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沈陽站再遇(1 / 2)

百年家書 瘋丟子 2705 字 2023-02-19

入關不是你想入,想入就能入……

黎嘉駿不知道到現代普快的速度從齊齊哈爾到北京要多久,可在這兒……火車頭還在吃煤的時代,她真的是無法用正常的語言去形容這個速度。

遙想上兩回坐火車,基本是顛沛流離或者心神盪漾的,她竟然直到現在才發覺這令人發指的車速。

有沒有一百邁?有沒有啊啊啊!

已經兩天兩夜了,要是現代,別說高鐵動車,就是快客都不知道開哪兒去了,可他們卻還在關外吭哧吭哧的折騰!

得虧一等座有包廂軟床還有餐車供餐,否則就她只身一人,她從沈陽到了齊齊哈爾那么久都沒咋地,光這火車的一路就夠她抑郁症了!

在一等座的有不少日本人,有商人和軍官,這直接導致了整個車廂的氣氛都是死氣沉沉的,一些形似富商的中國人並沒有什么交流的*,頂多有些時候偶爾對上了眼神,客氣而無奈的點頭笑笑。

作為一個單身小姑娘,除了憑票去餐車領餐,她基本不怎么出門,當然,宅也有宅的尷尬,比如說和她同一個房間的,是一個大小伙子。

面對面,那尷尬的,不要不要的。

本來小伙子是給一對夫妻讓了位置,雖然是一等座,但軟卧畢竟不能做到一人一間,當時那對夫妻一看沒兩人的隔間了,想也不想就請丈夫同房的小伙兒換個位置,結果跟來發現這樣會造成一個孤男寡女的局面後,夫妻倆反復道歉,又依依不舍的決定分開時,看著那小伙子通紅的臉,黎嘉駿鬼使神差的就點了頭。

結果沒多久以後她發現,要說孤男寡女,看這情況,危險的還是這小伙兒……

這孩子,長著一張娃娃臉,眉清目秀的,全身上下都是一股書卷味兒,其實兩人年齡相仿,但黎嘉駿一身御姐裝備還沒卸,此時氣勢大盛,小男孩簡直不知怎么直視她,只能有問必答。

「你叫什么名字啊?」

「蔡,蔡廷祿。」

「什么聽什么擼啊?」

「朝廷的廷,俸祿的祿。」

「哦,有字兒嗎?」

「攬勝。」

「你去哪兒啊?」

「北平……」

「干嘛呢?」

「投親……上學……」

「什么學校啊?」

「清華……」

「……」我靠真·學霸!想想東北大學那逆天的考卷,黎嘉駿抽了抽嘴角,「不對啊,去年六月考的,你…考完回來了?你要是去上課了,怎么這時候會在齊齊哈爾?」

蔡廷祿認真地回答道:「去年考好後生了一場大病,申請休學一年回家將養,誰知遇到這一串慘事,家父家母擔心以後會有意外,故一得到機會,便將我送了出來。」

「能得到票,你父母也費了很大力氣吧。」

蔡廷祿點頭:「是,所以我要好好讀書。」

「……」黎嘉駿覺得這小伙兒身上在冒光怎么辦!她頗為不自在的摘下帽子揉了揉自己的毛頭,「話說你就沒什么想問我的?」

剛鎮定下來的蔡廷祿又不自在了,眼神左閃右閃:「這個,你是女士……」

「哦,我叫黎嘉駿,十六歲,去北平,原本是東北大學的,九一八後就失學了。」

「你也是大學生?」蔡廷祿睜大眼,圓溜溜的。

「我知道我的氣質很渣但我真的是正兒八經考上的。」

「失敬失敬!」蔡廷祿居然站起來抱拳,激動地不知所措,「不知您學的是哪一科?這一路要好久,我們可以探討探討!」說罷,他刷的掏出一本書來,黎嘉駿一看,眼前一黑,居然是《科學》雜志,她聽說過這個,當初黎二少和她探討報考理工科方向的可能性時,他曾經寶貝一樣的拿出過這本,這是上海的科學研究類雜志,專業度極高,兩人捧著雜志你一篇我一篇看了一晚上都沒搞懂任意一篇……

……出自文科世家的黎嘉駿瞪著雙死魚眼看著蔡廷祿嘩啦啦對著這舊得快爛了的雜志一頓翻,翻出一篇放到眼前:「黎同學,這篇論文有一點我始終不明白,勞煩您也看一下可好?」

黎嘉駿雖然不抱任何希望,但想到這孩子跟自己一樣都是大一未滿的水平,便仔細一看,這文的題目是:《蘇家駒之代數的五次方程式解法不能成立之理由》……

爸爸救命我題目都沒看懂!五次方程式是個什么東西?!她好像只學過三次!

她不由自主的微微張開嘴,盯著題目企圖至少理解一點字面意思,不經意間眼神就往下一滑,看到了作者。

「華,羅,庚……」

蔡廷祿小盆友非常敏感,立刻聽出了點兒意思:「你知道他?啊那太好了,那你肯定對數學也感興趣,我聽說這位華先生現在就在清華執教,到時候我應該能有幸聽到他的課,所以特地找來他的文章看看,越看越有意思,卻始終無法甚解,黎同學,你說這蘇式五次方程式解法我也試過,明明對的啊,怎么華先生一說,也覺得很有道理呢?」

黎嘉駿長長的吐了口氣……

少年……我認識的不是華羅庚……我認識的是華羅庚金杯……

當年小學初中的時候學校借著這個名頭辦了多少數學補習班,選去的全是班級里的數學精英和全科學霸,她……一次都沒進過。

這比賽簡直就是一條學霸和學渣的分界線,把可憐無辜的連華羅庚三個字怎么寫都不造的小盆友分成了上下等,更可惡的是據說還能加分!

為什么是據說!因為她根本沒接觸過!也不知道分加在哪!反正每個去補習班的孩子都說能加分!加分!

現在聽說華大爺還在清華活蹦亂跳,她有種蛋蛋的惆悵感……

要不是她遇到的這貨是個bug!那就是她跟這年代的大學生的代溝真是此生無解了。

義憤填膺地用自己是法學學生和理科不共戴天的理由拒絕了蔡廷祿的探討請求後,文理界限就像楚河漢界一樣把兩人囧囧的隔了開來,學術講不到一塊兒,時政……怕隔牆有耳,還好他們各自都帶了消磨時間的東西,時間雖然難熬,但還不至於煎熬。

第三天的時候,車到達奉天站,這是關外最後一個大站了。

外面隱隱的有上下車的聲音,並不是所有人都從齊齊哈爾直奔北平,而現在上車的差不多都是去北平的了,所以這一站,會有日本人上車進行仔細的檢查。

長春站也有日本人上車檢查,當時黎嘉駿就發現了,他們有明暗兩條線,一邊是日本憲兵穿著軍裝大搖大擺的上來挨個兒搜查,一邊卻有幾個裝成旅客賊眉鼠眼的家伙提著行李一路眼神打飄的從走廊走過去,她本想把這個發現和蔡廷祿分享一下,卻見他雖然表面鎮定,可依然緊綳個臉盯著那些憲兵,便歇了這個念頭,好好的把他搞緊張了惹禍上身可不好了。

其實本來她就覺得沒多大事,直到她從車窗里,看到一個熟悉的牲口正從窗下路過上了這節車廂。

山,野!

……冤家路窄,當年怎么沒練練槍法打死他!

因為要搜查,所有人都排排站到走廊等著憲兵對著他們的行李和卧房一頓翻,隨後憲兵下去了,新的乘客上來,便衣就混在了其中,當然包括那個山野君。

他似乎是瘦了一點的,氣質極為精干,完全沒了當初和黎二少相仿的那股學生氣,他提著一個皮箱為側著頭和身後一個大高個兒低聲說這話,頭正好撇向靠窗站著還未離開的人身上。

「沃…日…」黎嘉駿忍不住爆粗,今天看來是懸了。

「怎么了?」蔡廷祿正站在旁邊,看她表情不對,小聲問。

「見鬼了!我躲躲!」黎嘉駿擦把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