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捉蟲)(2 / 2)

「您不討嫌不討嫌,就是有點兒不妥,程冬不高興也情有可原,原總,我覺得照現在這勢頭,你對程冬還是挺上心的,你看,你從來沒有為了小情兒的事情跟我說這么多,要殺要剮,要捧要寵,給我遞個眼神不就行了,所以我覺得啊,既然你上心了,就稍微把架子放一放吧,程冬那小子看著實心眼兒,又愣,你不直接刺他他估計還挺自在的,就少撩他了,對他好一點。」

原殷之拉開落地門,走到陽台上,夏夜有微風,他微微探出身去,樓下就是程冬睡的那間,此時熄著燈。

「行了,你當真以為我想不透這些。」他對電話那頭的女助理說,「不過是想透了沒什么好處,程冬這脾性就算養熟了,也不一定是認主的。我都不曉得他屬什么的,那老鼠啊小狗啊,都是能圈在身邊的,但他是個人,圈不住,我就有些來氣了。」

翟潔聽原殷之這么說,有些著急,也不知道是替誰,順口就說:「那你為什么想要圈著他呢?」

「不圈著,我養他干嘛?談戀愛?」

「也不是不……」

「那沒有意義。」原殷之說,聲音很穩,並且平靜,「我的生活已經定型了,能玩的時間所剩不多,我也想過,既然程冬是個這樣有閃光點的人,其實也挺好,我能給他一些別人得不了的東西,讓他走更遠,然而不好的是……我似乎,也想拿一點兒以前不想拿的東西了。」

翟潔徹底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原來她老板門兒清著呢,這哪像個需要知心姐姐的戀愛中的青少年呢,這簡直就是個思慮成熟的老變態。

「明天10點前把合同草案放到我桌上,早點睡,你那皮膚糙的,還不如程冬的膝蓋彎兒。」

「老板你……」

原殷之掛了電話。

有些話要說出來才懂,不僅僅是讓別人懂,也讓自己懂。

原殷之自喻是成熟理智的人,卻也還是會有自亂陣腳的時候,面對程冬時的情緒變化讓他因為不適應而有了突破尺度的行為。他習慣凌駕於他人,是因為能輕松拿捏對方的心態,而不是那種保守派貴族似的魯莽傲氣,然而眼下這種體驗也讓他感覺新鮮。

那種有些身不由己,胸腔和大腦都澆了熱炭似的發燙的感覺。

原殷之返回室內,將手機扔到床上,一邊系睡袍腰帶,一邊慢慢朝樓下程冬的房間走去。然而等他禮貌性地敲過門後推開,卻發現程冬根本不在。

那種身不由己,胸腔和大腦都澆了熱炭似的發燙,怒火直沖腦門的感覺。

程冬情緒低落地准備睡覺,一個電話讓他立刻滿血復活,幾乎要唱起小叮當。

他等了多日的陌生號碼終於打到了這只公司配備的工作機上,接起來果然是邱余歡的聲音,對方要他到市劇院去。

程冬絲毫不覺得時間晚,抓起手機錢包就沖出去攔車,幸好棕櫚公寓地處黃金地段,這個點也能輕松攔到車,趕到劇院只用了十分鍾。

他按照邱余歡的指示來到其中一間劇場,推開安全門進去,就看到了熙熙攘攘的排練場景,四周還有些嘈雜,但他卻第一眼就鎖定了台上被聚光燈照著的那個背影。

「你看我白色的肚皮。」那個人背對台下,通過頭戴麥克風說著台詞,「和黑色的背紋,太顯然,我是白底黑紋的斑馬,還有誰比我更清楚自己的顏色呢?」

這么說著,他轉過身來了,就算排練中的演員沒有穿戲服,程冬也知道,這個時候,他轉過身來,觀眾能看到演員光裸的胸膛和腹部,從腰側和手臂延伸過來的黑棕色條紋攀附著他的皮膚,妝容和燈光烘托起逼真而詭異的效果,最重要的是演員在這個時候的肢體語言,要造成人|獸相融的觀感,這里會立刻接一段舞蹈,專業的舞蹈演員在音樂伴奏中模仿林中眾獸,他們穿著人類的服飾又畫了動物的斑紋,卻不是在演童話劇。

這是音樂舞台劇《斑馬》,三年前公演後引起國內舞台劇觀劇熱潮,三棲藝人周昱便是憑借這部音樂劇出道,他□□頗高,而之後的星途卻崎嶇,眼下並不在國內,他出國之前的最後報道,說他是去國外的影視學院進修。

程冬有一瞬間以為舞台中間的那個人是周昱,直到演員轉過身來,才露出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但這些也足夠讓程冬興奮了,他在人群中找到邱余歡,沖過去擋在對方跟前,邱余歡正在跟人講話,跟他談話的人十分莫名其妙地看著程冬,覺得這人忒沒禮貌了,還笑得一臉傻像,跟看著夢中情人一樣對著老邱兩眼放光,而更奇怪的是,向來嚴肅的老邱卻沒有訓斥他,而是抬下巴指指舞台:「看過《斑馬》沒?」

「看過,看過二十七遍。」

邱余歡挑挑眉,點了點頭:「那這回更好辦了。」他指著舞台,「我們這次要重演《斑馬》,劇情會有改動,相應地,配樂也會有改動,你過來幫忙,跟我一起做編曲。」

「編曲?!」程冬覺得自己好像被迎面撲來的山川河流星空宇宙撞了滿懷,頭暈得不行,「編、編曲?真的可以嗎?」

「給你一小部分活兒而已,激動成這樣?我說了收你為徒,自然是要帶你的,何況我查了你底細,算是有兩把刷子。」邱余歡說完拍了拍他肩膀,扭頭對方才對話的人說,「去年熱曲榜前三,有兩支是這小子的編曲,我們要承襲《斑馬》的流行風格,又要做點兒新花樣,看看他能不能用吧。」

「是嗎。」對方似乎並不懷疑邱余歡的話,直接問程冬,「做了多久槍手?」

程冬愣了愣:「三年。」

那人上下打量他,似是覺得好笑:「模樣挺好的啊,什么傻|逼把你埋沒到現在啊。」

邱余歡擺擺手,示意話題到此為止,然後指指座位,對程冬說:「坐下來好好看,這是今晚的最後一遍彩排。」

程冬把那暗紅色的劇場座椅當成了骨頭,蛋黃附身般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