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蓮子纏9(1 / 2)

妖怪食肆 三無齋主人 3425 字 2023-02-14

四郎站在門邊,聽到何家的廂房里亂成一團。一道黑影在窗戶上一閃而過。

「吱嘎。」廂房門被大力推開,何不滿頭磕破了,臉上有縱橫交錯的一道道血痕。他被什么東西追趕著,踉踉蹌蹌的往這邊跑,手上還拿著從瓜子西施手里搶過來的白玉鐲子。

剛才在房間里,幾人起了爭執。何不滿搶過瓜子西施手上的玉鐲正要往地上摔,原本伏在李保兒懷里那只看似乖巧的黃貓就跟瘋了似的,跳起來往他臉上撲。猝不及防之下,何不滿急退幾步,一下子就摔倒在地,頭上也被磕了個大口子。還被那畜生在臉上抓了一把。

何不滿手里沒有彈弓助威,一時被這只古怪的野貓追得滿屋子亂跑,最後還是他娘替他擋了一擋,才得以逃出門來。

黃色的大野貓卻如幽靈般,影隨形地跟著他背後追到了外面院子里。

何不滿慌不擇路的跑過來,看見四郎提著食盒站在那里,眼睛一亮,哧溜一下子鑽四郎身後躲了起來。還輕輕推了四郎一把。

四郎感到一道黑影帶著一股濃重的焦糊味往自己這邊逼了過來,像是米飯煮糊了,又像是肉烤得焦黑的味道。借著天空中撒下的月光,四郎看清楚了,是那只黃乎乎的怪貓!正張牙舞爪的撲過來。帶來一股股熏人欲嘔的惡臭。

何不滿可以躲在四郎身後,四郎卻無處躲避。幸好他反應很快,趕忙閉氣,手中的飛劍如長虹貫日般飛了出去。

如水的月光下,四郎長身玉立,他喚出飛劍後也不出鞘,只運足內力,拿劍背朝老貓的脊梁骨砍去,一下子就將其打得翻了個滾。

黃貓的確就是胖道士。他被雷劈過之後,才模模糊糊知道有味齋里那人的來歷,因此,這些日子一直盡力避免和有味齋的正面對抗。

今晚之所以會出手,一是由於二哥收斂了自身極具壓迫的氣勢,而四郎前段時間給他的小白兔的形象又太過根深蒂固。胖道士原以為有味齋里值得畏懼的只有那個男人,他絕對沒想到,這樣看似無害又稚弱的少年人居然也是個道門高手!

二來,也是因為他的身體受了重傷,就算有綠雲等忠實於他的仙奴自願供其采補,也實在難以繼續維持這個軀體了。才不得不提前奪舍。

本打算今日子時動手,誰知晚間時分橫生枝節,好不容易將養出來血玉鐲被不懂事的何不滿拿走了。

輕敵加上猝不及防,胖道士就被被自己眼中只配做爐鼎的孱弱少年一劍柄抽得打了好幾個滾兒。七拼八湊起來的軀殼幾乎要散架,那張貓臉也出現了一道道裂痕,好像摔碎後被拼起來的鏡子。

往日威風八面,如今卻不得不變成貓苟延殘喘的仙長不由得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看出老貓非常著緊何不滿手里的鐲子,四郎回過頭,瞪大眼睛掃了那個鐲子一眼,開口說道:「鐲子能不能給我看看?」

據四郎猜測,這長了屍沁的不祥之物,很可能就是道士奪舍何家娘子腹中胎兒的關鍵。

何不滿畢竟只是個十歲的男童,平日再大膽,此時也被這一系列變故唬住了。聽四郎說要看鐲子,便傻愣愣的交了出去。

果然,伏地的怪貓聽了這話,喉中的嗚嗚之聲更加響亮。它弓著背,爪子刨著土,血紅的眼睛在黑暗的角落里閃閃發亮,仿佛擇人而噬的怪獸。大有要不顧一切撲過來拼命的架勢。

這樣大的動靜按理說早就應該驚動了街坊領居。可是四周依舊寂寂無聲,連咳嗽聲都不聞,也沒有一個鄰居出來查看。斜街上的街坊仿佛都在那安魂曲般的歌聲中兀自沉睡著。

「不滿,你沒事吧?快到娘親身邊來。」瓜子西施不知何時悄沒生息地繞到了四郎背後,溫柔微笑著對兒子招手呼喚。也因此打斷了何不滿將鐲子遞過去的動作。

「好。」何不滿和李保兒齊聲答應,同時朝著她走了過去。

也許是看到了自己重視的人都安好無恙,瓜子西施似乎松了一口氣,然後她才有閑心抬頭看一眼正在和怪貓周旋的四郎,好整以暇地說:「大金平時很乖,今日莫不是吃錯東西發瘋了吧?」說完,又垂目疼惜地看著自己兒子,要替他擦拭頭上的傷口。

何不滿畏葸地偏了偏頭,說:「娘,我沒事。」

四郎皺著眉,朝何家三人看過去。

院子里自然沒點燈,四郎看到李保兒站在陰影里,眼睛傻愣愣的瞪著他,嘴里繞來繞去的說著一些莫名其妙地話。初春的夜晚,已經有了寒意,可是李保兒臉漲得通紅,頭上也起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四郎支楞起耳朵,就聽到李保兒在輕聲的念叨:「逃不掉的,一個都逃不掉……會變成任何人!任何事物!同門,情人,親友,看到的任何景色,聽到的任何聲音,甚至拂過面頰的清風,都有可能是那個怪物化出來的……大家都逃不掉的。」

覺察到四郎在打量李保兒,瓜子西施對他笑了笑,解釋道:「這是我姐姐。她經歷了戰亂,腦子不大清楚。總覺得有怪物在追她。」

四郎未置可否的點點頭。

趁著他們說話的空擋,陰影里的貓怪終於按捺不住,覷空再次朝著何不滿撲了過來。同時發出一聲高亢刺耳的尖叫。

老貓也奸猾,剛才吃了虧,這一次便學聰明了,它尖利的嘶吼幾聲,,周圍屋頂上的貓仿佛受到了召喚,全都朝著四郎撲將過來。

很快,黃毛的老貓便淹沒在成群結對的野貓中。那群野貓受它驅使,居然悍不畏死的跳起來去撲四郎操縱的飛劍。

貓群來勢凶猛,四郎記得二哥說過這群野貓都是仙奴變的,心里存了幾分不忍,便收了飛劍,順手抄起食盒里以蓮子纏做餡的水晶山葯球,當成暗器朝著貓群打過去。

這大概是最溫柔甜蜜的暗器了。半透明的山葯球打在野貓身上,香甜的氣味很快便吸引了撲貓兒們的注意力。於是打著打著,有的野貓就忍不住停下來,對著地上的暗器嗅了嗅,然後便大咧咧的開始舔起來。

很快,一場人貓惡戰就變成你扔我接的喂貓游戲了。一群騰不休、狀似凶殘的野貓圍著四郎喵喵叫,踏著飄忽的貓步,爭前恐後的要求面前的凡人先用暗器瞄准自己。到最後,四郎不得不把糖醋鯉魚,奶湯鯽魚,紅燒肉排也全都貢獻出來。

不過,無論如何,四郎算是被纏住脫不開身了。

老貓看到四郎被纏住,偷偷繞到了他的身後,堅持不懈地想要去搶奪何不滿手里的鐲子。何不滿害怕老貓傷到自己母親,便滿院子亂跑,東躲西藏。但是他的速度和體力到底都比不過老貓,好幾次都差一點就被捉住。

應付腳邊喵嗚亂叫的吃貨的間隙,四郎眯著眼睛看過去,發現那老貓每次要抓住何不滿時,身子就像是被什么絆住一樣,會微微頓一頓。

雖然有人暗中相助,何不滿跑的也越來越慢,眼看就要被追上了。

老貓雖然是情郎的愛貓,到底不如兒子重要,瓜子西施心里一急,去廚房端了一鍋吊著爐子上的老母雞湯奔了出來。

院子里打的不可開交,誰也沒有注意到她一個孕婦。瓜子西施端著那鍋熱湯,嘩一聲,全部澆到了怪貓的身上。新出鍋的肉湯,帶著熱油潑在身上,黃貓驀地慘叫起來。原本就長了許多癩疤的皮毛皺縮的越發厲害,而原本完好的皮毛也冒出淡淡的煙,然後就翻卷著脫落下來,好像被水洗過的黃紙一樣。

啊~」瓜子西施尖叫一聲,仿佛要被這詭異的場景嚇暈了一般,身子搖搖欲墜,順手把鍋一並朝著黃貓扔了過去。

黃貓發出一聲更大的怒吼,看向瓜子西施的眼睛紅得仿佛在滴血,然後竟然口吐人聲:「無知蠢婦!我往日是如何待你的,你怎敢暗算於我?你怎么敢?怎么敢?你這……」他的聲音里帶著絲絲的氣流聲,顯得十分詭異。

貓怪便團縮在地上,身軀瘋狂地扭曲膨脹,眼見著他身上的黃毛一塊塊脫落,毛色也開始改變。漸漸變成了一個好像是人類,但是又渾身漆黑的怪東西。

也不知道那湯里究竟有什么玄妙,總之,被湯水一潑,一只大貓不過片刻,就變成一個焦黑的胖大人形。

如水的月光如燈光般傾瀉了下來,正照在那張臉上。那是一張被火燒的恍如惡鬼的臉,因為疼痛和憤怒而扭曲著,說不出的恐怖。

院子里的何家母子簡直要嚇瘋了,瓜子西施與何不滿尖叫著,動作一致地躲到了四郎身後。

這也怪不得她,任哪個女子發現自己日日摟在懷里的愛寵其實是一只被燒死的惡鬼,渾身漆黑,散發著焦糊味時,都忍不住驚慌失措,驚聲尖叫的。只是瓜子西施的嗓門未免太高,中氣也太足了一點,一口氣拉到底不帶停歇的,四郎手上的飛劍都忍不住抖了抖。

不知是被這尖叫聲驚退,還是被四郎手中的美食喂飽了,那些原本前仆後繼的野貓忽然少了起來,任胖道士如何尖著嗓子打呼哨,再沒有一只野貓肯上前來替他擋劍。

不知什么時候,若有若無的歌聲也停止了。

雖然早有猜測,如今親眼看著胖道士居然還活著,四郎還是覺得有些難以置信,胖道士明明被自己親手劈死在了迦楞山上……

來不及細想,道士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已經眾叛親離,他瞪大血紅的雙眼,發出了瘋狂的怒吼。那晚的天雷並不是毫無威力的,胖道士似乎被雷火燒壞了喉嚨,一說話就伴著赫赫的氣流聲,好像被誰在喉嚨上開了一道口子似的。他喉中的叫聲已經不像是人類了,反而類似於某種鬼怪的嘶吼,一波接著一波,潮水般在院子里反復噴涌沖刷,震耳欲聾。

今晚正是滿月,如水的月光從天空中流瀉而下,照在那張臉上。那是一張被火燒得黑黑紫紫、恍如惡鬼的臉,因為疼痛和憤怒而扭曲著,說不出的恐怖。恍如地獄爬上來的惡魔。

何家的三個人都縮在四郎背後瑟瑟發抖,爭先恐後地發出尖叫聲。

四郎:……

別的閑事四郎可以不去管,可這胖道士是天一道中人,本該被劈死的他既然有膽子露出行藏,四郎自然要義不容辭的補一刀清理門戶了。所以,四郎並沒動彈,像個真正的男人那樣站在了婦孺前面。不過這是四郎第一次獨自戰斗,還是有點怕,所以他悄悄握緊了飛回手中的竹劍。

「別著急,今晚一個都跑不了。」說著,黑色的類人怪物便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向著四郎以及他背後縮著的幾個人走來。

一股股惡臭襲卷著撲到面前,四郎快要閉氣了。趕忙指揮著竹劍出鞘,帶著一道罡風,把焦屍狀態的胖道士擋住。

這一次變成了人形,胖道士終於看清楚了出鞘的這把竹劍,他不得不停住腳步,又驚又怒地問四郎:「這把飛劍……陸天機是你什么人?」

四郎才懶得和他廢話,操縱著竹劍靈活地朝著他砍去,一下子削掉了道士頭頂的一片頭皮。

胖道士化作的怪物被徹底激怒了。怪物的體型雖然胖大,而且渾身被雷劈出一團團烏黑,身形卻出人意料的敏捷,一旋身抽出焦黑的拂塵。那拂塵經過雷火冶煉,居然硬如鋼絲。一甩,地上就是深深的一道溝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