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不知是不是應該笑出聲兒來。
「母親倉促出宮,我難免侍奉得不周到。母親只管提自己想要什么,我一定滿足母親。」鳳樟忍著心中的郁悶與惱火對羅氏說道。
他覺得二皇子府不能待了。
又是唐萱又是羅氏,這二皇子府還能住人么?
只是他不由又想,若是性子良善溫柔的唐菀,一定會幫自己把羅氏照顧得很好吧。
他眼神恍惚的時候,唐萱已經躲在一旁不吭聲了,倒是羅氏看著鳳樟對自己退讓了,方才一邊抹眼淚一邊松開手,挽了挽自己散落的花白的頭發小聲說道,「還不如阿穆呢。怪不得廣陵侯太夫人那么喜歡阿穆,卻不喜歡你。阿穆比你孝順無數倍!」
她明明得了自己的孝順,卻還要在他的面前說李穆更好,鳳樟氣得嘔血,終於知道為何皇帝要把這女人給趕出宮了。
他氣得雙手都在哆嗦,可是卻又不能跟打唐萱一般給羅氏一耳光,許久之後才忍著心口隱隱作痛僵硬地說道,「母親教訓得對。」
唐逸看他打落牙齒和血吞的樣子,轉頭噗嗤笑了一聲。
他覺得有點可惜了。
唐菀如今最喜歡八卦,如果叫她看見二皇子府里這一幕,那起碼一個月都能過得十分高興了。
到底他是個厚道人,只笑了一聲,這才對鐵青著臉的鳳樟溫和地說道,「今日殿下這樣繁忙,若是不能與我回侯府,那也就罷了。」
「不用。」鳳樟急忙說道。
只有今日就將這件事補救,才能叫大公主夫妻與唐逸都看到自己的真誠。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下意識地捂住心口片刻,這才對瞪著自己的羅氏輕聲說道,「我今日在宮中說錯了些話,得去唐家賠罪。母親先想想自己想要什么,只管去與明月和阿芊說去。」唐萱就在身邊,可是鳳樟卻對她這個正妃置之不理,叫羅氏去跟兩個小妾提要求。
唐萱的臉蒼白一片,覺得自己的臉都是冷的,忙叫了一聲鳳樟。鳳樟卻沒有時間理睬她,見羅氏這才心滿意足地仰著頭走了,看著羅氏的背影,他心里有很不好的感覺。只是此刻也顧不得這些了,他叫人拿了厚禮就去了長平侯府。
巧的是唐菀與怡和郡主也到了長平侯府。
唐菀覺得唐逸去了二皇子府壓住鳳樟也就罷了,卻也不能叫唐大太太這心如蛇蠍的在這時候對唐艾做什么,便直接到了唐家。
鳳弈叫鳳念這個做哥哥的在家里看小孩兒,自己便輕松地與唐菀出來。
有個懂事的兒子倒是也不壞。
雖然也與他爭寵,卻會照看弟弟妹妹,很能干。
他理直氣壯地使喚大孩子。
等唐菀一路進了唐家,便見兩個誠惶誠恐的丫鬟上前請她去太夫人的院子。
她和怡和郡主也不在意這件事在哪里解決,順路去了太夫人的面前,太夫人此刻已經蒼老很多了。
唐菀已經很久沒見過太夫人了。
記憶里凶巴巴,總是高高在上的太夫人,竟然變得格外蒼老,坐在上頭看起來老邁了許多。
唐菀心里有些疑惑,覺得太夫人這老得也太快了,只是她又不是什么孝子賢孫,便也沒有多問。
太夫人看起來氣色懨懨的,雖然不像是生病,可是臉色卻有些難看,看著唐菀的時候雖然依然很厭煩,可是卻多了幾分無力的樣子。
唐菀便問道,「老太太叫我與嫂子過來做什么?」
「我有事與你說。」太夫人扶著一個急忙上前的丫鬟,振作了些精神,之後用銳利的目光看著唐菀說道,「侯府……我可以叫阿逸回來!只是你們要答應我兩個條件。」
見唐菀看向臉色奇異的怡和郡主呆住了似的,太夫人冷哼了一聲,這才沉著臉說道,「第一,你要叫你三叔與四叔重新回到朝廷里去。第二,你叫阿逸回歸長房,這樣繼承侯府也能更名正言順。」
她這又是要求又是施舍的,唐菀呆了半晌,才驚訝地發現,原來這世上真的有比她還笨的人。
「老太太最近沒看過太醫么?」
「你這話何意?」太夫人臉色不好看地問道。
「我擔心您病壞了腦子。」唐菀看著太夫人說道,「哥哥繼承爵位是陛下的旨意,老太太答應不答應的不重要。難道你不承認,我哥哥就不是長平侯了不成?換句話說,陛下旨意都在,老太太卻抗旨不尊,這是要殺頭的呀。」
而且,誰想回侯府跟這群無恥的人一起住了?
哪怕是唐家跪著求唐逸夫妻回來住,他們都不可能答應,又怎么會答應什么莫名其妙的條件。
唐三老爺兄弟重新做官,還有唐逸回歸長房這種事,太夫人莫不是在發夢。
她聲音軟軟的,可是太夫人這聽出她話中的鄙夷與輕視,一時指著唐菀許久臉色蒼白起來。
「你要忤逆我?」
「是啊。」唐菀干脆地說道,「我可是清平王妃。」
她靠山穩穩的。
鳳弈可不是會尊老的人。
鳳弈順著她的話,在一旁冷笑了一聲。
太夫人頓時不敢說話了。
她想到清平郡王幾次在侯府的凶神惡煞,自然是畏懼的。
只是想到被御史彈劾不得不辭官,如今為了京都那些嘲笑自己的人整日里酗酒在家的唐四老爺,太夫人到底忍不住對唐菀說道,「那可是你的親叔叔啊。」
唐菀臉色漠然。
想當初她受苦的時候,叔叔們可沒有想到她也是他們的親侄女兒呢。
她的臉色冷淡,怡和郡主便在一旁溫和地說道,「我不答應。」
她用溫柔的語氣說著強硬的話,太夫人看著這個靖王府的遺孤,一時說不出話來。
怡和郡主便笑著說道,「行事無德因此被罷官辭官的無恥之徒,怎么還能入朝為官呢?別說阿菀性情正直不能答應,不願叫朝中與這等人同朝為官牽連清名,就是我身為長平侯夫人,哪怕都是唐家人,可也不能叫唐家惹人笑柄。」
她還記得那時候唐家還想把唐大太太的庶女許給唐逸的時候,自己心里的傷心還有難過。
如果唐家看得起她,把她當做一回事,怎么敢厚顏無恥地提出把那庶女給唐逸做妾?
既然唐家對她這樣狠毒,她當然不會對唐家和氣。看見太夫人怔怔地看著自己,怡和郡主便笑了笑,柔聲說道,「至於這侯府,本就稀爛。我也不稀罕回來住。難道我的靖王府不華麗闊氣么?」
唐菀轉頭悶在鳳弈的肩膀上笑了。
「你,你怎么能這樣……」太夫人哪里被這么忤逆過。
嫁進唐家的女人,從唐大太太開始,就沒有人敢對她這樣忤逆,不給她面子。
「你這是什么教養……」
「要問我的教養,你只能去大長公主府了。」怡和郡主悠然地說道。
提到太康大長公主,太夫人一聲不吭了。
她當然不敢去質問大長公主。
就是這樣難耐的寂靜里,唐菀叫人去叫唐艾與唐家長房的人都過來,才見唐艾臉色茫然地進來,後腳唐逸與鳳樟夫妻就到了。
雖然不知道為何鳳樟與唐萱也回來了,不過唐菀最不畏懼的就是當面對質,也不客氣,當著唐艾的面,把鳳樟今天在宮里干了什么好事說給唐艾聽。
唐艾本笑著,聽到這里,臉色慢慢地蒼白起來。
她本來最近覺得很歡喜幸福,因為知道自己要嫁人,而且嫁的是令人喜愛的人,能去做堂堂正正的正妻。
可是今日晴天霹靂,才知道鳳樟竟然在她毫不知情的時候,把她給賣了。
也就是人家南安侯是個正人君子。
不然,她這一輩子不是都毀了么?
唐艾急促地呼吸,眼睛里慢慢變紅,只覺得自己的心都瘋狂了起來。
她只想老老實實做人,嫁個願意善待自己的夫君,過簡單安穩的生活,可是為什么鳳樟卻敢左右她的人生?
他是在要她的命,要她姨娘的命。
「三妹妹你聽我說,這件事都是誤會。都是阿萱的錯,是她建議我……」鳳樟見唐艾用赤紅的眼睛仇恨地看著他,只覺得那眼神令人發寒,忙說了一聲。
可唐萱是賤人,二皇子難道就不是賤人么?
唐艾突然尖叫了一聲,毫不理會唐萱,蔥管一樣的手指用力地撓向鳳樟的臉。
「你不想叫我活,那就大家都別活了!」
謹小慎微如果都不能活著,那就跟二皇子同歸於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