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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女 趙熙之 2075 字 2023-02-16

他的策略一向是挑次要人物收買,一來他們容易收買,二來這些人往往能在關鍵時刻提供最有力的支持;何況女皇先前在東宮內軍中同樣安插過心腹,如今女皇死了,這些眼線便徹底落入了宗亭一人手里。

李淳一被軟禁掖庭,正是由東宮內軍看守,要說救一定能救出來,但那樣便會暴露內奸,並令李乘風起疑。

一直靜候著不救,是為了讓太女篤信東宮內軍仍是不可置疑的心腹。

謝翛又與宗亭溝通了一些細節,如萊在一旁聽得心驚。十幾歲的少年,人生中還未遇到過如此膽大包天的謀劃,待謝翛告辭了,他還是沒能回過神。

「三十四叔。」宗亭一句話將走神的宗如萊拽回來,說罷他斂起眸、最終合上了眼,緩聲道:「我不是教你這樣做事,我願你永遠不必面對這樣的事,但遇上了也不用害怕,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你自然會知道要怎樣做。祖父已無精力再理事,分家的無理取鬧需要人扛著,朝堂上你若有想法也得自己去爭,這擔子我得真正移給你了,你害怕嗎?」

宗如萊愣了愣,卻立刻換上了堅定眸光,筆直地站在宗亭案前:「不怕。」

「那很好。」宗亭說著起身,將案上楊梅推過去:「楊梅送來就是給你吃的,拿回去吧。」

臨近中午的宗宅仍是安靜的,宗國公坐在廊下聽小仆給他讀書,宗亭洗了個臉出門去中書省,天光仍然慘白一片,有風,但還是悶熱。

蟬鳴聲倦了,到下午時分更是一點力氣也沒有,竟是歇了下去。浩浩盪盪的元家軍隊伍進了長安城,但只能在朱雀門外止步,唯有幾位使者及「元嘉」能夠繼續往里行過天門街,再抵達巍峨宮城。

龍首原上的新宮殿就快要落成。有傳聞說太女繼位之後,不日將遷至新宮城,舊宮城從此就只能抱著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沉寂下去,再無人問津。

然登基大典仍在舊宮城,太女召見新皇夫亦是在這里。暮色迫近,空氣里的燥熱卻不減,兩儀殿的筵席早已經備好,禮部也趕在承天門鼓聲敲響前送來了新帝王及皇夫的禮服,奢侈地呈放在長案上,在宮燈映照下顯得分外奪目。

內侍略顯尖利的傳報聲到來,正是「元嘉」到了。

李乘風極少出關中,而元信這位弟弟一直養在山東,因此李乘風只見過幼年時的他。內侍傳報聲落,昏燈籠罩下的殿門口出現了一位高挑的華服青年,面上則戴了一只精巧面具,將大半張臉都遮去了,正是喬裝的顏伯辛。

李乘風抬起頭看過去,他走進來俯身行禮:「臣見過殿下。」

「聽說你在山東受了傷,所以遮了臉?」李乘風下意識伸手去執酒盞,但卻在碰到盞壁的瞬間驚醒般地抽回了手。

這是戒酒之人下意識的反應。她刻意避酒,是當真如宗亭所言「中丹葯之毒已深」了嗎?站在門口的顏伯辛敏銳捕捉到了她的動作變化,隨即又聽她說:「在我面前不必遮掩,摘了吧。」

顏伯辛道:「殿下不在意,但臣十分在意,就容臣養好傷再摘吧。」

李乘風抬眸將他打量一番,也不再執著此事,指了一張小案道:「坐。」

顏伯辛聞令坐下,面前美酒佳餚滿案,是極盛情的款待,但其中卻藏著太女的齷齪心思。顏伯辛目光警敏地一一掠過那些酒菜,袖子里卻捏緊了字條。方才進來前,遭遇一位行色匆匆的內侍,那內侍撞了他,但同時卻往他手里塞了條子。

一來是傳達宗亭的安排,二來是讓他千萬不要飲酒。

因此顏伯辛用飯期間,竟是碰也未碰那盞酒。旁邊一老成內侍問道:「將軍為何不飲酒呢?」

「飲酒加重傷勢,而我指望這傷快些好。」他瞥一眼那內侍,同時又將這有理有據的回答通過目光傳達給李乘風。

李乘風顯然是要他飲那酒的,她甚至預備好了讓「元嘉」今晚就在掖庭宮過夜,陪著她那被關了將近一個月的妹妹。

但她這時卻只道:「明日要穿的禮服都已妥當,你先試試。倘有不合身之處,還能連夜叫他們改。」

顏伯辛卻問:「殿下的試過了嗎?」

「沒有。」

「那就一道試吧。」顏伯辛面具後的目光灼灼,李乘風聞此言竟然笑了一笑:「你這樣著急嗎?」

外面熱極了,燥得人犯困,東宮六率中一個副率卻有些焦慮地在廊下踱步,他皺著眉,腦海中劇烈地回憶思索著,最終步子停了下來,拍額道:「有鬼,這其中有鬼。」說罷瞥見另外一個副率,趕忙三步兩步追上去,定定神問那副率:「某先前見過元二郎,他手背上有一道相當可怖的疤,人的疤應是不會無緣無故沒的,那今日來的那位萬一不是元二郎要如何是好?」

那副率睨他一眼:「指不定有神葯呢?」

他搖搖頭:「不會,我覺得有鬼。模樣身形貿一看很像,但細想還是有差別。」

那副率聽得他這樣說,神情頓時變得緊張起來:「那要趕緊通報給殿下才是。」

兩人一合計,加快了步子趕緊往兩儀殿去。

而這時顏伯辛卻端著酒盞走到了李乘風面前,隔著長案不顧僭越地俯身看向她,唇邊勾起魅惑微笑:「臣的確有些迫不及待,阿兄曾多次與臣講過殿下的好,臣也仰慕殿下多年——」聲音低下去,同時挨得她更近:「仰慕得都快要瘋了呢。」

李乘風精神有些不濟,闔上雙目卻又乏力睜開:「是嗎?那將酒喝了,不要管什么傷疤,我送你去個好地方睡覺,明早起來你就是這宮城新的主父。」

這時殿外靜悄悄,仿佛一個人也沒有,連內侍都悉數退下了。顏伯辛輕抬起她下頜,面具後的目光灼灼盯著她,唇邊笑意更深:「為何要去別的地方,在這里睡不可以嗎?」

他將頭湊到她耳畔,將吻未吻,手卻探進了她寬大的袖子里。夏日衣裳單薄,皮膚便觸手可及,就在李乘風要制止之際,顏伯辛卻在她小臂上摸到了潰爛的膿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