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10章(1 / 2)

求女 趙熙之 1538 字 2023-02-16

「都殘疾了!」外面的議論聲到此倏止,內侍們大約是察覺到了窗戶開著,趕忙停下議論紛紛避走。傳言遠去,風雪卻仍往里涌,火盆好不容易攢起來的一點點溫度,全被撲了下去。

有些話早晚都會聽到,倘若局面當真落到這般田地,耳朵也是白捂。念至此李淳一松開手,又探進被窩里踏實地握住宗亭的手。她捕捉到了他瞬黯的眸光,無視那些言之鑿鑿的傳言,堅定地直視他道:「太醫署還未有結論,諸事應有轉圜余地。哪怕沒有——」她略頓:「我也會對相公負責。」

她手心難得溫暖,握著對方的手,力氣也恰到好處。她一向不太擅長用言語安慰人,更無法與他傾訴多日以來的憂懼與痛苦,只能同他表明立場與心中決斷。

宗亭未料到她會如此果斷又干脆,但他面色仍然難看,因這打擊甚至透出幾分厭世的頹靡。這時李淳一再次俯身,貼著他耳朵一字一頓道:「這次我不會再放棄相公了。」鄭重其事,發自肺腑,手心里傳來的力量也堅定得要命。

哪怕他不殘廢,李淳一恐怕也會這么做。多日來他反復告危,病中的脆弱與痛苦模樣讓她意識到,哪怕平日里再厲害他也不過是*凡胎,其實和所有人命一樣脆弱又容易消逝。

眼下這些事雖全部跌出了她的計劃,但她卻不能懊惱喪氣愁眉苦臉,她有必要守著他,且局勢也會讓她守著他。

她呼吸間胸腔仍然疼,心中憂懼亦未能散,但卻只輕嘆一口氣,和緩說道:「相公如果難過想哭,我陪著。」

李淳一左手受傷,無法張開雙臂擁抱他,便只能陪在他身旁,與他一起挨過這漫漫大雪天。

而宗亭眼底幾乎是沉寂的,因為疼痛連呼吸說話也很困難,他甚至沒有多看李淳一一眼,只沉靜偏頭,隔著紗帳望向了窗外。

——*——*——*——*——

屋外的風漸漸止了,雪花也精疲力盡,落得愈發緩慢,殿內則早已陷入了長久的僵持。女皇與宗國公彼此對峙,兩人一個憤怒又無可奈何,另一個則放棄長者的威嚴與為人臣的本分慟哭。

女皇聽著那老態又不加節制的哭聲,脊背失力般漸漸松弛,她望了望白茫茫的窗,留了幾分客氣開口道:「宗相公遭遇如此不幸,國公傷心是在情理之中,但諸事得講道理,哭又有何用呢?」

那長者聽到這話果然止了哭,也不再拿了拐杖咚咚咚捶地,只長長地嘆了一聲,最終沉默地坐了下來。

炭盆安靜又努力地供暖,女皇言聲緩緩:「場上情況危急,宗相公只身過去救人,誰也未能料到。何況吳王也傷得不輕,手臂折了動也不能動,眼下還在咳血,都已是這般境地,又如何能給交代?」

宗國公卻對李淳一的傷勢閉口不談,歪曲話題道:「他為何會去救人,陛下豈能不知?明知會被鐵蹄踏,還要撲過去,是他心中仍裝著吳王。那年匆匆一別,吳王倒是走得瀟灑,這孩子心里卻落了病,惦記著到現在,連安穩覺也未睡過。一看吳王有難,倒是不顧性命地撲上去擋了,可吳王哪有半點良心?陛下倒是評理看看。」

他索性將宗亭的心思全剖開,甚至添油加醋端給女皇。

女皇當然知道這些,當年李淳一走得突然,宗亭放不下,到了關隴仍寫信給李淳一。她也知道李淳一將那些信全都退回了,原以為這段感情早就斷了,但她如今清楚根本不是這么一回事。

宗亭的纏勁與執著超出了她的預計,估計連李淳一也沒料到事態會到這地步。

兩位老者談論起多年前晚輩的感情秘辛來一點也不避諱,宗國公甚至表露悔意:「若知如今會釀成此禍,老臣當年也不會反對。但事態至此,老臣孫兒都已經殘廢,且這些年也就這一樁心願,陛下不如幫他了卻,將來他也能更死心塌地為陛下效勞。」

話到這里,幾乎已算是表態,宗國公是要女皇成全這段年少時未成的關系。

他千方百計要將女皇繞進去,女皇卻壓著聲音道:「國公一心只考慮孫兒的心願,朕也一樣,朕掛念幺女的將來,不想讓她將余生隨隨便便搭進去。」

宗國公方才分明點到讓宗亭「效勞」,暗示倘若女皇成全這段關系,則關隴也將在握。女皇對此不可能不動心,但她有遲疑而拒絕也是情理之中。

天下沒有談不妥的事,全看條件。

女皇自然不可能因這隨隨便便一句承諾,就放任如此重要的一顆棋子嫁到宗家。她心中有她的籌碼,賭局該怎樣玩,這些年君臣之間早有默契。

就在君臣二人打算談條件時,內侍忽通報道:「吳王求見。」

女皇瞬時收斂了眸光,瞥一眼哭紅了老眼的宗國公道:「國公略是狼狽,不若先避一避。」宗國公到底不想在晚輩前失了威嚴,當真拄著拐杖起身,由內侍領著到了偏房,隔著一簾聽主殿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