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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天色越來越暗。之前還下著小雨的天,到了晚上突然干爽起來,因為有風。

秋天,秋風。

吹過昏暗無人的樓道,偶爾有幾只廢棄的塑料袋,貼著地面而飛。

楚楦穿著一件短風衣,牛仔褲,短靴。懷里揣上老者給的灼心小劍,驅鬼令符,走到路邊攔下的士。

「去西橋。」

霍雲深還沒回家,他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西橋霍家老宅。

楚楦不顧遇見厲鬼的風險,決定冒著夜色前往西橋,跟霍雲深好好道歉,然後勸他回來。

「先生,這么晚了還去西橋?那邊已經沒多少人住了。」開車的司機師傅說道,他好像對西橋比較熟悉。

「是啊,我去那里有事,要不是的話,我也不想去的。」想想自從招惹上霍雲深之後,短短的一個月里頭,楚楦已經去了三四次。

他心想,沒准以後還要經常去。

一鬧別扭就回娘家什么的……有得受。

想著自己的事情,楚楦就沒去注意開車的司機師傅,自然也沒看到倒後鏡里邊,那司機的臉色不對。

青白青白地,就好像……個死人一樣。

車開了好久,楚楦忽然咦了一聲:「師傅,這條路好像不對。」

「嘿嘿,就是這條路沒錯,我拉人拉了這么久,都是走這條路。」司機的笑容詭異萬分,這一次楚楦終於從倒後鏡里邊看清楚了他的臉,額頭開了一個血洞,眼眶流出腐爛的爛肉,正笑得燦爛!

他是鬼!

「啊!」楚楦驚叫一聲,忽然……前面出現一堵牆,他們的車子直直撞到牆上!

就在楚楦以為自己會死的時候,車子和牆面始終沒有相撞,他定睛一看,有個影子擋在車頭,竟然用雙手穩住一部車。

「雲深!」楚楦想也不用想,脫口喊出霍雲深的名字。

惡鬼見撞車不成,迅速回頭去抓楚楦。

腐爛的雙手,從破舊的衣服中伸出,青黑的指甲足有一寸長。

他撲過來時,楚楦清楚地聞到一股腐屍的臭味,幾欲令人作嘔。

萬分緊急的關頭,一只手從窗外快速伸進來,猛地抓住惡鬼的頭,用力往外一扯!

楚楦的眼前腐肉橫飛,只看到惡鬼的整個頭部竟然被揪掉,車內只留下一具無頭的腐屍,散發著陣陣惡臭。

「嘔……」楚楦捂住嘴巴,惡心的感覺再次涌起。可是他看到惡鬼雖然沒了頭,卻還會動作,於是掏出懷中的灼心小劍,橫握著刺入惡鬼的胸口:「去死!」

惡鬼的心臟被小劍刺穿,果然失去行動力,很快就魂飛魄散,只留下揮散不去的氣味。

「嘔……」楚楦跌跌撞撞地下車,在路邊滔滔不絕地干嘔起來。

一個影子遠遠站在他附近,不敢靠近一步。

楚楦好不容吐完,用口袋里的紙巾擦干凈嘴巴,他虛脫一般往地上一坐:「老先生也沒告訴我,這個世界上有這么多厲鬼。」隨便出個門就能撞到一個,真是倒霉透頂。

低頭看著那把灼心小劍,默默在心里感激一下那老者。

說到感謝,楚楦慢慢抬起眼睛,看到遠處的霍雲深,在夜色中身影模糊不清。

好不容易看到他四肢健全,楚楦的稍微心放下來。

「你去了哪里?怎么不回家?」地上臟,楚楦坐了一會兒便站起來拍拍衣服,朝著霍雲深走過去:「身體怎么樣了?白天有沒有遇到危險?」這只鬼白天藏在哪里?是楚楦一直想知道的問題。

看著他走過來,霍雲深沒動,也不曾掩飾自己臉上的丑陋、恐怖。

不同於其他惡鬼的腐爛惡臭,霍雲深是一只被燒死的鬼,他的屍體干瘦,焦黑,某種程度上比腐爛的惡鬼更可怕。

「我看看你的手,還有腿……」楚楦當然也害怕,他只看了一眼霍雲深的臉,已經有點受不了。

於是趕緊低下頭,伸手查看這鬼身上完好的地方。

不過,灰白的手臂上竟然出現一片焦黑,占據了手臂的三分之一。

「怎么回事??」楚楦記得自己以前看的時候,除了臉外,渾身上下都沒有焦黑。

霍雲深的手臂從楚楦的手掌中,掙脫了出去。

面目丑陋的厲鬼,轉身帶著楚楦去最近的站牌,等公交車,或者的士。

走到光線的地方,楚楦微微松了一口氣,他回頭遠遠望著出事地點,那里已經什么都沒有……果然是靈異事件。

「我知道你擔心我,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回去以後,我們需要好好談一談。」楚楦周圍沒人,整個公交車站牌前面,只有他和霍雲深兩個。

而路過的車輛和行人,只會看見楚楦自己。

恰好就有一輛公交車開了過來,楚楦看見上面並沒有多少人,便側頭說了一聲:「走吧。」

兩個人一前一後上了車,楚楦找到兩個連坐的座位,在後排。

他拍拍身邊的座位小聲跟霍雲深說:「整天飄著累不累,要不坐一下。」

霍雲深看著夜里的他,倒映在玻璃窗上的模樣,清雋干凈,很像自己記憶中曬過的深冬的太陽。

那時候自己身體不好,鮮少出門。

兩進的小院落,承載了他二十年的記憶,他甚至弄不清楚,別處的陽光是否也跟小院的陽光一樣,暖呢?

楚楦見他坐下了,心里有許多話想說,他努力憋住了等到回家再說。

一位女士經過他們旁邊,發現楚楦身邊有個靠窗的空位:「這位先生,你坐到里面去吧。」她想坐這里,或者里面。

「不好意思,請你坐到前面那些空位去好嗎?我看還有位置。」楚楦抱歉地笑了笑,並不打算讓人打擾霍雲深,就算會被吐槽也無所謂。

那位女士只好聳聳肩,去了別的地方。

五站的路很快就到了,霍雲深跟著楚楦下車,聽見楚楦忽然說:「你需要坐公交車嗎?」難道鬼不是會瞬移?

霍雲深瞄了他一眼,帶頭走在前面。

「……」感覺自己問了一個白痴問題,如果鬼能瞬移的話,自己早就被鬼殺死了……不對,也就是說,霍雲深一直跟著自己?

就算不是貼身跟著,也是遠遠跟著,說到底還是跟著!

那么他只是不想出現,並不是離家出走。

楚楦突然挺無奈的,因為他娶了一只性格悶騷別扭的鬼。

人際關系本來就很難處理,楚楦連人都相處不好,叫他怎么應付一只鬼?

回到家,他憋著滿心的郁悶,去廚房把准備好的雞血端出來:「今天下午去買的,還很新鮮,你盡快喝了吧。」

眼看著雞血變黑,楚楦給他燒了香,另外點了兩支紅寶燭,巴掌長的那種:「我知道你的身體受了損,需要補充力量。說實話,你想要精氣我隨時都可以給你,但是你不要,我也總不能逼你。現在我們面對面,把話說清楚,你究竟是什么打算?」

一進到屋,霍雲深不知為何匿藏了身影。楚楦找不到他,便對著靈牌說話。

案上擺著筆記本和圓珠筆,期待他跟自己交流。

此時此刻,陰風陣陣,吹得香煙和燭火搖曳不已,整個室內倍顯詭異。

若是有人踏進楚楦的家,准會嚇得連爬帶滾,有多遠走多遠。

「說吧,耗著不是事,我真的不是只關心我自己,我很擔心你……可能你不相信,整個白天我都在想你的事情,要不今晚也不會冒險出門,想去西橋找你。」楚楦綳著臉,語氣特別嚴肅:「我和你的處境很危險,今晚要不是別人送的小劍,我有可能會被鬼掐死。你再厲害,也不可能時時刻刻看著我,總有疏漏的時候。或者,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死活?」

半晌沒有動靜。

楚楦抿著嘴:「那算我自作多情,以為我們是合作關系,看來不是。」

筆記本上的圓珠筆,終於立起來。

霍雲深寫道:拜過天地,你迎了我進門,如何是合作關系。

他的筆跡似乎很凌亂,而且隱隱透著一層憤怒,隱藏得很深。

「是啊,我們結了冥婚,利益息息相關,為什么不是合作關系。」

卻被霍雲深反駁:不是。

「那你是什么意思?難道……」他還想著那件事?

楚楦真受不了他:「你是白痴嗎?你是鬼,我是人,結了冥婚,我就該像對伴侶一樣對你?包括上床接吻?你是不是白痴?」他簡直覺得霍雲深不可理喻,誰家的冥婚是這樣的:「各取所需,我給你精氣,你幫我驅趕其他厲鬼,一開始不是這樣約定的嗎?」

冥婚也是婚,我嫁你娶,你敢欺我?

霍雲深的筆尖,重重地劃下一個問號,猶如一座大山,壓得楚楦喘不過氣來。

「我……我……」誰來收了這厲鬼,要瘋了!

「你不能這樣對我,我一不接受男的,更不能接受鬼……」楚楦搖搖頭,表示自己做不到,光是想象就惡寒!「如果你執意要逼迫我,那就解除約定,以後你想去找誰就去找誰,我的事情再與你無關。」

很快霍雲深就在本子上寫道:「除非你死,否則約定依舊。」

拜了堂,成了親,也做了很多親密羞恥的事情,他甘心就這樣放走楚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