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飲屠蘇1(2 / 2)

妖怪食肆 三無齋主人 2392 字 2023-02-14

誰知四郎在前頭跑著跑著,斜刺里忽然刮出一股怪風,把四郎的兜帽都刮掉了。風里還卷著一個什么東西,他收不住腳撞了上去,砰的一下摔倒在地,手里的桃梗也摔脫出去。

「糟了」四郎心里暗道不好。果然,桃梗一離身,那女人就竄了上來,她冰涼的指尖觸到了四郎的脖子和後腦勺。那寒氣凍得四郎一個機靈。

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落在地上的桃梗忽然放出五彩的祥光,一頭像老虎又像牛的怪物飛了出來,一口銜住那個女人……

四郎看到眼前的景象水波一樣發生了變化,恍惚間又是熟悉的街道。街上雖然依舊沒有幾個人,但是從路兩旁的店門內傳出各式各樣的聲音。有些人家的煙囪里還冒出裊裊炊煙,想來是正在生火做早飯。

那塊桃梗自己飛回到四郎手上,四郎沒事人一樣站起來拍拍身上的雪沫子。把散落在一旁的作料收拾整齊繼續趕路。路過前街糧店的時候,就聽到里面傳出啼哭之聲。

四郎到底有些在意剛才那個女人的話,特意停了一停,向在店門口鏟冰的活計打聽發生了什么。

「俺家老板昨夜去了。」那伙計紅著眼睛說完,似乎生怕四郎追問,急匆匆的跑進去關上店門。

四郎回到有味齋時,饕餮殿下依然不見人影,連華陽青溪也沒回來,後廚只有劉小哥在照看柴火,前頭是守店的槐二。他也就沒有吱聲,直接走進廚房,把買來的作料分門別類的放好,然後開始做五辛醋。

五辛醋又名五辣醋。是用蔥白五莖,川椒、胡椒共五十粒,生姜一小塊,縮砂仁三顆,再加上一勺肉醬,少許芝麻油所制,四郎把這些作料都放入砂盆里研爛,然後倒入醋,稍稍熬制一下就裝入瓶中。這是備著春節期間做冷盤用。

剛把醋熬好。就聽見外面街道上一片撕心裂肺的哭喊,四郎急忙放下手中的醋瓶跑出去。

前段時間城中偶爾能見著外來逃荒的人躺倒在路邊,因為沒有家人,凍得硬了才有官府的人來收屍,然後再一齊運到城外去埋了。這幾日卻大異往常,街上巡邏的官兵忽然多起來不說,各個都捂的十分嚴實,一看到搖搖晃晃摔倒在路邊的行人,都會立刻上前帶走,也不知帶去了哪里。原本有所松動的南城門又緊閉起來。城外的災民絕對不許進城,就連出去采辦的城中車隊,也須經過嚴格的排查和消毒程序。

可是,縱然這么嚴格小心,也沒有攔住疫鬼。這幾日,城中依然陸陸續續有人患病,這種病傳染性極強。一經發現官府就會派人來帶走所有和患者近距離接觸過的人。

今日在街上嚎哭的就是前街糧店的老板娘,她男人前幾日出城收糧,回來沒幾天就喊頭疼腦熱,原本也當是受了點寒,喝碗姜湯就好了,誰知道六七日之間竟死了。

官府知道了立馬派人來收屍,順便拿了這一家人。為首的老板娘一路走一路嚎哭,後頭跟著不少店里的伙計,拉著一輛堆滿了御寒物品的板車跟著走,還有個面容端正但是稍顯木訥的女人抱著一個小孩子,帶著幾個丫鬟隨在最末。

店里其他客人都沉默的向外看。少見的誰也沒有多加議論,因為他們知道,「闔門而殪,或覆族而喪」是疫病中常見的情形,今日是米店的老板娘,不定明日被驅逐的就是自己的親人。

一時間空氣仿佛粘滯一般,街巷中異常安靜,只聽見老板娘尖利的嗓門一時咒罵自家男人帶累全家,咒罵小妾是喪門星,一時又賭咒發誓自己沒有染病,哭著祈求身旁的官兵放了自己。

等到這隊人馬走過長街,才有老人喃喃念叨:「難道咸寧之亂又要重演嗎?」聽他這么一說,人人都害怕起來,還有女子忍不住嚶嚶啼哭。

「為什么要把這家人都拘了呢?這……這是要帶去哪里?」四郎驚訝的看著這只隊伍在雪地上慢慢走遠。當年爆發「非典」的時候,他還在讀初中,所在的地區也不是重災區,所以對於疫病並沒有多少切身體會。雖然知道發了疫病都要把和患者接觸過的人隔離,可他還以為只是就地隔離而已。難道這時候已經有什么隔離區的概念了嗎?但是,以當時政府的管理水平和醫療水平,能夠做到隔離區不發生交互感染嗎?

不知何時饕餮殿下站到了四郎身後,聽了他的疑問,沉聲答道:「是帶去城外。」

「城外?可是城外的疫病更加嚴重啊?」四郎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過了片刻才後知後覺地問:「難……難道,這些人都被放棄了?」

饕餮殿下看了一眼那隊人馬,眼睛里似乎飛快的閃過一抹暗色:「是啊,為救萬人而殺百人,這就是身為上位者的決策之道。」

為了城中千萬戶百姓的安危,犧牲一家可能染病的人嗎?四郎不知道這種做法究竟對不對,他曾經看過的哲學書上倒是對這個命題爭論的熱火朝天,可四郎只想知道,當染病者是這些決策者的家人時,他們是不是也會對自己采用同樣的措施呢?還會認為這是為了大義而做出的必要犧牲嗎?反正四郎覺得自己是做不到的,他不願意這樣毫無意義的被白白犧牲掉。名聲再好聽也不願意。

「你會這么做嗎?」四郎抬頭問身後的饕餮殿下。

殿下的眼睛隱沒在屋檐的陰影中:「我?我可是聞名天下的凶獸啊。又怎么會有救百人還是救萬人的掙扎呢?世上的人和我有什么相干?縱然全部死光,天地又會新生出許多物種,代代無窮盡。」然後,殿下微微低頭,把頭枕在四郎頸窩處,輕笑著說:「不過,我現在有了四郎。你在的地方,就是我願意庇佑的地方哦。」

【殿下你是膠牙餳吃多了嗎吃多了嗎吃多了嗎?】忽然聽到這樣奇怪的情話,四郎渾身的血液都往腦袋集中,不用看,他也知道自己的耳朵一定紅到不忍直視。趕忙丟下一句:「蜜火腿一定煨好了!」然後就像火燒了尾巴似的逃回後廚。似乎還能隱約聽到背後傳來殿下惡劣又得意的邪魅笑聲。

……= =

一跑回後廚,四郎又後悔不迭,心想:我跑什么呀跑什么呀跑什么呀?當時明明應該面不改色的調戲回去才對么!……剛說起來,方才那么沉重的氛圍究竟是怎么被破壞掉的呢?那種嚴肅的時刻忽然變身情聖真的好嗎?殿下,你的三觀真是不忍直視!

四郎第一次覺得自己豢養了饕餮,其實也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犧牲自己,拯救萬民吧?

這么想著,四郎把用蜜酒煨的極爛的火腿放進嘴里的時候,忍不住覺得今天的火腿好像是做的太甜了點?咦,莫非剛才自己做菜的時候一時失手,倒了整整一缸蜂蜜下去嗎?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故事蠢作者會撒狗血並且讓四郎做每個穿越人士都會做的壯舉。讀者大大快去准備避雷針!^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