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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以後,經歷了安史之亂,馬嵬驛兵變,楊貴妃自縊……當唐明皇再次回到宮里時,已是物是人非,沒有了與他對弈的人,沒有了彈琵琶的琴師,也沒有了盈盈一笑的貴妃。

而賀懷智知道他思念故人,便將那個盒子帶入宮,獻給了李隆基。盒子被打開,一陣濃郁的香氣彌散出來,在賀懷智講述著當年往事的聲音中,年邁的唐玄宗潸然淚下——

「因為昔年的香氣猶存,居然過了十年還未消散。」

趙宣講完這個故事後,就陷入了沉默中。

他在教她品香,可是,在今天之後,在以後的日子里,他也許就是只能空對著十年香霧的李隆基,只能在靜夜中緬懷依稀。

多年前看過的唐人筆記只是記在心里,直到此刻領悟到痛楚,方覺深刻。

他不語,雅室之中便一片寂靜。

趙佑媛奇怪地抬起頭,卻逆著光線,看入了他的眼睛。

背著光,他不知在想什么,漂亮深邃的眼睛里,依然有著明明寐寐的光點。

很寧靜,就像含著湖波。

她卻忽然,聽到了心動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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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的新年公假要放十五天,上元節後,果然各朝貢國的賀表就爭先恐後地發過來了,唯恐自己比別的國家慢了一步,顯得不夠積極。

估計著這賀表都是年前就擬好了簽發的,才能在正月十六上班這一天一大早就發過來。

禮賓部的人簡直想要仰天長嘯,他們剛過了一個年,上班回來就被鋪天蓋地的賀表給淹沒了。

按著流程,他們要措辭一封,對這一百五十七個國家一一進行頷予回復,嘉獎忠心,准許覲見。這個程序走完,差不多就是一個月。

而景行大長公主已經催人來問了幾趟,禮賓部沒辦法,抓緊匯總統計了一下……157個朝貢國,共有129個國家帶了藝術交流訪問團。

消息帶過來以後,三位公主沉默不語。

一百二十九個藝術交流團……啊!

可是有什么辦法,朝貢國也很希望能夠在宗主國施展一下文化影響力,作為皇室,外交工作也是她們的義務。九廟以內的宗室里,包括各位宗姬、親王郡王王妃在內共六十九人,在朝貢期間,都要提前住進宮里,對外交禮儀再最後溫習一遍。

景行大長公主、和靖長公主和長柔公主分成三波,分別帶隊,每人的隊伍名單尚未分出來,倒是藝術交流大典開幕式的帝室演出,名單已經早早的擬發下來了。

體現宗主國對藝術的重視、在藝術交流大典開幕式上演出的宗室是——

趙佑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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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很好的安排。」拿到日程安排時,那雙白皙的手因為用力過度,將燙金的紙都揉皺了。

趙佑婕挑起眉,眼睛閃過冷厲的光。

她身邊的女佣有點惴惴:「婕宗姬,老親王已經去找大長公主了。」

趙佑婕嘴邊漫起一抹淡得難以揣摩的笑:「這肯定不是大長公主指派的。」

為了要到這個機會,她去找景行公主求過幾次,好不容易把別家宗室女孩擠了下去,眼看勝利在望,卻被一個新來宗室的人搶走了機會——她能演出什么?上次不過在綠島行宮拉了個冷僻的小提琴而已,這種國際大典,小提琴能拿得上台面嗎?

心中不屑,面上還是沒有失態:「你去告訴爺爺,就說我太難過了,胃又疼了起來,吃不下飯,今天就不陪他老人家用晚膳了。」

老慧親王聽了自己寶貝孫女傷心成這樣,怎么著也得從大長公主那里討個說法。

到時候……就算名額沒有落到自己這里,但趙佑媛也絕對好過不了。總是要讓她難堪一下,才能解了她心中這口郁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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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趙佑媛此人,趙佑婕心里一向是不屑,且很有意見的。

她的爺爺是老惠親王,先前在家宴時沒少抱怨過皇室如今的規矩問題。

在趙佑婕心里,自從趙佑媛出現後,皇室的法度在某種程度上產生了動搖。

以私生子身份入族籍,又借著輿論危機順理成章拿到了慧武王後人的身份,讓爺爺都無話可說。如果爺爺對此反對的話,那么就是和整個皇家聲譽過不去。

如果走到這一步也就罷了,偏偏後來還去拍什么電影,簡直和那個驚世駭俗的長柔公主有的一拼。果然,她後來和長柔公主就看對眼了,趙宣又對她看重,帝室小年宴上,只獨獨喚了她一人,一下午都沒回坤寧宮來。

趙佑婕在宗室里長到十八歲,都沒有過這樣的待遇。趙宣待她就是堂兄待堂妹那樣,沒有過多親熱表示,明明她血緣關系比趙佑媛近得多了。

如今,一場交流演出的機會,竟然就被長柔公主給了趙佑媛。這簡直是不能忍。

想到這里,趙佑婕將那封日程安排折了起來,好整以暇地扔開了。

宗室里其他女孩不敢對長柔公主的任何做法有置喙,但趙佑婕可不怕。她爺爺和公主的爺爺乃是一胞同出,她從來不覺得自己在長柔公主面前需要低聲下氣。

她也絕對不打算對搶了她機會的趙佑媛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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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貢時皇室內部的分工是非常明確的,政治上就是趙宣和兩位老親王負責,軍事上是由其他親王或郡王帶隊的男性皇室成員,藝術上則是由公主們帶隊的女性皇室成員。

所以,關於藝術交流開幕大典,其中的種種流程,都是上報三位公主商議決定,雖然彌足重要,但不會再進而請示帝後了。所以這件事,就是長柔公主一人說了算。

而長柔公主會安排趙佑媛去演出,其實是有過她自己的考慮的。

作為帝室這一代皇帝膝下所出唯一的公主,她對於名留青史這些已經無所謂了,當然她不會意氣用事,看誰順眼就把名額給誰。她必須考慮到的是——這個機會給誰,能夠帶來效益最大化。

毫無疑問是趙佑媛的,因為她接下來的事業道路與自己的目標不謀而合,藝術大典的表演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如果趙佑媛能夠登場,便可以無形中提高資歷,以後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才更好借助她的名氣。

長柔公主是有私心的,為了傳播女權她也是拼了。

結果到了晚上,景行大長公主卻突然來到了她的麗正宮。

「嫻姑娘,有樁事情,現在宗室里鬧得不太愉快,我需得跟你溝通一下。」

長柔公主大概猜到了她的來意。

在帝姬眼里,誰來演出,委實算不得大事,只要合乎體統禮節便好。只是老慧親王那個咆哮馬的性格,把景行公主煩得不行,事情也再也不好壓下去。

當然了,對於帝王的獨女,大長公主也不能把話說重,只是淡淡道:「你指派媛宗姬在開幕式上演出的事情,固然有你的用意的。只是,婕宗姬也是一直希望能夠登台獻藝,這次名額下來,她覺得受了委屈,少不得你出面得解釋一下。」

長柔公主內心一抽搐,果不其然,景行公主拐了這么多話題,開始不動聲色地勸了:「你慧王爺爺那性情,你是知道的,不叫他覺得心安,總歸是要說道,若到帝後面前,說不得也就不好收場——」

言下之意,你這安排,拿不出合理的解釋,就把名額改成趙佑婕吧,慧親王不是好惹的,到時候真給鬧得全宗室都知道,趙佑媛怕也要被質疑。

但其實這種表演的人選,哪有什么絕對的合理可言,畢竟不是經過公平比試。

若為開幕式表演而比試,顯然是有失宗主國皇室體面的。傳出去了,朝貢國一聽,哇塞,宗主國皇室女眷為了爭這個表演機會竟然都內部比賽了……這不自己埋汰自己嗎。

所以還只能是指定。這就必然有人不平有人妒。區別只是趙佑婕對這個機會勢在必得,因此一定要拿到名額而已。

長柔公主心里悶著,自然很不高興。她行事都是一步一步有棋路的,慧親王這么一來,等同於把她的步調給打亂。

不過宗室規矩總歸是要遵循,她更多的要考慮影響,不能只顧自己個人意願,這么一件看起來無足輕重的事情,去和老公主、老親王對著干,實在不妥。只能面上帶笑,柔聲道:「皇姑奶奶說得是,是我考慮欠周到了,既然婕宗姬想要,就讓她去吧。都是我的妹妹,可不要被誤會是我偏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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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趙佑媛在拿到那一紙燙金的日程安排後,顯然也是完全出乎了意料。

當宗室女孩子們對於演出名額都各懷希望時,她是一點想要爭奪的心情都沒有的。一來她深知那些同宗女孩的藝術造詣,所以不想盲求;二來演出總是會抽很多時間排練,而她還要顧及著配合謝清琸行事。

她們現在都在宮里統一聽外交禮儀講座,不過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這些都已經熟稔於心。

待到課間時,有人忽然笑著問道:「媛宗姬,可想好了要演出什么節目了么?畢竟是好不容易弄到手的機會,可要費心想想,不能對不住這十年一次的機遇啊。」

她循聲看過去,這帶著優雅笑容說話的人,是老慧親王的孫女,趙佑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