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1更新(1 / 2)

九皋中學的教學樓天台上,趙佑媛自帶《二泉映月》背景音,明媚憂傷地看著網上新聞報道和評論。

微書的版式和微博推特有點類似,不過這個世界互聯網出現的更早些,相應的這些社交媒體也發展得更成熟,都有著幾十年歷史了。

過了網絡新鮮期的網民們,言辭並不激烈,理性居多,可能和這個世界的教育有著很大關系。

她把幾個門戶網站的報道看完,分析了一下媒體和評論的導向,憂郁地想對策。

她前幾天通過酒吧收買的跟班,一個叫林曉舟的女孩,翻著新聞,撇嘴說道:「靠,袁麗羽什么時候成校花了,感情這年頭什么人都能當校花啊!」

……趙佑媛無力附和,她很想糾正一下這孩子的重點,不過隨即又沒了心情。

袁麗羽確實一出手就擊中了蛇七寸,新聞標題到處都是很驚悚的「皇室女嫉妒校花美貌」「宗親心狠手辣火燒美女」……

趙佑媛調動起還在堅守陣地的智商,分析了一下,現在,皇室只有兩個做法。

第一,出面推諉說趙佑媛不是皇族中人,是個抹黑皇室的腦殘。不過這個說法還是漏洞百出,畢竟趙佑媛出車禍送醫院做基因鑒定的事情,整個建鄴醫院都知道,肯定會泄了口風;並且前段時間開宗親大會還上過新聞,雖然新聞沒有報道開會內容,但結合這個時間段,民眾一推測就會明白。

第二,承認趙佑媛是宗親,同時也是個抹黑皇室的腦殘。然後對她的所作所為表示教育失察,向全體國民致以深切的歉意。但是這樣,皇室會背負很重的輿論譴責,因為皇室失德對於皇室形象會造成很嚴重的抹黑,至少要花個五六年時間才能挽回形象。

難道只有被釘在「抹黑皇室的腦殘」這個恥辱柱上了嗎?

這絕對不行。

趙佑媛不知道皇室會如何選擇,畢竟她還沒來得及低調,皇室就已經被她連累得推上輿論的風口浪尖了,趙氏再怎么仁義,也不可能為了她毀了千載名聲。

林曉舟還在翻新聞圖冊,忽然「咦」了一聲。她抬起頭,皺著眉頭說道:「這個新聞現場照只有六張,可是袁麗羽的自拍照和寫真照就有三十多張啊。」

大家湊上去看,第二個圖冊是袁麗羽的照片,下面的文字注解說道,袁麗羽是九皋中學校花,漂亮有才華,是個如詩如畫的明媚的女子,本來是要考首都太學的。因為趙佑媛的緣故,心理受到了很大的影響。

九皋中學的入學名額是多么的搶手,地球人都知道。趙佑媛進得輕松隨便,別人可是得擠破頭才能搶個名額。像林曉舟這群混日子的,只能靠捐圖書館捐教學樓才進得來。所以袁麗羽的九皋中學學生的身份,本身就是一個證明她成績的說明。

正文圖片配著袁父抱頭痛哭的照片,仿佛被逼到了絕路無可奈何。新聞含而不露的說,袁父面對女兒被欺凌的情況也是無可奈何,對方是皇族,他們不敢走法律途徑解決,決定算了。

水吧有很多人建立了袁麗羽的粉絲站,甚至逆襲了娛樂版面,為她祈福:國民校花,正義與善良陪在你身邊。

下面附帶了一圈擺成心形的蠟燭。

趙佑媛簡直要感動得哭了,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出息到這種程度,像壓在別人頭上的帝國主義大山一樣。她欣慰地想,高中時候教育他們要做人上人的政治老師終於可以瞑目了。她終於達到了傳說中的「藐視法律」的高度,已經可以俯瞰眾生了。

別人都得靠借著她這棵大樹來炒作了,她得是多壯的凱子啊?

「考太學,她一定是在逗我吧?」林曉舟一邊翻照片,一邊分析道:「誰不知道她想考的是皇家梨園表演學院啊,現在說什么考太學,就算是九皋中學,每年撐死也就能考上15個太學生,她那成績就算吊死在太學門口,也當不了太學的鬼啊?」

知道內情的跟班們簡直要被惡心死了,現在就想一個拳頭把「中五女神」掄到東非大裂谷去和動物們闔家團圓。

趙佑媛陷在沉思里,擺了擺手:「算了,還是我自己失誤。」

她真的完全沒想過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現在才知道,並不是皇族身份,就可以完全有恃無恐了。

有的人被逼急了,一樣跟你咬。

而皇室,並非是沒有軟肋的。

皇室害怕媒體。

因為兩個世界的媒體公信力,是截然不同的。

當今世界,發達的傳媒業,正是五百多年前皇家扶植起來的,當時正是「士庶之爭」中末期,皇帝是武宗,曾經私下說過,「此乃雙刃之劍。」

這句話甚至被載入了起居注和武宗實錄,可是沒辦法,面對世家們固化的政治權力,強行分權只會動搖國本,皇室和新興階級便借助了媒體輿論的力量,媒體成為了雙方的武器,那時投身這個事業的人懷揣著為生民立心的信念,死於權力斗爭的不在少數,用歷史和鮮血奠定了媒體不可動搖的公信力。

如今,皇室養大的這頭輿論虎狼,終於對皇室本身形成了巨大威懾。

雖然事情很棘手,但趙佑媛好歹不是一個人在戰斗。她的身後,是整個皇族。

所以心里一直有一個聲音,告訴她,沒事兒的,還有太子殿下呢。他不會坐視事情失控,肯定會想辦法的。

趙佑媛冷靜下來,說道:「別急著生氣,處理最要緊的事情。我們所能做的,就是反擊。你們幫我做一件事吧。」

她必須要想辦法,依靠自己的力量,挽回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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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點,東宮在詹事府三樓連夜開座談會,處理這件棘手的影響皇族聲譽的事件。

他們加班本來並不少見,國家大事時有無常,皇帝召對也得聽命,可是為了這種事還是夠郁悶的。內外宣署的官員負責掌控輿論動向,出了這種事情,只能跟孫子似的窩在座位上,一臉衰相。

詹事府坐落在宮城南門外,隔條大道旁邊就是內政務院,一右一左,分別聯系太子和皇帝的政務工作。夜里宮城內外亮起路燈,一輛輛車停在詹事府樓下,樓里燈明瓦亮,顯示了這是一個不眠之夜。

向來都是內政務院的活兒比詹事府多,經常他們夜里燈明瓦亮時,詹事府的人三三兩兩下班,對此內政務院怨念深重。如今也算風水倒轉了,內政務院別提有多爽。

從東宮到詹事府辦公樓署只需要十分鍾車程,趙宣進會議廳的時候,所有人都已經到齊了,紛紛站起來行禮。

有閑心的研究了一下這位皇室第一美的衣服,淡藍色的交領窄平袖織銀小常服——要是平時的聽政和議會,他一般是琵琶袖的常禮服。很好,今天是標准書房裝,看來是忙得直接從東宮過來的。

趕緊夾起尾巴聽訓。

左秘書長抱著警視部和詹事府加班整理出來的一沓資料,在趙宣的准許下,開始介紹事件情況。

他打開投影屏,掃了一眼在座眾人。

「視頻是受害者的親戚發的,這位親戚在南阿茲特克洲1,非我宋朝貢國,因此天網無法形成直接攔截。」詹事府的人翻著資料,根據內外宣署整理出來的時間順序,一條條地匯報:「根據警視部的調查,起初的媒體是受害者家屬聯系,通稿和照片都是受害者家屬提供的。但後來,突然就有多家媒體自發轉載並且跟進。」

「這是第一個疑點,」秘書長助理在一旁標了個記號。「這些媒體的來源和授權需要深入調查。『造謠』說宗姬是私生女的,也是這些來歷不明的可疑媒體。」

《國家新聞管理法》有規定,但凡涉及皇族宗親的任何報道,必須有帝室部新聞廳的授權,並且要提交審核。但是,這些媒體很有意思,他們正文用的是「據受害人稱,應該是宗室」,這種模棱兩可的說法,標題卻直接打「皇室宗親」,這樣偷換概念,很多不看正文的人,直接看個標題就炸了。

「之後,輿論風向是從下午三點開始變的。三點鍾之後,開始有大批的人質疑陛下……品行不端,有私生女。到下午五點鍾,偏激言論經過幾大門戶網站和社交媒體的發酵,已經造成了惡劣的影響,其中有少數不明居心的人趁機挑動極端情緒。」然後借此攻訐皇室的存在。

最後一句話,詹事府沒敢明說,反正太子心里也應該是門兒清。

本來是一件單純的社會道德的事情,現在看來,明顯有不明勢力有意識的搗亂。

國內的媒體聞風而動,鬧得沸沸揚揚,倒是外國媒體,懾於積威,不敢觸宗主國大人的霉頭,境外輿論還是相對平靜。

這就應了那句話,媒體都愛窩里橫。

到底是哪些不明勢力,在座的人,可能心里都有了一些猜測。

趙宣掃視了一眼會議廳,吩咐秘書長道:「再把盧正平叫過來。」他准備好好敲打敲打盧家了,連群媒體的大動態都管控不了,范陽盧氏這是要垮台破產了嗎?

范陽盧氏,齊國後裔,魏晉世族,千年歷史上幾經起伏,而今暗中控制著國內外各大有影響力的傳統和新興媒體。如今宗長盧正平也未能幸免,大家一起來躺槍。

官員們同情的目光,落在詹事府工作人員臨時給盧正平增擺的桌牌上,仿佛那不是桌牌,而是盧正平的靈位和奠圈。他們面無表情,心里竟不約而同一□□蠟……

事態發展經過已經介紹完了,大家開始分析,建言獻策。

帝室部新聞辦公廳的官員見氣氛凝固,只能先開了個頭:「本來這家人可能是單純的炒作,順帶報復……宗姬,但是現在也可能被利用了,不明勢力實在太狡猾,輿論風向已經偏離了最初的軌道。」

「興風作浪的,明顯是那群潛伏著的,白蓮天理教!」警視部的副手是軍人出身,聽完詹事府的介紹和分析後,第一個帶頭表了態,鏗鏘有力:「這件事警視部職責范圍內的一定會處理好。該查的查,我們絕不姑息!」

內外宣署的倒霉官員在沙發椅上已經縮了快一個小時了,此刻這個輿論主管也不好再沉默,沉吟道:「我們會通過官方媒體出面給個姿態,把握住是非曲直的原則,穩定民心。」

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周厲王遺留下來的教訓,被歷代統治者謹記。比起別的國家的王室,中華皇室一直是比較開明的,因此被媒體攻擊了多會酌情道歉。統治者很明白,有的事務,你若想要阻止它,正確的方式該是往你想要的方向去疏通,而非不問青紅皂白地堵死,不給輿論發泄的渠道。

那樣只會積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