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4.17更新(2 / 2)

他將水壺放在手邊,趙佑媛的目光順著看過去,那些花草被謝清琸照料得很好,水珠在陽光下散發出五彩光澤,透著勃然的生機。

趙佑媛走到露台的條木板上,拿過水壺,幫他向架子高處的花盆里灑水,口里問道:「你的傷勢怎么樣了?」

「沒有什么大礙,其實早該恢復了,御醫說要再觀察。你應該是很好了。」

謝清琸微微一笑,在半空中伸出手:「你沒有事情,我很高興。」

趙佑媛把手覆在他的手上,溫涼的觸覺一瞬間傳入心底。在這片靜謐的陽光下,有種歲月靜好的甜美。

「我明天就要出院,下周電影開拍。你若康復後,也可以來片場看看。」空了一會兒,趙佑媛才問道:「那天我給你講的事情……有頭緒么?」

·

「『那件事情,」謝清琸偏側過頭,話語里有了一絲停頓:「後來我仔細想過,他們的目的,暫時難以推論。謝氏沒有什么機要,是值得他們如此縝密謀劃的。」

如果說真的對謝氏的產業有所圖,那么用更直接的方式顯然比較快。

見他似乎也沒有線索,趙佑媛陷入沉吟:「『既然目的未明,就無法倒推幕後人。我們不妨猜猜是誰下的任務。我猜測是刑玉。」

這個猜測比較容易達成,因為刑玉發來的幾個暗號,跟他自己的教義,那完全是一脈相承的,說他不是穿的地球人都要笑。

在看到他的教義後,趙佑媛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把二者聯系在了一起。

然而,這個猜測也被謝清琸否定了。「『應該,也不是他。」

他修長的手指摩挲著一片翠綠的葉子,沿著它細密的紋理:「如果是刑玉的手筆,他不會這么循序漸進……他的行事風格更謹慎大膽。他的出手,向來都是一鳴驚人。而你接到的這個命令,顯然是有著長期謀劃的成分。」

他不認為刑玉是一個看得上這種漫長布局的人。

這番分析讓趙佑媛陷入了一種深層次的迷惑,之前似乎迎刃而解的線索,又變成了一團亂麻。

「居然……還另有其人?」

「並且,我猜測,是有人埋伏在上層圈子的。」

這個消息對趙佑媛來說有點重磅炸彈,雖然謝清琸本人是不甚太在意。

在他的價值觀念里,有敵人覬覦才是正常的,才能證明一個世家背後的價值。而一旦察覺到了敵人的存在,那么情緒上的憂怖也是沒用的。戰略上藐視,戰術上重視,有底氣而不倨傲,就可以囊括他一切的態度。

而趙佑媛做不到他這樣的認知,在人生上輩子里,作為一個中產階級家庭出來的女孩子,會有敵人在背後盯著你,用陰謀詭計算計你,簡直想想就坐立難安。

他們倆就是典型的因成長環境不同行成的價值觀差異,導致皇帝不急太監急了。

·

因為發現情況比自己想象的更為復雜,趙佑媛告別出門時還有些心不在焉,堪堪與一個氣質高華優雅的女人打了個照面。

這個女人眉目古典,神色間一派淡然,從容貌到氣質,和謝清琸有五六分相像,趙佑媛一瞬間猜到了她的身份。

應該是謝夫人無疑了。

那女人在看到她後,微微一怔,繼而和善微笑:「是清琸的朋友么?我猜是媛宗姬吧。」

趙佑媛現在的身份很好猜,一來她是圈子里的新面孔,二來謝清琸近來同母親說話時,難得會重復提起一個人,謝母會上心也是難免的。

趙佑媛看著眼前的女人,常年優渥的保養使她的容顏駐留在三十出頭的模樣。衣著倒是簡單隨意,皮草外套搭配綠色纏枝蓮牡丹馬面裙,膝襕和底襕的織金在綠色的緞面上顯得柔和而精致。身上除了一個玉鐲子,再沒有其他的首飾。

這邊通俗意義上的良玉並非是慈禧以後炒出來的翡翠,而是傳統審美中的和田玉。趙佑媛在國子監上的玉石鑒賞課也堪堪就是個入門級,不過看到鐲子上的金色,猜測了一下應該是羊脂玉籽料。

這種鐲子放在前世沒個兩百萬是買不到的,而且往往有價無市,在這個崇和田玉的世界里只能更貴。

她也笑了一下,行了個晚輩禮:「伯母好,我來看望謝清琸,看他沒事,我也放心了,正准備離開。」

謝母的審美頗有點不走尋常路,在東方審美盛行全世界的這種情況下,竟然是燙了卷發的,當然她應該是有專業的造型師,波浪都泛著光澤,卷曲著優雅的弧度,儀態在舉手投足間都經過了精心的修飾打量。

她聞言送出了幾步,欣慰道:「好孩子,那天的事情我聽清琸說了,真是要謝謝你。以後多來家里坐坐,清琸也開心著呢。」

「沒問題,我和清琸是朋友,肯定會常來找他的。」

送走了趙佑媛後,謝母走進房間里,看到窗台上攤開的經書,她的眼中又浮現一絲隱憂。

婉泱死後,她就只剩這一個兒子了,所以也收起了早年愛玩的心思。但是兒子始終不習慣與她親近,並且依然保持著幼年養成的性格,這也讓她十分無奈,總覺得他不如同齡孩子樂趣多。

剛才看到趙佑媛在的時候,清琸的反應要好一點,至少表現出了一些對同齡人該有的親切,現在,她倒是寄希望媛宗姬能夠多和他交流幾番,往同齡人的范疇里帶一帶。

=====

霓舞天下電影公司,《我的野蠻校花》開拍前碰頭會被定在了這里。

下午趙佑媛在經紀人陪同下,一身清爽地來到大堂底樓,胡導演已經在樓下等待她多時了,對於這個皇室演員,他們保持了充分的敬意,很講政治。

倒是趙佑媛隨和一笑:「胡導不要這么客氣,以後在劇組里,我還有賴您的指導,可千萬別顧及這些禮節。」

她的意思胡導演也聽懂了,當場表示道:「這個宗姬您放心,工作是工作,我對影片的細節要求很高,會很嚴格的。」

他這樣說趙佑媛才放心,她雖然以前上鏡演出過,但那跟幾百號人的大熒幕劇組完全不能比,要是導演不敢嚴格要求她,那電影拍出來都能想象到觀眾的吐槽一片了。

男一號藍明尉也在一堆人的陪同下趕到了,他顯然身上的大牌氣場強得多,帶著墨鏡,輪廓俊美深邃,一路走來對胡導演和趙佑媛打著招呼,禮數周到游刃有余。

·

一行人一起上樓,在走到電梯拐角處時,突然聽到一個女人字音上揚的嘲諷聲。

「『對不起!」

一個凄楚可憐的女聲傳來,趙佑媛等電梯聞聲瞅了一眼,看清場面後卻有些訝異。

道歉的人是袁麗羽。

多月不見,她幾乎把這人忘到腦後去了。當初北工傳媒集團問她處理意見,她給的要求就是別把人逼死了,兔子急了還咬人,讓她不瘟不火地這么走著吧,別來礙眼就成。

後來袁麗羽果然不來礙眼了,徹底消失在了她的視線里。

此刻再看到這個人,真的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在這個世界經歷了太多形形□□的人之後,再看這個人倒是不覺得多么厭惡,人生百態,有刑玉那樣心思莫測的瘋子,有王梓清那樣腦子突然犯渾的小姐,自然也就有一心想要往高處爬,不擇手段的人。

趙佑媛更多的是替這個人感到可悲。

·

娛樂圈是個論資排輩的地方,這在哪個世界都一樣,因為它的性質決定了它只能是這樣競爭激烈讓人壓抑,甚至產生攻擊性的地方。

所以沒有地位的不起眼的新人,踏入這個圈子,要是沒有強硬的靠山,那妥妥是要受氣的。

袁麗羽也沒脫開這個范疇,她當初簽約時還有著中學生的天真,如今在這個世態炎涼的圈子里看了三個月,也就看明白了當初自己的幼稚和狹隘所在——

人一定要能認識到從前的愚蠢,才能說明如今的進步。

盡管袁麗羽在這里做小伏低,卻依然擺脫不了被欺負的命運。她自然是很希望雄起的,可惜沒有這個本錢和氣勢。

雖然她能夠偶爾去何有霖面前晃一下,但對方顯然對她不太上心,她也不可能因為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去勞動這位大人,只能默默地吃苦受氣。

在九皋中學時期,被一路捧上天的榮耀,在這種地方,都是十分可笑且脆弱的。那種由高到低強烈的落差,讓她幾乎感到了崩潰。

她正垂著頭拼命道歉,察覺到一旁有人看著她,轉頭目光便和趙佑媛對上了。

趙佑媛站在百億傳媒當家一線影帝藍明尉的身邊,對面是五陵著名電影導演胡一謹。而剛剛故意找茬欺負了她的那位視後,在看到他們經過時,瞬間變了顏色,好像走串了片場一樣,展現出了演員的本色:「胡導,明蔚哥,好久不見呢。」

她臉上帶著得體從容的微笑,湊上去向胡導以及藍明尉打著招呼,盡管對方可能與她並不熟。可是這個圈子就是這么的假,再陌生的交情也能在虛假的笑容後攀起來。

胡導和這個女明星是有過合作的,藍明尉也曾經和她合拍過廣告,當下就給她介紹了被晾在旁邊的人:「這位是媛宗姬,我們這次來是約了何先生,商量些事情,宗姬是我們新片的主演。」

趙佑媛要拍電影,朝貢國體系內所有娛樂雜志報刊都報道過了,圈子里沒哪個人不知道。那個女明星這時才發現這個梳著丸子頭,穿著u領小半臂超短裙,素面朝天的女孩就是鼎鼎大名的媛宗姬。

要說這媛宗姬,這幾個月可是常常占據頭條,輿論關注度不比明星差。

首先她長了張耐得□□評的臉,這是一切的基礎。

後來先是鬧出□□,再又驚天逆轉。然後和出租車司機合影的照片在網絡廣泛流傳,大家盛贊她平易近人(在公眾的印象里,身為宗親竟然打車是非常親民的)。最近上流社會一群學生在西沙群島夏令營時被綁架,媛宗姬勇敢挺身而出,把恐怖分子引開,讓同伴去恢復和軍方的通訊(媒體無法探知詳情,屏蔽牽星一事是機密)……種種事跡,把這女孩推上了人氣寶座。

漂亮、勇敢、有地位,刷滿人生正能量,皇室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

·

女明星馬上熱情道:「媛宗姬久仰了,我叫路萱萱,不知道我演的片子有沒有有幸被您看到過。」

驀然想到,聽高層說袁麗羽當年得罪宗姬挺深,這才被公司下令不溫不火地扔著,而今天她教訓袁麗羽恰好被宗姬遇到……算是無形中增加了不少印象分吧。

宗姬的大腿啊,可要好好抱緊!

在她熱切的目光下,趙佑媛點點頭——人真是太奇怪了,情不自禁地她就染上了趙宣對待下面人的態度。她目光轉向一旁:「她怎么了?」

這個她指的自然就是袁麗羽了。

袁麗羽心中涌上了極度的羞恥感,這種被注視的感覺讓她無地自容,她低著頭,不願去與這些人對視。

那女明星笑道:「她不太懂規矩,我教了她幾句,哪知道這么不頂說呢。」這句話一面是向宗姬表態,她也是看不慣袁麗羽的;一面也是在胡導和藍明尉面前解釋自己不是欺負人。

「她知道錯了就行,讓她回去吧。」趙佑媛一語雙關,平靜道。

那個女明星聞言愣住了,感覺臉上有點*辣的。

不是聽說這人得罪過宗姬嗎?怎么她一臉不在意的樣子?

可是周圍的人對宗姬姿態都畢恭畢敬的,她也只能從善如流,馬上變換了態度:「妹子,以後新人規矩還是記好。我也是為你好。你也得謝謝媛宗姬。」

袁麗羽在一片人的目光下,勉強擠出一個微笑:「謝謝路姐的提點,我以後一定注意。也謝謝宗姬。」

看著趙佑媛的時候,卻是真的十分感動的樣子。

電梯這時候來了,趙佑媛也沒工夫關注這里,走進了電梯。

她方才發話不僅是因為她現在朝著公眾人物的方向發展,就要在人前做出大度涵養的姿態,否則今天的事情指不定被別有用心的傳為她指使人欺負袁麗羽呢。

另一方面,也是她對自己沒什么威脅性,犯了錯教訓她是必須的,但是沒犯錯的話,找茬也是沒必要的。就事論事。

·

這樣想著,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在看到屏幕上來電顯示那一刻,她有些詫異。

長柔公主先前在她住院那會兒已經來看過她一次了,如今會給她打電話,應該不是探問病情。無事不登三寶殿。

她疑惑地接起來,電話那邊爽利的女聲傳來:「媛媛,聽說你最近要拍電影了是嗎?」

這個在皇室已經不是秘密了,老慧親王氣得都不想說話,趙宣還是搬出來景行大長公主給他做的思想工作。

「是啊,公主殿下,有什么事嗎?」她試探著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