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回煞雞5(1 / 2)

妖怪食肆 三無齋主人 3856 字 2023-02-14

麻子和任老狗兩個人來到密林深處轉悠了一圈,沒找到獵物。

你當冬天里打獵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嗎?沒有獵狗,有經驗的老獵手有時候也會空手而歸。

兩人碰頭商議了幾句,就打算分頭行事。

這森林是原汁原味的老林子,人跡罕至。里面的樹木自然十分的霸道。一叢繁茂的枝葉不講理地橫曳下來,攔在道上,迫使人須得低頭彎腰方能通過。樹杈中間掛了一張碩大的絲網.在寒風中輕輕晃動。

一只白兔子忽然從麻子面前竄過去,麻子搭弓引箭,箭枝嗖的一聲飛了出去,扎在兔子背上。兔子帶著箭竄進了更深的樹林。

此時天已經麻黑,麻子實在是餓得慌,再說若是沒打到獵物空手而歸,叫有味齋的小老板和他那個討人嫌的同伴看笑話,麻子總覺得不甘心。

猶豫了一下,麻子撥開面前的樹杈,追著兔子往密林深處走去。

雖然是冬天,大樹的枝干依然密密匝匝,林間十分的陰暗。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麻子的身後響起了一陣陣微弱的響動。他總覺得後頭似乎跟著什么東西。

麻子忍不住回頭看,好像有一道白色的影子從樹干間晃晃悠悠的飄過去。是什么鳥吧?麻子握緊手里的弓箭,對著那個白影射了一箭過去,然而什么也沒射中。

走了一陣,麻子就看到那只兔子歪倒在一顆大樹下。他高興地走過去撿起來。

「滴答。滴答。」麻子感到自己頭上的大樹在往下流著冰涼的液體。在這滴水成冰的寒冬里,哪里來的水滴?

麻子疑惑地用巴掌在頭上摸了一把,手上紅了一片,是血!

麻子立馬抬起頭來:自己頭上吊……吊著一個女人!女人的頭發垂下來遮住臉,身子在風里一晃一晃的。

「吱嘎,吱嘎。」這是繩子磨動樹干發出的聲音。就在麻子發愣的功夫,吊著女鬼的草繩被一股股的磨斷。

麻子驚恐的瞪大了眼睛,眼睜睜看著那具女屍朝著他砸了下來。風帶起女屍的長發,麻子終於看清楚了。

那張恐怖猙獰的臉!自己永遠都記得!就是李桂枝那個賤人!她……她怎么會吊死在這里?

女屍瞪大的眼睛里還在往外留著血淚,剛才滴在自己頭上的……莫非……莫非就是女屍的血淚?

「啊~」麻子忍不住發出一聲慘叫,手腳都酸軟起來,想要挪動腳步跑開,卻怎么都動不了。

聽到麻子的叫聲,另一邊的任老狗第一個趕了過來。

在他的眼里,就只看到一根被風吹折了的樹干掉了下來,正正好對著麻子站立的地方。而麻子這個瓜貨大概是被嚇傻了,只知道目瞪瞪的盯著天空看。

「快跑啊!」然而已經來不及了。任老狗話音未落,麻子就被砸倒在地,他的頭上被砸出一個大洞,往外咕嚕咕嚕的冒血。

「這是惹了哪路吊死鬼咯~」任老狗悲嘆一句,神情中雖然有震驚,有哀傷,但是並沒有驚慌。

山民冬天進山伐木,本就常常被樹干上的枯枝砸中。據村里的老輩子講,這些砸人的枯枝,都是從天而降的吊死鬼,他們吊死在樹上,心里有怨氣,所以就常常變成枯樹枝落下來打人,只有山神爺才制得住他們。

任老狗疾步走過來,也不急著去扶倒在地上的麻子,而是先對著那顆大樹拜了兩拜,口中念念有詞:「山神爺老把頭,任老狗給您叩頭了。你千萬保佑我平平安安的。回去給您供好酒好菜。」

「噗嗤。」任老狗對著大樹一番念叨,忽然就聽到自己背後傳來一陣拍打翅膀的聲音,然後就是一個女人的笑聲。

回頭一看,林中不知何時轉出來一個嬌美異常的少婦。任老狗與少婦四目相投,只見少婦的臉龐像是五月的蜜桃一樣白里透紅,水汪汪的大眼睛里仿佛滴著蜜。

「你是誰?怎么看上去那么眼熟?」任老狗有些心醉神迷地問。

少婦也很大膽,並沒有一般女人的嬌羞之態,反而一直盯著任老狗的眼睛,輕柔低緩地說:「奴家是連雲寨里,趙家娘子的妹妹。因為嫁到了另一個山凹里,已經有幾年沒見過我姐姐了,聽說她現在過得很不好,今日就特地回來看看她。」

任老狗聽了恍然大悟,估計這個妹妹是聽到姐姐被毀容,姐夫要納小的風聲才回來的。他住在白橋鎮上,對連雲寨里的事情其實並不清楚,所以就沒有多說,只是點點頭,很有些殷勤的問:「這天眼看著就要黑了,小娘子不如和我一起回營地歇歇腳,等明日天亮後再趕路如何?」

少婦臉上露出一個哀傷的表情:「我昨夜夢見姐姐哭著說自己命不久矣,所以今日無論如何都要趕回去看她一眼的。可是山高林深,這邊的路我又不熟,能不能……能不能請這位大哥送我一程?」

少婦的聲音也非常的柔和好聽,給人楚楚可憐的感覺。

任老狗是個老光棍,被她喊了幾句大哥,身子就酥了一半。再看看頭上被砸出一個血窟窿的麻子,心想:今次上山也沒帶什么好葯材。如果下山回鎮上,麻子估計是撐不住的。不如先上連雲寨里,找個赤腳大夫給麻子包扎一番,順便送這美艷小娘子回去探親。這小娘子體態那樣銷魂,又不錯眼的看著我,說不得,任老狗今日也要走桃花運咯。

心里動了這個念頭,任老狗這老光棍的心就熱了。於是就很爽快的答應了女人的請求,背起麻子,帶著那少婦往連雲寨方向走去。

在他們背後,只留下一排腳印和一行紅色的血跡……

再說另外一邊,正在快快活活滿地尋寶的四郎聽到麻子的慘叫聲,急忙提著籃子往慘叫的地方奔去。為了防止自己迷路,他還一邊跑,一邊將真元集中在指尖,每隔一段距離就在飛掠而過的大樹上刻下一個五芒星符號。為了不損害被他刻過的大樹,四郎下意識的選擇了水屬性的五芒星。

然而等四郎奔到聲音發出的地方時,卻什么也沒發現,地上只剩下一攤凝固成冰的血跡。一根沾了血的木棒滾落在一旁,樹下還躺著一只已經腐敗的死兔子。

四郎聳聳鼻子,除了濃郁的血腥氣之外,他似乎還聞到了一股鬼見愁的味道。

鬼見愁是一種術士常用的草葯,因為鬼魂一聞到這種草的味道,就會陷入迷路狀態,無法再纏著凡人。因此,所謂鬼見愁,就是說會驅離鬼魂,讓鬼看見就迷失方向的草,取鬼見了也發愁的意思,十分的形象。

只要被鬼纏身的人在路口點燃這種香,在繞著十字路口來回轉幾圈,就能把糾纏自己的鬼魂送走。

若是家中有人橫死,下葬的時候,那些或覺得不甘或者受了冤屈的死魂靈就隨時都有可能從墳墓里跑出來,跟著活人回家作亂。因此做法事的陰陽先生會點燃這種草,同時指揮抬棺的人繞墓三匝,只要死者的親人在回家的路上一次也不回頭看,鬼魂就會被永遠的留在野外,家中便再也不會發生冤魂作亂一類的事情。

四郎圍著那顆大樹轉了一圈,果然在樹後面發現一株燒了一半的鬼見愁。這種做法事時才會用到的草怎么會出現在這里呢?

大樹的背後那片林子里,布滿了凌亂的腳印。一條人身體那么寬的拖痕綿延向遠方,拖痕上面殘留著一些血跡,似乎還有人肉的碎末在里面。難道是早前這里還發生了什么人命案,有人點染鬼見愁,然後把屍體拖走了嗎?

四郎再次轉回大樹的另一邊,根據雪地里殘留的痕跡來看,四周還殘存著淡淡的黑氣。一排男人的大腳印伴著血滴往遠處延伸。結合剛才聽到的慘叫聲,很可能是麻子被樹上的枯枝砸中頭,另一位同伴——任老狗背著他下山求醫去了。

然而,在腳印和鮮紅的血滴旁邊,隔一斷路還有幾滴發黑的血跡。

按理說這樣隔一段路滴下來的微小血跡應該不容易被人覺察到,可是四郎進來的六感都有所擴展,對萬物的氣息也漸漸敏銳起來。因此,黑血上冒出的淡淡的黑氣便引起了四郎的警惕

四郎想了想,又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腕:辟邪鏡里光芒一閃,再次回復了澄澈。於是四郎便決定跟著血跡過去查看一番。

他沒有看到,在他背後,密林間那張蛛絲網在風里輕微的顫動,網的主人張開毛茸茸的腿,靜居在網中央.遠遠的注視著四郎的背影……

走了沒多遠,天色便一發的陰沉,半空中似乎有厚厚地彤雲密布。果不其然,不過一盞熱茶的功夫,低沉的黑雲上就重新飄起了雪花。雪下得又急又大,遮蓋了一切可能的痕跡。

真冷啊,四郎攏了攏自己的皮帽子,果斷決定跟著自己刻下的記號原路返回。

因為昨夜一場風雪,許多半枯的大樹被風吹到,林間時不時就能看到一根風倒木。這些半枯的倒木身上也充滿生機:

一株半枯的胡桃樹倒在地上,有一半已經枯萎,可是樹的弄一半卻還在生長。核桃樹春初生葉,三月間開花,秋天結果。結出來的果實好像一個個青色的桃子。

四郎看到那些落在地面上的,半腐爛的青色果實,又看了看自己提著的空籃子,想著不如順路再收集一些食材回去。不然,幾個大男人還有一頭嗷嗷待哺的白老虎,那點蘑菇和臘肉根本不夠。

於是,四郎就蹲下/身來,在核桃樹躺倒的地面上摸索一陣,果然摸到好些硬硬的果核。青色桃子一般的核桃果都半埋在雪地里,外表的青皮已經被漚爛,露出中間淺褐色果核。這些果核就是市面上賣的那種核桃了。

四郎把這些果核找出來,挑選好的,沒有霉斑的放入籃子里,很快就撿了有小半筐。

他也不貪心,看著差不多了,就打算繼續趕路。剛站起身,忽然發現核桃樹半枯的樹洞里偷偷伸出一個小腦袋,看到四郎注意到了它,立馬又飛快的縮了回去。

那是一只將將四郎半個手掌大小的灰色動物,是倉鼠吧?四郎有些不確定的想。於是他就彎下腰,試探著伸手想要再撿一個核桃起來。

果然聽到一個細細的聲音說:「壞人!」

咦?早就聽說這山里稀奇古怪的妖怪多得是,莫非……

於是四郎一本正經地說:「我不是壞人。核桃樹天生天養,果實落下後,誰都可以來撿。」

那個聲音著急了,分辨道:「才不是落下來的,那是我埋著過冬的!」聲音里就帶了些委屈。

四郎心里暗笑,說道:「這樣啊。可是我也很餓,同伴們還等著我帶些東西回去吃呢。」

那聲音趕忙說:「人是什么都能吃的。這棵核桃樹的另一邊有很多長得像猴頭一樣的東西,金絲猴最討厭!我見過有些兩條腿走路的家伙來采過,你吃那個就好了么。」

長得像猴頭一樣的東西?是猴頭菇吧?

四郎忍不住笑出聲,故意逗他:「哦,是猴頭菇吧。可是只是蘑菇吃不飽呀。聽說山里的倉鼠雖然個頭小,但是味道很好,不如去捉幾只來吃。」

樹洞里的灰色影子一閃而過,然後四郎就聽見枯樹里想起了咚咚鏘鏘的聲音,好像是什么東西慌忙逃竄中不慎摔倒,從核桃樹干的這一頭咕嚕嚕滾到了那一頭。

四郎擔心把這只膽小的倉鼠妖怪嚇出毛病來,趕忙說:「好了好了,別害怕,我是逗你玩的。諾,核桃都還給你吧。」說著,四郎就把手里的山核桃輕輕地放進樹洞里。

四郎又等了一會兒,見樹洞里還是沒反應,只好繞到另一邊,拂開白雪,采集一個個肥美新鮮的猴頭菇。

「謝……謝謝。」四郎正撅著屁股采蘑菇呢,就聽到那個忽然消失的聲音又再次出現,他偷偷偏頭去看,樹洞口果然露著一點點灰撲撲的小腦袋。那腦瓜子也和山核桃差不多大,兩邊臉頰鼓鼓的,總像是包著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