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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問。」

就像皇後在東宮有人是一樣的,太子在坤寧宮也是有人的,這倒不是互相監視,而是兩邊有事有時候不好直接叫人去問去打聽,於是有默契地這樣安排。同理就像老慧親王在宗人府有老部下,和趙宣有異見就避免碰面,是一個道理,都是服務於場面。

母後在全球朝貢這個檔口,突然地把還在承擔外交任務的宗室女孩叫去宮里,那絕對不會是聊天敘家常,看著對方下飯。趙宣了解自己的母親,她分得了輕重緩急。

他能感覺到的是,有什么事正在不受掌控,這事關趙佑媛,他不能含糊。

不多時三秘接起了電話,然後走到太子身邊:「中宮殿下,同時還宴請了酈家的公子。」

趙宣已經走到車前,他瞬間明白皇後的用意了。

三秘已經為他開了車門,時間容不得多想。他對司機吩咐道:「坤寧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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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布好菜,又分別和每個人各聊了幾句,她年輕時學的藝術,思想很活泛,一點都不無趣。

「對了,景琛,你以後可以多為媛宗姬補課,我記得,她有些偏科。」

「殿下,我偏的是理科。」趙佑媛冷汗涔涔,她為什么會是個文科廢,因為大宋的國文教育一脈相承,文言文創作占篇幅太大啦!歷史政治又是完全的神一樣的展開。

「女孩子偏理科,倒是少見呢,」皇後聞言笑得更有意味:「你們兩個,這方面倒是挺有些相合。」

趙佑媛:「……」我真不應該糾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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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言談間有意無意地引導著兩個人,走到這一步,趙佑媛也能隱隱感覺出她的用意了。

她不能確定會不會是自己自作多情猜錯了,一邊奇怪為什么皇後突然安排他們倆見面,一邊又覺得自己這個烏鴉嘴說中了——她去年第一次入宮見皇後,皇後問她考試成績怎么樣,那時她就在心里吐槽,結果今年入宮,皇後果然又給她說媒了。

而且由於媒人是皇後,她想拒絕還很是麻煩!

她再把目光投向對面,對方接收到了她的視線,聲色未動。他在想什么?

——酈景琛。

這是趙佑媛第一次認真打量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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酈家,這也是個開國便存在的元勛家族。當然了,人家一千六百年前還有祖宗叫酈道元,也是老江湖了。

這個家族的存在感體現在哪個方面呢?趙佑媛第一次注意到的時候,是國子監大門的華表柱,後面有一面很長的浮雕牆壁,上面刻著歷屆祭酒的名字,不少都是姓酈。

清貴,就是她對這個家族的第一印象。

再後來,一件防紅外探測的迷彩服,讓她在聽說大宋的皇家科學院後,瞬間把這個家族清貴的印象給顛覆了。

那是世界上第一個國家科學研究院,也是如今全球科研人才心中聖地。卻正是景安酈氏在十四世紀初,憑著工部建成的。最初技術研究居多,基礎科學研究較少。這也和那時候的意識形態有關。後來,技術發展倒逼基礎科學的進步,再加上哲學之爭、意識形態轉變,才把重點傾到了科學研究上。

有這樣的卓越貢獻,這個家族應該用奇葩來形容它。

大宋開國十七個世家,活到現在的只有九個,而從「士庶之爭」那個特殊的時期順利轉型的,只酈家一個,別無分號。

「士庶之爭」是世界史的轉折點,這之前,世族固化了階級流動,情況一度和魏晉唐初非常相似,門閥世家地位太逆天。後來大宋的航海貿易極度發達,誕生了新的階層,加上開國就廣泛普及的科舉,於是新興階級要求更多的政治權利。

不可避免的,寒門士子、資產階級與世族之間發生了利益沖突,雙方展開了長達近四百年的爭斗。朝堂上旗幟鮮明地分了世家派系和新興派系,爭執到白熱化的時候還出過科舉大案,鬧過政變,發生過起義,其激烈尖銳程度遠超明朝的大禮儀之爭和東林黨閹黨之類。

在這場漫長的派系之爭中,以發展軍工科技起家的門閥世家酈氏卻默不作聲地轉變了發展方向。當掐得頭破血流的世族們回過神來時……

酈氏:全大宋乃至很多朝貢國的武器軍備都被我承包了喲,你們這群只知道掐架的薩比=v=。

真正的明哲保身之路,不是多么優秀或者強大,而是讓這個國家缺不了你。那時候科技院已成立百余年,酈家地位已無可動搖。

大宋雖然重商,但貴族的觀念畢竟不會輕易改變的,意識到酈家走的是新的發展道路,也是唯一的退路時,多少世家蛋都疼了——酈家的眼光太超前,逼死了其他世家。

如今,國內各種高科技研發,包括核武器、甚至航空探測在內,都能窺得酈家的影子。某種意義說,算引領全世界的頂級科技之力的家族。

但這個家族最奇葩的,還不僅止於此,可以說,他們是這個輝煌世界的功臣。

就現在,它同時和好幾個家族掐著架,皇家還是對它禮遇有加。

因為——讓全球樹立起三聖雕像的「則學」創始人,酈允,出自這個家族。

一個國家想要持續進步輝煌,如果沒有一個符合生產力發展的統治哲學,只能原地踏步並走向衰落。

這個世界比前世好的,就是哲學的進步。

皇室能不敬重他們嗎?就像前世曲阜孔家,歷朝歷代都能安然承襲爵位是一樣的。

皇後把這樣的人配給趙佑媛,趙佑媛絕對不虧,她甚至是賺了的。

只是,天底下沒有平白無故的好事,到底是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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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有什么想法,是不會表現出來的,但是,事關趙宣,她不能再端著,此刻見氣氛熱絡得差不多了,兩個孩子之間也互相了解了一下,她微微一笑,問道:「對了,景琛,我記得,你尚未議婚?」

來了!

趙佑媛和酈景琛心中同時一跳。

趙佑媛想的是不能直接拒絕皇後,得私下里表現得極品一點,把酈景琛嚇跑。

酈景琛想的是不能直接拒絕皇後,那么就假裝自己喜歡男人吧,把皇後嚇跑。

兩個人目光又交匯了一下,竟不約而同地,露出了一個心照不宣的微笑!

皇後看在眼里,以為他們是看對眼了,心里也不由得又是一松,暢快道:「我見你們倆也是能聊得來,不妨多接觸試試,媛宗姬是個好孩子,我很喜歡她,非是你足夠優秀,我還不舍得呢。」

趙佑媛心里一臉血,在想著如何開口回復。而酈景琛已經開口了,她心提到嗓子眼,見他做出了一副惋惜的模樣:「殿下,景琛也正要……」

他的話被打斷,任女官忽然敲了膳廳的門。

「殿下,太子殿下回來了。」她匆匆到皇後身邊匯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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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趙佑媛坐的離皇後不遠,同樣聽得清楚。心里忽然有些狂跳起來,趙宣會突然回來,會是為了什么——是為了救場嗎?

皇後顯然是錯愕的:「他怎么會來,他不是中午有朝貢接待么?怎么沒預約?」

任女官一臉為難,沒預約是不能進來的,但誰敢攔東宮呢,就這一句話的空隙,趙宣已經進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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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著皇後行禮,皇後收起了錯愕,端坐著淡淡問道:「頌之,你怎突然來了坤寧宮?匈牙利朝貢團呢?」

趙宣的日程安排,她之前可是都看過的,知道他今天中午有宴請,所以才挑在這個時候安排兩人見面,孩子的性格他了解,絕不是為了私情就耽誤公事的人。

可是趙宣出乎了她的意料,打亂了她的安排。

「已經為他們安排了晚宴,朝貢國那邊的事情都妥當了,兒臣此番,是有一件要事要講,耽誤不得。」

聽到這句話,酈景琛就很想離場了。

而趙佑媛手心沁出了細汗,心如擂鼓。

趙宣目光在膳廳里掃視了一圈,緩步上前,坐到了趙佑媛的身邊。他此刻忽然是有些緊張,那是一種混雜著未知的心情,可是他絕對不能容許自己喜歡的人去和別人在一起,不能接受母親這樣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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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心里咯噔一下,母子間的默契讓她預感到了什么,她不動聲色,實際卻在和太子搶時間:「任秘,你先帶人出去。」

任女官也感受到了氣氛的突變,馬上指示著膳廳里照看的禮儀趕快出門。

而趙宣並未在意這一切,他心里是遲早要說明白的慨然,手在桌下,握緊了趙佑媛的手,感到她並未掙脫,心中便覺暖意充沛。

他直視著皇後:「母親,先前您曾有過為我選妃的打算。而今我正是向您坦白心跡的。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我想娶她。」

——「我喜歡的人,就是媛宗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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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句話甫落,廳中僅有的四個人,哪怕心里都是有所預料的,此刻也個個都心情復雜,亂潮洶涌。

皇後神色未變,但眼神變了,嘴角也幾不可察地微微一動。她的手放在面前的酒杯上,指尖有些泛白,她在控制自己的呼吸,讓其聽起來平穩。

她不能失態,哪怕心中是滔天的震驚,這里守著外人,也不能失儀。

——有什么東西收不住了。這比兩年前長柔公主回國,說開設了精子銀行並打算不婚生子,更嚴重。

「殿、下,」皇後一字一句,會用到這個稱呼,就說明她現在無比認真了。她嘴角甚至連弧度都未變,因為她想維持儀態:「請注意你身為儲君的一言一行,和有可能造成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