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蓮子纏11(1 / 2)

妖怪食肆 三無齋主人 2843 字 2023-02-14

血池中間有個玄武岩築成的小小祭壇,綠雲和呆行者各據一邊。

也不知道他們先前發生過什么沖突,剛才不見蹤影的李保兒站立在綠雲身後。那雙木木呆呆的眼睛里一點光都沒有,仿佛軀體內的靈魂已經死去一般。

呆行者手里的小白貓似乎也受了傷,奄奄一息的伏在他的懷里。何不滿躺在他們身後不遠處,也不知是死是活。

綠雲將真正的瓜子西施卡主脖子勒在懷里,面露猙獰之色地對呆行者和趕過來的四郎吼道:「別過來,再過來我就捏死她。水生公子不是一貫都有慈悲心腸嗎?怎么,這會兒為了趙端那個賤人,又縱容他去奪舍嬰兒了?莫非讓那畜生道士幫你們鋪好全面的路,就能粉飾太平,抵消奪舍的罪孽嗎?呵呵,佛家不是最講因果報應,大師這么做,就不怕自你那四道凈土樂園墮入眾生皆苦的六道輪回之中?」

呆行者垂目,眼現悲憫之色,一字一頓,朗聲念道:「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女施主又何必執著?願施主慈心未泯,讓這婦人順利產子,貧僧縱然脫離阿羅漢之境又有何妨?」

這一字一句中仿佛帶著叫人神魂為之一震的力量。自從踏入這阿鼻地獄之後,便縈繞在四郎耳邊的雜亂鬼哭之聲也被這聲音蓋了過去。

綠雲柳眉一揚,仰天長笑起來:「哈哈哈,說來說去,還是為了趙端能夠順利投胎吧?憑什么?叫我放她一馬,當日可曾有人放我一馬?這天地間,可曾有過什么公正存在嗎?世上的一切好東西,都要自己去爭取才能得到。說起對你的痴心,我未必比趙端差在哪里,不就是因為當時年少,許多話不懂得說出口,比趙端這只重生惡鬼少了些爭奪的手段嗎?……可是說到底,我是你的妻子啊,我才是你的妻子啊。」說到氣憤處,綠雲手一揮,無數渾身漆黑的惡鬼便發出嬰兒般的哭聲,朝著呆行者爬去。

四郎這才恍惚記起來,綠雲就是月牙兒,是趙家給水生娶的童養媳,若真的論起來,的確是一筆糊塗賬。莫非,這月牙兒其實對呆和尚是有情的。這……這可就難辦了。

呆行者一手按著小白貓,一手結蓮花印,那些惡鬼圍在他周圍啃咬,卻全都咬在了一個圓滑的光壁上。

「求不得是苦,當年你嫁與我之事,也只是名義而已,你我命中並無姻緣,何苦執著若此?」呆行者的聲音依舊沉穩而清晰。

綠雲看著他這幅模樣,一發的惱怒,聲音轉而凄厲起來:「當年……哈哈,你說當年?當年我被趙家那只老狗買去給你做媳婦,原以為已經脫離苦海,滿心歡喜,一心一意盼著好好做你的小妻子。就算後來你被趙端那個賤人花言巧語欺騙,上山去修行,我卻還是在家中痴痴地等待你。你還記得臨行那日對我說的話嗎?」

呆行者波瀾不驚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一個苦笑:「記得。我說過,修行之後,就回來與你歡聚。只是,那不過是幼年與玩伴的情誼罷了……貧僧心中對女施主並無男女之私。」

呆行者話音剛落,血池中便掀起了滔天巨浪,里面的罪鬼都哀嚎瑟縮起來。

一片血霧之中,唯獨呆行者誦經之聲依舊不緊不慢的破空而來。

二哥一見綠雲發狂,里面特別帥氣一呼外面的玄色披風,將自己和四郎一齊包裹起來。

在一片黑暗中,四郎聽到二哥略帶涼意的聲音響起:「愛到極點變成深恨,不求同生但求同死。可知三千界中,唯求不得最苦,這女人化魔了。」尾音消失在唇齒之間,仿若嘆息。

等到外間帶著屍毒的血霧消退,二哥才放開四郎。

外面恢復了平靜,四郎紅著臉探出頭一看,嚇了一大跳。

只見綠雲如花似玉的面龐變得青黑,痴嗔愛怨,已經讓她的五官扭曲不堪,好似鬼魅般丑陋了。

這血霧還帶毀容功能啊。幸好二哥眼疾嘴快。四郎有些慶幸的拍了拍胸脯。

可能被氣瘋了,綠雲看上去有些陰晴不定。剛才發了一通火,攪得此界不得安寧,此時卻又平靜的有些詭異。

綠雲跪坐在血池邊的一塊石頭上,將瓜子西施放在自己身前,語氣淡淡地開口說道:「當日你言少則三日,多則七日,定然回來歡聚。你走後,我每天都痴痴地撫摸著你送與我的壓歲果,夢想著我二人能有個美好的未來。哪怕在趙家做個仆人也沒所謂。然而,苦等一個月,我等來的卻是被趙家管事偷偷送給那惡心的畜生這個結局!然後,我終究還是相信你的,水生公子。盡管被道士百般折磨,我心里卻沒有什么怨恨,每日只祈禱老天垂憐,能有個神仙指引著你來尋我,救我脫離苦海。」

邊說,綠雲邊用手在瓜子西施隆起的小腹上空輕輕劃動,塗著鮮紅蔻丹的指甲又長又薄,如同刀鋒般的血月。雖然她一點沒有碰到瓜子西施,那婦人身體下面卻漸漸有血跡暈染開來。

四郎看得很著急,忍不住用手輕輕彈出一點自己體內的混元真氣。一點先天的混沌靈氣穿過地獄中迷茫的屍毒,倏忽之間便沒入瓜子西施的身體內。連四郎旁邊的二哥都沒有覺察到。

綠雲繼續畫著圈圈,用幽怨的聲音講她的故事:「等啊等,等了有十年,有一天我忽然聽宮中小丫鬟們說有個和尚在四處尋人,滿懷希望的去到你的面前,你卻上前就問我有沒有見過趙端。我一時反應不及,沒有回答,你便徑直向前,連頭都沒有回一次!哈哈,我真是一個大傻瓜,痴痴等待了十年,每次撐不下去的時候,就想著水生哥哥不是負心人,他會來救我的,結果呢?我倒是沒看錯人,只可惜你心心念念要救的人卻不是我。哈哈~」說道這里,綠雲再次發狂一般大笑起來。

不知道為什么,盡管綠雲不是好人,看上去還即將對一個孕婦下毒手,可是四郎還是忍不住覺得她有點可憐,他也做不了什么,只能開口提醒她:「綠雲姑娘,這件事的罪魁禍首其實是趙家老爺,你何必和這些無辜之人過不去。放過別人就是放過自己啊。你這樣好,這樣美,以後會有很多好男人……不,男魔喜歡你的。」

綠雲笑了:「無辜之人?這世上誰不無辜?當日我被水生公子和趙家聯手推入絕望之中,這么多年人不人鬼不鬼的活著,與畜生虛與委蛇,不過是為了報仇雪恨。我要讓趙端和趙水生兩個也品嘗到我當年的感受,在自以為已經脫離苦海時,再次墮入更深的絕望之中。」

「那你怎么不去找罪魁禍首,那個趙世傑趙老爺?他害了你,你縱然殺了他也應該。然後就去投個好胎,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話說到這個份上,四郎簡直是苦口婆心在勸告綠雲了。他總覺得痴情的女孩子都應該被溫柔以待,便常常選擇性的無視她們凶殘並且不講理的一面。

聽完四郎的話,綠雲站起身,頗有禮貌的對四郎衽身行禮:「小女子在這里多謝胡老板的好意了。不過,我已成魔,哪里來的下輩子?」

頓了頓,仿佛想到什么極有趣的事情,她又咯咯咯地嬌笑起來:「至於罪魁禍首?胡老板真是心急。殺人也得一個一個來,不要著急么。趙世傑雖然用邪術苟延殘喘,但是道士一死,他必定被冤魂纏身,痛苦而死,死後也不會好過,我總在這里等著侍候他。」

說著,她用手溫柔的撫摸了一下瓜子西施的微微隆起的肚子:「投胎啊?我投不成,憑什么他趙端可以?」

四郎聽得皺了皺眉,卻不死心還想勸。

呆行者一直在念經鎮壓池中爬出來攻擊他的惡鬼,此時忽然出聲道:「當年之事非我本意,女施主何不放開心胸,貧僧願為你做火供,超度你往生極樂。甚至可以代你墜入地獄之中,以化解你身上的殺孽,只求施主能放過何家娘子以及她腹中的胎兒。」

「往生?我為什么要往生?你們看。」綠雲用手一指,四郎這才發現,旁邊血池里有一根燒紅的鐵柱子,柱子上捆著一群一邊相互撕咬、一邊瘋狂交合的人,正是趙家死去的族人,男女老少都有。

「從趙世傑開始,趙家人的魂魄都將墮入了阿鼻地獄之中,在此互相殘殺,涼風吹來便死而復活,要再次活受罪,直到所有被趙世傑害死的人個個投生,方能重入輪回。所以,我是不會入輪回的。也不再想要什么以後,如今就只求一個痛快!」

快字還沒落,呆呆坐在那里,如同木偶般的李保兒忽然對著綠雲撲了過去,他大吼道:「你這個害我妻兒的妖婦,去死吧!」

原來,呆行者剛才已經發現李保兒的生魂掙脫了綠雲的攝魂術的禁制,所以故意出聲引起她的注意。好給李保兒爭取時間。

綠雲芊芊玉手如爪子般刺透了李保兒的胸腔,血噴濺在瓜子西施的身上。可是李保兒好像不知道疼一樣,抱著綠雲一起投入了血池中。

這個被人當成女子養大的雙性人,終於在臨死前男人了一回。

綠雲一落入血池,池中便掀起了滔天巨浪,眾多惡鬼都跑過去想要撕咬她,卻全都被她吞噬掉了。

「糟糕,這樣下去,綠雲只會越來越強大的。」四郎著急起來,盡管心里覺得綠雲很慘,可是他畢竟是個理性的男人,不會因為這點同情就婦人之仁,反而迅速召喚出飛劍,對著撲入池中的綠雲砍殺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