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回煞雞5(2 / 2)

妖怪食肆 三無齋主人 3856 字 2023-02-14

「往東邊走,有大得嚇人的冬瓜梨,還有才成熟的不久的冬桃。西邊那顆倒伏的老椴樹的枯枝上,也長了很多無毒的小蘑菇。你可以去采來吃。」小倉鼠探出頭來,對四郎說道。它嘴里的確包著食物,一說話就往外掉松子。

「謝謝,不過,我得先回去了。」此時太陽已經西斜。害怕二哥回來找不到人,走路不專心的四郎也不敢再繼續和這只小倉鼠玩了,道謝之後,提著籃子匆匆離開。

小倉鼠看著四郎匆匆跑遠,抱起身邊的核桃,小小聲嘀咕了一句:「是很老實的笨狐狸嘛。大人為什么不喜歡他?」

按照自己做的標記走了一路,四郎忽然看到了小倉鼠說的那顆被風吹倒的老椴樹,於是就順手采摘了長著風倒木身上的金針菇。

然而,等他采完蘑菇,順著自己刻下來的印記又走了一段路,忽然發現有點不對勁。因為他來到了一個方才沒有來過的,陌生的林子里。

這片林子里長著一片果樹,不僅有小倉鼠說的冬瓜梨以及太和山有名的冬桃,還有許多掛果的柿子樹和成片紅艷艷的山楂樹。

柿子並不是常見的金黃色,大概是因為長得地點太過於隱蔽,所以至今沒有被山民采去,樹上的柿子已經由綠漸紅,再由紅變紫,如今已經成了近乎於紫紅的顏色。因為碩果累累,柿子樹的枝條都垂到了地面。

四郎看了看樹身上的印記,很有些莫名其妙:沒錯,的確是個五芒星。可是剛才過來的時候,自己的確走的不是這條路。

於是四郎再次擼袖子,不自信的看了看辟邪鏡。辟邪鏡安安靜靜的,並沒有任何奇怪的反應。

此時黑夜已經降臨,而四郎在那些刻痕的指引下,已經不知不覺偏離了大道,在這陌生的大森林深處,小狐狸再也找不到回去的道路了。

一輪冰藍色的月亮掛在墨藍色的天空中,樹林間浮動著一些綠色的光點,四郎不知道那究竟是野獸的眼睛還是磷火。

藍幽幽的月光撒在雪白的林間小路上,山林里一片空寂。

有什么涼颼颼的東西落到四郎臉上,他抬頭一看,原來是空中的飛雪又下得大了一些。雪花似乎也被具有魔力一般的藍色月光染了一點顏色,好像是發著微光的冰藍光點,慢悠悠的往下落。

四郎如今修道,也是有底氣的人,所謂藝高人膽大,因此倒不是特別害怕會遇到怪物。但是四郎知道,因為下了雪,地上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樹木似乎也長得差不多,他對這片林子不熟,說不定轉一萬年還在林子里徘徊。

而且這場雪繼續落下去的話,還會堵塞了山路,把他封在深山里出不去。就算他能變成狐狸躲在哪個樹洞里,也一定會被冷得夠嗆,嗯,凍死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蜷縮在某個樹洞里凍餓而死的悲慘下場,四郎有些煩躁的在柿子樹下轉了幾圈。

「啪」一個柿子從碩果累累的樹上掉了下來,差點沒砸到四郎的腦袋。走了這么遠的路,四郎忽然覺得有點口渴。就上前摘下一個柿子,捧一把冰雪擦洗干凈,別看這熟透的黑柿子不如金黃色的柿子惹人喜愛,可是也絲毫沒有了澀味,格外的甜美。

四郎一邊啃著柿子,一邊對著身旁柿子樹上的六芒星圖案摸了幾下:的確不是自己刻的。

四郎的頭腦飛快的轉動著:一定有什么東西在作怪!到底是誰呢?

茫茫大森林,果然在童話般的輕松愉悅中暗藏這許多殺機。四郎知道此時不能慌亂,然而,心卻忍不住砰砰直跳。

漫天飛舞的冰藍雪花,既無邊際,亦無生命,紙錢一樣靜靜飄落,好像在為某人舉行一場無聲無息的葬禮。藍月下的山林,靜謐的有些凄涼。

此時二哥不在,一切都只能靠自己了。

四郎緊了緊自己的外衣,不由得在心里默默運轉參同契,似乎只有感受到體內澎湃的力量,才能給小狐狸帶來一點點安全感。

參同契果然不愧是道門最好的心法,四郎很快就感到急速跳動的心臟正常起來。鎮定下來後,他仔細把今天的事情整個回想了一遍。

事情是從自己聽到麻子慘叫之後不對勁的。麻子和任老狗的遭遇以及自己被誤導迷路兩件事之間究竟有沒有聯系?

關於自己刻下的五芒星被人模仿,故意引自己迷路這件事,目前來看有三種可能,第一就是林間的猴子搗亂。聽說山里的金絲猴特別喜歡惡作劇。

第二就是那個在林間殘留了黑氣的怪物,它的目的不明,多半來者不善,但也未必就是在針對自己。

第三嘛,四郎想起這幾日華陽曾經提醒自己,說有些看不慣狐族的妖怪過來了,二哥跟著自己的時候他們不敢動手。難道是瞅著二哥不在自己身邊,所以想要把自己引到他們的地盤上下手?

「真麻煩!」四郎有些困擾的嘟囔一句。

不管是心懷惡意也好,單純惡作劇也罷,偽造刻痕的那個東西絕對是惡、意、滿、滿。是敵人!

敵人目的雖然不明,可是自己絕對不能按照他設計的劇本走,否則必定是自投羅網。本著要和敵人作對到底的心思,四郎不再看那片碩果累累的樹林,調頭向著來時的方向走。

如今敵在暗我在明,四郎覺得,自己這么一走,說不定反而引得幕後那個家伙出手。只要他現了身,就比現在這個暗昧不明的狀態好。

這么一想,小狐狸就把右手的袖子微微擼了起來,露出那面五銖錢大小的銅鏡。然後手里捏著法決,小心謹慎的環視著四周。心里做好了拼命的准備。

道長說過了,每一次的戰斗都要有拼命地覺悟,嗯,實在戰不過才可以扔護身符逃跑。摸了摸懷里的符咒和手上的銅鏡,打定主意的四郎反而一點都不慌亂了。

在月光的指引下,四郎一路走回剛才那株躺倒的核桃樹面前。

「你怎么了?」一個細細的聲音問道。

「我迷路了。」四郎垂頭喪氣。

「哦。」從枯死的核桃樹里探出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是那只只有四郎半個巴掌大的小倉鼠。它在夜幕中似乎沒有那么膽小了。不僅整個身體都探出樹洞,還蹲在風倒木上,目不轉睛地盯著四郎看。

「你知道怎么走出去嗎?我想要去那顆最高最高的雲杉底下,我的同伴在那里。」四郎有些不抱希望的問。

「嗯——唔——你不是刻了符號在樹上嗎?」小倉鼠想了想,慢吞吞地說。

「可是我做的符號似乎被人仿刻了許多在別的路上,你有看到是誰做的嗎?」

「沒有看到有人過來。」小倉鼠抱著一個核桃磨牙,邊啃邊說:「那你刻得肯定和別人刻的不一樣嘛。你聞聞,聞聞說不定就找到路了。」

雖然小倉鼠這個聞一聞的建議聽上去很不靠譜,可是四郎還是被這么一句話提醒了。

對呀,我刻得五芒星帶著自己獨特的靈力,別人模仿得再像,也不可能模仿出我的靈力來吧。

這么想著,四郎帶著試試看的態度,抬手做了一個結印的姿勢。琉璃般晶瑩剔透的光彩從四郎的瑩潤的指尖散發開來,靈氣化為一道光速,飛往一顆大樹的樹干下端。

一瞬間,一排本來已經消失的五芒星間次在林間錯落的一顆顆大樹上亮起。因為這些五芒星是水屬性的,還散發著瑩瑩的水藍光輝,和天上的月色交相輝映。

四郎走過去一看,果然和剛才通往果林的那條路不一樣!

成功了!

四郎在月光下,順著自己刻下的記號,在樹林間飛奔著。

因為水屬性的五芒星可以滋養木魅們,所以,一些在冬天快要枯死的樹靈也漸漸聚集在刻了五芒星的樹木兩側。

樹靈們的身上有的散發著淺淺如春草的碧綠色,有的散發著薄荷一樣的綠色,這樣的樹靈越聚越多,那些綠光也就分出了深淺不同的層次,就好像是給四郎鋪設出一條通往雲杉王的林間小路。

天上有冰藍色的月亮,空中飛舞著銀白的雪花,地上是一條綠光浮動的小路,路上走著一個提著籃子,露出狐狸耳朵和毛茸茸大尾巴的小少年。

那副情景,真是你在最美的夢境里想象不到的空靈美妙。

可是,維系這幅美景是需要代價的——因為要不停的向五芒星里輸入能量,所以很耗費靈力的。而那些聚集過來的,快要消散的精魅在不知不覺中,都通過五芒星吸收四周的靈氣,一只兩只倒無所謂,成千上萬只就加速了四郎體內靈氣的消耗速度。

為了節省靈力,四郎後來就是在點亮一顆星星之後,再繼續點亮下一顆。

這么走一陣,四郎便累得兩眼直冒金星。就在他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再也無法繼續點亮下一顆五芒星的時候,對面忽然傳來「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的動靜。

好像有什么東西正在靠近。難道是幕後黑手在這個節骨眼上出現了?

四郎嚇得毛都炸開來,哭喪著臉調動著體內最後的那點靈氣,並且摸出道長給的那個護身符。

這回大概真的得拼命了。這么想著,四郎停下了飛奔腳步,擺好了迎戰的手勢。

一個高大的黑影披著大氅,帶著兜帽從茂密的樹林中轉了出來。因為角度關系,四郎只能看到一個逆著光的剪影,以及兜帽下那雙金色的,帶著一點無機質,冷冰冰的眼睛。月華在他的背後盪漾,地上映出一個巨大而古怪的黑色投影。

隨著風向的改變,四郎幾乎能夠聞到男人身上濃郁的血腥味。

深夜的密林中遇到這么一個男人,簡直能把小朋友嚇哭。黑影一出現,五芒星兩側的木魅便匆忙的逃了開去,林間薄荷綠的光點到處亂竄,那條異常美麗的小路也倏然間消失掉了。

然而,四郎單是從男人走路的步態上,就認出來這是二哥。他松了一口氣,在冰藍色的月光下,甩動著尾巴飛快的朝著二哥奔了過去。

「怎么又亂跑?」二哥皺著眉頭問。

一見面就挨罵,四郎可委屈,就把剛才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告訴二哥,意思自然是要二哥幫忙,揍那個誤導他的壞人一頓。

二哥聽到四郎拉拉雜雜的敘述,眼中有一道精光一閃而過:看來那些家伙,還真是坐不住了呢。

「我知道了。」二哥也沒安慰四郎,只是把身上黑色的大氅脫下來,兜頭蓋臉將自家小狐狸裹住。

聞著大氅上熟悉的味道,四郎的心終於穩穩的放回了胸膛。他牽著二哥的大手,放心大膽的走在森林里。

藍色的月光從樹木的間隙間灑下來。在他們身後,雪花靜靜飄落,很快就覆蓋住了那兩行相依相伴的足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