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魚咬羊5(1 / 2)

妖怪食肆 三無齋主人 3533 字 2023-02-14

荷香送走獵戶,心里松了一口氣。

剛轉身回房,就聽見王阿牛哇哩哇啦在哭,一邊哭一邊模模糊糊喊著「哥哥、哥哥」。丈夫王岩面色蒼白地躺在床上,有氣無力地問她:「讓你買的壓歲果買了沒?」

荷香來回折騰了半天,到現在還沒顧得上吃一口飯喝一口水。家里桌子上只擺著兩碗冰涼的冷稀飯,上面還有幾只蒼蠅繞著飛。也不知道天寒地凍的,這些蒼蠅都是怎么活下來的。

王岩見妻子沒回答自己的話,提高聲音又說了句:「快把壓歲果拿來,那是保命的東西!」

「腌臢東西,你怎么還不去死?」荷香心里頓時涌上一陣委屈,她咒罵著擀開蒼蠅,氣急敗壞地把包了壓歲果的油紙包摔到丈夫被子上,轉身去廚房做飯。

今日臘月二十九,他們家歷來是要在這一日團年的。這幾日家中事多,荷香壓根沒有精力准備年節事宜,家里自然日日都是冷鍋冷灶,沒什么好飯菜。今日總算安穩下來,再怎么說也要團團圓圓過個年。

荷香炸了一疊小貓魚,然後就用殺豬的毛大哥送來的兩斤肥豬肉配上大蔥、蒜苗、姜、蘿卜剁成餃子餡。毛大哥和他們都是一個山村里出來的,平素對他們一家十分照料。

正在剁餡,聽到兒子又在外面跑來跑去,卧房的門把他弄得吱嘎直響。荷香頓時心頭火起,用更大的力氣把菜板剁得梆梆直響,這聲音大得蓋過了兒子一陣陣亂跑的腳步聲,蓋過了鄰居在牆那邊不悅的咳嗽聲,也蓋過了丈夫在房間里喊冷的聲音。

荷香臉上露出了快意的笑容,她一只手按著菜,一只手握著刀,麻利地剁著餃子餡。很快就剁了好大一盆餡料。剛伸手想要放鹽,發現前幾日才裝滿的鹽罐子居然又空了!

一定是王阿牛這個敗家子兒干的!荷香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扔下菜刀就往外走。此時已經是下午時分了,冬天半死不活的斜陽照的院子一片昏黃。

荷香皺了皺眉,她原以為是兒子在院中亂跑,進進出出帶著門響,現在一看。院子里一個人都沒有,只有兒子生病前住的那間北屋房門不知為何吱呀一聲關上,然後又吱呀一聲打開。

走過去關上門,荷香回轉身往自己卧房走,才走出幾步,就聽背後又傳來吱呀一聲。回頭一看,老舊的木門再次無聲無息的打開了。荷香走回去用勁關上門,還拿一個木棍支上,這一次她站在原地等著,果然,房門沒有再被吹開。荷香長出一口氣,轉身回了主卧。

而在她的背後,廚房里依舊傳出「咄咄咄」的切菜聲,好像有一只看不見的手調皮地握著那把菜刀,在繼續幫她做事。

「荷香,我好冷啊。」才進屋,就聽到丈夫呻/吟著說。走過去一看,只見往常高大偉岸的丈夫縮在厚厚的棉被中,只露出一張青白的,好像死人一般的臉。枕頭邊還落著一層細細的面粉灰,一個壓歲果已經摔到了床下,像凍硬了的冰塊一樣,摔得四分五裂。

荷香擔心丈夫看到了又要叫自己花錢去買一個回來,就想要從旁邊的油紙包里再拿一個放過去,然而,她拿起油紙包,發現里面空空如也。難道被兒子偷吃了?荷香有些疑惑。

就在這時,荷香忽然聽到一陣小孩子的笑聲:「嘻嘻嘻,荷香,那女人叫荷香……」轉頭一看,屋里安安靜靜的,並沒有絲毫異常。

荷香背上出了一層冷汗:難……難道那東西還在家里?她問過那天前來的道士了,道長說冰里凍得山珍其實就是一只山臊。聽說這種怪物有著人的臉,但是僅有一只腿一只腳,高矮像個小孩子,所以又叫獨腳鬼。

荷香小時候住在山里,聽人講過很多關於這種鬼怪的凶殘故事,有人說山臊有迷惑人的本事,被它附身作祟的人就會得瘧疾。有人說千萬不能讓山臊知道自己的真名,因為它們會站在你的背後,模仿親人的聲音偷偷呼喚你,若是答應一聲,就會被它害死。還有人說,山臊吃多了人就會進化成一種叫木客的怪物,這種怪物更了不得,能夠調遣老虎去傷害人,還能燒毀整整一個村落的房舍田園。只有極少數老獵人對荷香說,山臊不過喜歡小偷小摸而已,看見夜宿山林中的人們點燃起的篝火,便湊上去烤炙蝦蟹。還會趁人不防備的時候,偷取人們的食鹽去煮白水蝦。

想起這些關於山臊的可怕傳說,荷香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她俯□摸了摸床榻,熱乎乎的。可是丈夫卻一直不停的喊冷。

莫非真是得了瘧疾?

於是荷香彎下腰,趴在地上往炕里加炭,打算把火燒得更旺一些。

炕眼里黑乎乎的,還發出一股牛糞的味道。荷香把手伸進炕中摸索著,摸索著……忽然,她停了下來,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炕眼里好像有只冰涼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慌忙用力將手抽了出來,她看到自己的右手虎口處有兩個黑色的指印,抹了兩下,指印宛然。

「壓歲果呢?沒……沒有了?」王岩艱難地睜開眼睛,哆哆嗦嗦從枕頭下摸出一錠銀子遞給荷香:「再……再去買……買……」

「你瘋了,這可是我們壓箱底的家當啊。就是留著給你看病也比去有味齋送錢好。」

「再……再去……買,他……他們要……要爬過來了……」王岩艱難地,一字一頓地說。

荷香沒聽明白他在喉嚨里咕嚕什么,只看見丈夫的嘴巴一開一合,估計是命令自己去買果子。荷香舍不得花錢,再說壓歲果她也會做了。剛才回家時,她就在廚房自己蒸了一籠,此時已經晾得剛剛好。雖然沒有有味齋做的精巧好看,但也似模似樣的。

顧不得看自己手上的指印,荷香風風火火地跑到廚房撿了幾個自家做的壓歲果,翻來覆去看了看,心里很滿意。轉頭看到兒子在案板邊剁餃子餡,忙呵斥他:「王阿牛,給我把刀放下,那可不是玩的!」

「王阿牛,嘻嘻嘻,王阿牛……」兒子發出奇怪又刺耳的笑聲,放下菜刀就往院子里跑。

荷香顧不得教訓兒子,拿著自制的面果子走進房間,見丈夫閉著眼睛直打擺子,摸了摸床鋪,還是熱烘烘的,就沒再給他加棉被。盡管荷香知道炕中有古怪,可是她實在害怕得很,沒有膽量再趴下去查看了,打算熬過這一夜之後,第二天找毛大哥來幫忙,把炕拆掉看看。

「買……格格格……買回來嗎?」丈夫忽然睜開眼睛問她,牙齒還不停地打顫。

彎腰給他掖被角的荷香被嚇了一跳,趕忙把自己做的壓歲果遞了上去,哄小孩一樣敷衍道:「喏,這不就是。」

王岩如獲至寶地接過去,再次閉上了眼睛。

「你沒事吧?」荷香有些擔心地推了推他。

「沒事,就是今天火炕好像不熱,背上總是冷得慌。你把尿桶提進來,外頭冷。」

荷香聽他這么說,不知為何有些厭煩,也不想告訴他炕里冰手的事,面無表情地正要轉身回廚房,忽然聽到王岩從喉嚨里咕嚕了幾句:「我的腳好冷!走……走開……劉鵬,劉鵬,別怪我見死不救!」

回頭一看,丈夫王岩好端端睡在床上,並沒有絲毫異常。只是他的腿不時踢蹬一下,因此蓋在他下半身的被子微微有些凌亂,有一塊皺縮著,有一塊又凹陷下去。好像是……好像是那里蹲坐著一個人一樣。

荷香走過去,捂著鼻子幫丈夫把蓋住他下半身的被子理整齊。被子濕乎乎的,而且異乎尋常的重,也不知道是不是病人撒了尿在里面,因此給凍上了。

粗手粗腳地理好被子,荷香轉頭一看,兒子蓋著被子,仿佛睡得很沉,一動不動的。

今天倒是乖巧,既沒有亂跑,也沒有哭鬧。這么想著,荷香忽然覺得哪里不太對勁,可是也想不出來具體哪里不對勁。

站在那里楞了一會兒神,實在沒發現什么異常,就轉身往外走。

此時正是黃昏時分。窗欞上只剩下一點余暉,斜照的殘陽在地上投下細長古怪的影子。

剛走到院子里,荷香就看到本來用木棍支得好好的房門,再一次莫名其妙打開來,露出里面黑洞洞的房間。她忽然感到一種冰涼的寒意,心里總覺得有什么很恐怖的事情正在發生。慢慢把目光朝地上一看。在夕陽投下的影子里,門板旁邊分明多了一個小孩子,正在用手將門推過來,推過去,推過來,推過去……

[是錯覺吧?]明明應該跑開,可是荷香仿佛控制不住自己一般,一步一頓地走到過去。她走到門邊,顫抖著雙手想要把門關上。

這一次卻怎么都留了一個縫關不上,使勁壓,還是關不上,好像有什么東西也在另外一邊使勁,和她比誰的力氣大一樣。

荷香忽有所感,低頭一看,門板下方卡著一只青白的小手,然後從門縫里慢慢的,慢慢的露出一個小孩子的頭。這張孩兒面正如隔壁嬸娘描繪的那樣,面色極白,眼珠極黑,就那么木愣愣從門底下抬頭看著她!

荷香猛地倒退了一步。半遮半掩的房間里響起一個小孩子跑來跑去的聲音,還有尖利刺耳的笑聲。

「吱嘎」房門被一只看不見的手輕柔推開。

荷香瞪大眼睛的注視著那個空房間,卻發現里面什么都沒有,什么都沒有。並沒有預想中的怪物跑出來。

她不由得微微松了一口氣。剛才果然是幻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