水珏打量到,這林坤比起同齡孩子還是瘦弱幾分,只是氣色看著很好,聽聲音也中氣十足,看來聲音已經調養的不錯了。

「小兒三歲啟蒙的時候已經取名。」之前一直不取名字,而叫乳名是害怕兒子早夭,不過啟蒙的時候則必須取正式的名字了,「林家是按五行排行,小兒單名一個坤字。」

「林坤嗎?好名字。」水珏揮揮手,「既然已經啟蒙,那么這些文房用具就拿著用吧。」

說罷,侍女捧出文房四寶若干。賈敏眼光很好,一眼就看出其價值不菲,忙千恩萬謝的收下。

「本宮還以為林大人會因為心疼小公子,晚啟蒙一兩年了。」水珏打趣道,「林大人也真狠得下來心,不愧是書香世家。」

「小兒身體已經漸好,啟蒙讀書不礙事。」賈敏忙答道,「幸虧能不落家風名聲,不然臣婦實在有愧於林家先人。」

「得了,身體好了就成,你也算苦盡甘來了。」水珏又笑道,「黛玉只是長身體了,才顯得瘦了。可不是本宮不給她飯吃哦,她如今吃的比以前可多多了。」

「公主……」林黛玉嬌羞道。

「公主說笑了。」賈敏忙站起來應道。

「得了,你們一家人好好聊聊吧,本宮會叫人送餐來的。黛玉還要在這里待幾天,到時候本宮會讓人把黛玉送回去和你們小住一段時間。」水珏表示自己乏了,起身離開。

「謝公主。」賈敏激動道。

..................................

水珏留下賈敏幾人獨處之後,並未回屋休息,而是拿起賈敏送上來的冊子仔細研讀了一番。

單獨邀賈敏前來,當然不單單是因為感念林黛玉思念父母之情,快些拿到賈敏寫的關於江南官場的一些東西,才是正事。雖說之後也能讓下人傳遞,但沒有這么快捷隱蔽——正是這種冠冕堂皇的邀請,才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賈敏是很盡心的在辦差,送上來的東西也十分詳盡。水珏不由感嘆,若是賈敏身為男子,憑借她的出身和才華,說不准已經在朝堂中大展手腳,豈會像現在一樣困於後院之中,差點因為子嗣的事情被逼死。

水珏原只想讓賈敏傳遞些林如海的舉動,能順帶將江南其他官員的動向交往打探一二就更好了。沒想到賈敏比她想象中的能干多了,她不但通過後院婦人平時的交往打探出江南官員們的親疏,還借由整理林如海書房的機會搜集了不少官場的消息。

後面先不說,其實後院的動向,其實就是前面官場交往的縮影。誰家的禮厚了幾分,誰家女眷見面的時候十分冷淡,誰又帶著自家小輩讓他們多交往,這些就已經顯示出了官員的親疏派別。或許暗樁們會在這方面注意一下,但是大部分官員都是按照最正常的禮節來交往的。何況賈敏的眼光毒辣,女眷們表面上的冷淡私下里的親熱,她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賈敏送給水珏的東西,除了打探到的真實客觀的事情,還加入了自己判斷。在加上這些主觀的判斷的時候,賈敏也是遲疑了好一陣子。但是為了體現出她的價值,賈敏還是賭了一把。還好賭贏了,水珏對賈敏是越發欣賞了。

賈敏被水珏誇贊之後,就更加賣力,現在她已經聯合到了江南不少貴婦,在官員的後院組成了一張情報網。這些事,那些官油子們都是不知道的。顯然,這個時代對女人的輕視是賈敏等人最好的掩護。

水珏看著賈敏送上來的報告,不由皺了下眉頭。江南富庶,自然官場的水是最深的。太子雖然在過世前交了一部分勢力給水靖,但畢竟太子一死,人心就散了,就算這些勢力想要另投明主,但時日不久後,水靖就登基,也來不及篩選一下。現在水珏就是著重看這一部分名單。讓水珏好笑的是,部分太子黨在太子出事的時候,居然投向了忠賢親王。看來忠賢親王幾次下江南,還是有些成效的。不過現在新君一登基,估計這群人就後悔了吧。

這部分人雖說搖擺不定,忠心也稱不上,但只要新君不倒,那么他們就算是不會倒戈的。所以水珏只是重點看了一眼忠賢親王的人馬,心中過了一遍措施之後,就不再關注。讓水珏最為頭疼的,是林如海一干有些迂腐的「純臣」。

前面說了,林如海代表著一群只忠於皇帝的純臣。這種純臣雖說在新君登基前多半會得罪新君,但只要新君心夠寬廣,不計較之前的冒犯,按理說,用起來也算是放心的。因為這種人之前忠於老皇帝,之後就會忠於新皇帝,並且很少被皇子以及其他人拉攏。

但壞就壞在雖然新君立了,但是太上皇還在。所以就算是純臣,也得站隊——支持太上皇還是新皇。雖說現在水靖表現的對太上皇言聽計從,在政見上並無分歧。但這肯定只是短時間的。等水靖將官場慢慢換血,把兄弟們的釘子都漸漸拔完,肯定不會還當太上皇的傀儡皇帝。雖說這可能是幾年後的事了,但現在就得看看,這些在要害部門的官員心中是如何想的。

有部分純臣已經開始搖擺,嘴中已經絕口不提太上皇,只口口聲聲稱海晏帝。這表明他們至少在外人面前表示,新君已立,他們心中的君王也已經改了。天無二日民無二主,太上皇就是太上皇,皇帝就是皇帝,他們這群純臣忠於的永遠是現在的皇帝,而不是退位的皇帝。

但也有部分純臣,比如林如海。這幫子深受儒家思想熏陶的臣子們將迂腐浸入了骨子里,滿腦子都是父為子綱。即使新君已立,但是太上皇還在,太上皇作為新君的父親,那就還是國家真正的主人,也還是他們的主人。所以即使水靖已經登基,在他們口中,還是太上皇如何如何,完全把新君拋到了一邊。在他們看來,新君應該孝順,那么主事的自然還是太上皇,他們忠誠的對象還是沒變。

這部分人是水珏最為頭疼的。若是太上皇和新君政見發生分歧,這群人就會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對新君的政策進行阻撓。若是其他皇子親王的勢力,水靖還能毫不留情的拔掉。但是太上皇的勢力可不能。只要太上皇用「孝」字壓迫,水靖再苦惱,也得等著太上皇死了,才能收拾這群攔路的人。有些時候,這群人對水靖統治的威脅比忠勇忠賢兩位親王都大得多。畢竟只要忠勇忠賢沒能繼位,他們的勢力就算是廢了大半,收拾只是遲早的事。但太上皇的死忠臣子則不一樣。太上皇不倒,則這部分人永遠不可能為水靖所用。

就算太上皇和水靖政見一致,以後也無甚分歧,但這一股不忠於自己的龐大勢力仍舊讓坐在皇位上的人如鯁在喉,必須除之後快。

水珏有些驚訝的是,賈敏居然把這部分寫的那么清楚,連自己丈夫是這一股頑固迂腐勢力為首的人也寫的一清二楚,她都不怕自己降怒?後來思索一下,水珏也不由佩服賈敏的蘭心蕙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