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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調查結果出來的時候,大概是晚上八點多,報給太子和大長公主等人時,他們心里都明了一點——

動機,這個人沒有足夠的動機。

那么只有一個可能,他是被人指使的。

而趙宣同時也在想另外一個可疑點——為什么這個人會被袁麗羽看到?

這其中真的沒有問題嗎?

「時間緊迫,怕更多人進來,只能趁這時下手」真能解釋這一點嗎?

調查人員沒有多耽擱,先把人帶到幾位高位者面前了。

在聽著他們的調查報告,和這個男人的供詞時,趙佑婕心里也有了一個大概的想法。

這會是趙佑媛指使的嗎?

本心而言,趙佑婕也並不希望看到如此。

倒不是她對趙佑媛有什么感情,而是,倘若這人幫過她,後來卻揭示一切都是她的陰謀,她感激與憎恨的落差太大。更重要的是,如果真是趙佑媛所為,那就很麻煩,自己以後和趙宣之間,也會有永遠消不掉的隔閡。

一舉一動,背後牽扯的都是龐大復雜的人情往來,趙佑婕心情難免五味雜陳,也明白了爺爺臨走前叮囑她的「息事寧人」的含義。

趙宣居於正席,大長公主和長柔帝姬分坐左右,趙佑婕在左下首。只有他們這幾個人,才會聽到答案。

所有人都盯著這個戴眼鏡的沉默男人,直到景行公主開口,打破場中沉肅——

「你為什么要在開幕大典上做這樣的事情?是……自己的私人恩怨,還是誰指使你的?」

在場眾人,都默默地希望,聽到一個合心意的回答,至少,不要在皇室里,掀起任何麻煩。

門和窗戶,都被緊緊地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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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門被關上,隔絕了春日的陽光。

趙佑媛還沉浸在謝清琸剛剛那些一句比一句石破天驚的話,她好笑地發現,這個人雖然看著那么文靜,做事的時候卻總那么大膽,其實是刑玉失散多年的親兄弟吧。

車子是裝甲防爆車,能抵抗一定程度的爆炸,強隔音。謝清琸的淺色外衫下面,還穿著防彈衣,開啟錄像胸針,牽星定位,身上有隔音裝置,能預防次聲波攻擊,鉑金手槍里裝好了子彈,貼身攜帶。

趙佑媛上車後接過他遞來的防彈衣,兩個人全副武裝好後,謝清琸降下了擋板,司機發動車子,向著指定地點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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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對司機說過為什么要去揚子江,只是吩咐了謝氏安保中心的人仔細勘察那邊的位置後,在那沿線埋伏下來。

那里一馬平川的,想要埋伏大部隊是很不簡單的事情,只能是增加狙擊手。當然這樣的情況,同樣不利於對方施展綁架計劃。

謝清琸甚至安排了一艘輪渡在附近,上面都是喬裝好的便衣保鏢,以防備水上情況突變。

至於緊要關頭殺人自衛什么的,法律問題交給律師團去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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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記本電腦放在桌上,屏幕亮著,並未有任何異狀。

「今天的開幕式,不要太往心里去。」離開梨園後,見身邊人情緒不佳,謝清琸才出聲安慰道,「清者自清,既然公主和東宮都在,相信會有一個公論。」

自小接受正兒八經的國子監教育,他自然是能聽出來趙佑婕開頭三分鍾的問題的。後來他來到演奏廳後台,差不多也把前因後果明了。

趙佑媛其實倒不是為了誤會,反正她身正不怕影子斜。她所低落的,只是出來時遇見了趙宣,如今她在後悔,配合謝清琸麻痹敵人的做法,因為這同樣迷惑了自己人。

謝清琸忽然想起來什么,略覺好笑:「我想起日前給你算過一次奇門,今天這事,倒是意外的有點相近。」

正在懊悔中的人被這話勾了興致:「奇門遁甲你會算?我看過一次,像天書一樣,要算數很好才能學呢。你給我算的什么?」

「……你這個月容易出現各種口頭官司,和今天被誤會有點接近。」

趙佑媛聽了頓感有些心塞。算的很准不是嗎,而且剛剛出門時,她也被趙宣誤會了一把。

「不過,終究只是閑來聊以自娛,你不要介懷。」謝清琸微微一笑,安撫道:「即便周圍人都誤會你,我也只相信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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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父親早年是熱衷佛道,待謝婉泱死後,直接心灰意冷不問俗事,很少管家業了。

而謝清琸少不得受過他熏陶,禮佛之外,也會算一些復雜的奇門遁甲,但多是玩玩,從來不拿來算什么。

因為他堅信變數由人創造。天定命運,而人造時勢,命運與否,也就無所謂了。某些方面來說,他的想法和刑玉的教義,還是有通融之處。

但是這一次,在要面對和暗中敵人的正面交鋒時,他生平頭一次,為自己起了一局流年盤。

雅室里,他斂目不語,靜靜看著九宮格。

直符天英落七宮,直使傷門落四宮。陰遁二局。

前途的走向,曖昧不明。

到底會發生怎樣不可莫測的事情——

他把視線轉向窗外,金陵城繁華的街景在兩側倒退。

即便畏懼,也要坦然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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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六點。

專車沿著揚子江畔,尋找對方指定的碼頭。這里人不多,亦不是旅游景點,灘塗上葦草叢生,遠處江面上有幾艘貨輪。

湛藍的天空鋪滿卷層雲,被夕陽暈染成紅霞,夕陽的光輝裊裊,照耀在這江面上,波光次第。

這樣的美景,總還是要漸漸暗淡下去。時間一分一秒地度過,紅霞變成了青雲,似乎能感受到近夜的許許涼意。

時間越近,趙佑媛就越發感到緊張。為了平復心情,她干脆唱起了歌:「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可是波光粼粼的江面下,是否潛藏著危機。謝清琸真的對付得了他們嗎?

——還是說,無聲的狩獵,已經開始了?

那種生命的界線在迫近的感覺,又好像危險在向她越走越近。

她的手心沁出了細汗,而就在這時,手上傳來涼涼的觸感。

謝清琸握住了她的手,佛珠穗子垂在她手背上,與那分涼意一起,安撫了她內心的躁動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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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六點半了,天黑下去了。趙佑媛的歌從「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變成了「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而在前方指定的碼頭前,遙遙停著一艘快艇。車子謹慎地靠到附近,停了十分鍾,確認沒有任何異動後,兩人下車,走到快艇前。

快艇上有自動駕駛系統,似乎設定好了時間與地點,用的是自動導航。

「要上去么?」

對方這樣的安排,無疑是防止一切被反擊的可能性。他們也怕被包圓。

兩個人現在置身於重重嚴密的安保之下,倒還尚算安全。可是上了這艘快艇,就意味著性命並不完全受到保證。

趙佑媛看了一下時間,七點鍾,這時,梨園和皇城區內的宴會都已經酒酣拔劍舞了。

謝清琸也在思考,他拿出手機,准備指令安保中心調配直升飛機,載著狙擊手尾隨。而就在這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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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敞篷車揚起塵土,不知從何方駛出,朝著岸邊飛馳而來!

埋伏在遠處和游輪上的保鏢緊張起來,狙擊手將十字對准那輛車。

然而通過狙擊鏡看清車上的人時,卻吃了一驚。

那是一個身量單薄,只有十五六歲的少女。

她身上的橘粉色褙子被迎面的疾風吹起,嬌小的身影和隨風飛舞的衣袂,脆弱得好像隨時會不見。

可是她面無表情,總給人一種奇怪的觀感,又與這脆弱畫面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狙擊手把十字不斷調整向車胎,准備伺機扣動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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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猛地剎車,那個少女推開駕駛座的門,向著這邊跑了過來。

趙佑媛手上一緊,卻也不知是自己太驚訝攥住了對方,還是被更緊地攥住了——

因為,借著月色,車上下來那個少女,看起來如此眼熟。

並非是因為見過,而是她,和謝清琸,有著八分相像的面容。

一個猜測忽然浮現在腦海里,對方的身份呼之欲出!

盡管只是十五六歲的少女,但她的容貌清麗脫俗,甚至讓人驚艷贊嘆。她和童瑾是不同的類型,但美貌不亞於後者。

在令人驚嘆咋舌之余,也瞬間明白了,怪道提到謝家驚才絕艷的小姐都會嘆息,這樣的容貌,即便無才無德,擱在上流世家里,也是一等一的優秀存在。

那些猜測和感想,也只是在瞬間而已。

緊接著一個清脆的女聲,就打破了這一片沉寂。

「哥哥!」

趙佑媛感覺握著自己的手瞬間變得冰涼。

原來真的會有這樣的時刻,巨大的驚愕,和強烈的感情涌動,連血液都仿佛停止流動。

她轉過頭,清輝下的謝清琸,瞳孔收縮,看著那個面容和自己相像的少女跑近,終於難以置信地發出了呼喚——

「婉泱……」

謝婉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