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二色蓮06(2 / 2)

仵作嬌娘 薄月棲煙 3028 字 2023-02-21

明歸瀾略一思忖,「原來如此,想來你義父是極厲害的仵作。」

薄若幽不置可否,又說起了案子:「死者屍體如今只剩下一具白骨,骨頭上除卻兩根肋骨是斷的,其余處未見明顯傷痕,眼下致死傷民女還判斷不出,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死者死後,凶手手法殘忍,將其肢解之後,才將屍塊放入了金身尊者像中。」

「放入金身尊者像中?莫非……就是這座尊者像?」

霍輕泓指著屋內的佛像問,薄若幽點了點頭。

霍輕泓面色頓時變了,來時便發覺屋內放著一尊佛像,見蓮花座上生有裂紋,還以為是佛像損壞才將其閑置此處,卻沒想到這佛像竟是藏屍之處,他面色幾變,終究還是道:「聽說林昭也在寺中,我去找他好了——」

一直候在一旁的林槐失笑,「昭兒在藏經閣,世子令綉衣使帶路便可。」

霍輕泓說走便走,跟著一個綉衣使便出了門。

明歸瀾笑道:「世子性子直率,姑娘你不必理會他。」

薄若幽頷首,心底卻想,世子身份尊貴,她如何能不理?心念一轉繼續道:「此佛像塑於十年之前,民女推測,死者被害之時,當是佛像塑好一半之時,凶手肢解屍體,放入佛像之中,塑像之人未曾發現……又或者,在知道的情況之下,仍然將屍塊徹底封死在佛像之中,這才使得這般多年,未曾讓人發現。」

明歸瀾看著那尊佛像,薄若幽又道:「除此之外,佛像內還發現了些許衣物等物證,以及一顆佛珠,可要定論死者身份,還需從屍骨上尋到鐵證。」

薄若幽一字一句,條理明晰,明歸瀾聽完,望著薄若幽:「姑娘你當真經手許多案子?」

薄若幽猶豫一瞬,「也不算許多。」

明歸瀾微微一笑,忽然響起什么似的道:「還沒有問你叫什么?」

「民女姓薄,名若幽。」薄若幽答道。

「若幽……」明歸瀾喃喃一聲,忽而道:「你這名字,倒是讓我想到一句詩……『一襲幽色出凡塵』,倒是合了你的名字和你這個人。」

明歸瀾語聲溫文,可此言卻是明明白白的誇贊,薄若幽微愣,「民女不敢當。」

……

了凡和了覺雖也能聽到隔壁有低微說話聲,卻聽不真切,而很快,二人發現主位上的霍危樓神色越來越沉凝,了覺剛說完當年凈空大師失蹤之後寺中境況,他便問:「所以你是說,如今的凈明大師,很快便占了你師父的主持之位?」

了覺猶豫著,了凡卻立刻道:「正是如此,不僅立刻占了師父的主持之位,還將小僧和兩位師兄的管事僧之位,在兩年之內全部撤銷,最終,都變成了他自己的弟子。」

有人的而地方,便有權力之爭,霍危樓對此言再明白不過,「除此之外呢?他可還做過別的事?」

雖神色不善,可霍危樓還是穩坐如山岳,了凡搖頭,「別的沒有,師叔和師父本為師兄弟,當年師父被太師祖選為主持,師叔便頗多不平,因此,還耽誤了修道,後來師父出事,師叔也找過師父,可他不過做做樣子罷了,他迅速的往禮部遞了折子,說法門寺不可一日無主持,再後來,他的主持之位便定了下來。」

了凡面露譏諷,「成了主持之後,師叔修煉佛法倒是用心許多。」

霍危樓又問:「所以你們覺得你們師父失蹤,和他也有關系。」

了覺猶猶豫豫,了凡篤定道:「一定有關系,就算師叔不是凶手,他也是希望師父消失的人。」

霍危樓略一沉吟,「你二人親歷當年舍利大典,可還記得上年舍利大典之上還有何異常之事?」

舍利大典在十年之前,要記起十年前的細節頗為不易,了凡想了想道:「彼時小僧幾人為師父座下弟子,多忙於帶領寺內僧眾排演祭祀誦經等事宜,倒也未發現有何異常,唯一的異常,便是舍利子失蹤——」

霍危樓便道:「仔細說說,彼時舍利子如何迎出,又如何迎回,以及此間有哪些人經手,以及地宮諸門的鑰匙在何人手中。」

了凡見霍危樓查問細致,又對武昭侯之威名略有耳聞,心知要想查清師父失蹤緣故,只能靠他,便盡力回想,「舍利子尋常供奉在地宮之中,平日里地宮緊閉,絕不開啟,地宮共有五道重門,鑰匙皆在主持手中,歷代傳承,只有在三十年一次的大典上,才會用鑰匙開啟地宮。」

「舍利子為佛陀靈骨,一直裝在五重寶函之中,此五重寶函,最內一層乃是裝著舍利子的琉璃凈瓶,之後依次是金棺,銀槨,檀香木函,以及最外面的銅匣。將舍利子迎出,乃是在大典當日,小僧記得那日吉時乃是正午時分,因此,是正午時分,由師父親手開了地宮重門,然後又親手將銅匣請出。大殿禮台設在寺內大雄寶殿之前,將銅匣奉於大殿前禮台蓮花座之上,便算迎出,接下來一整日都是法會大典,到了一更時分,再由師父親手送回地宮。」

「此間銅匣一直不曾打開,且在眾人視線之中,絕無丟失之機,可就在晚間,師父要將舍利子請回之時,他卻忽然發現不對勁了,他說銅匣變輕了。」

此乃當年石破天驚之變故,了凡對此記憶尤深,「當時旁人看著還不知師父為何有此言,可師父說,早間銅匣是他捧出來的,他最是知道輕重,此刻銅匣是當真變輕了,當時陛下還在,得聞此言,立刻將師父召入殿中,並未令其他人知曉,見師父言辭切切,便令人將銅匣打了開,銅匣打開,又依次打開檀香木函和銀槨,銀槨一開,本該在里面的金棺卻不見了……自然,放在金棺內的裝著舍利子的琉璃凈瓶也不見了。」

了凡嘆了口氣,「當時眾人皆驚,陛下更立刻派人搜查,可毫無所獲,而師父做為唯一一個捧過銅匣的人,當然會被懷疑,陛下甚至想給師父治罪,可念在師父乃得道高僧,又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捧出銅匣,這才不曾立刻定罪,只是留了幾位朝官在此追查,三日之後,師父卻失蹤了。」

「地宮鑰匙在師父手中,於是有人說,是師父監守自盜,早就偷走了舍利子……可這怎么可能呢,開啟地宮,動靜不小,寺內必定會有人被驚動,便是師父,也不可能無聲無息的開了地宮將舍利子帶走……」

了凡神色沉痛,霍危樓眯了眯眸子,「那日,便未出現任何異常嗎?」

了凡又想了想,這時,了覺道:「那日黃昏時分下過一場雨,如此可算異常?」

霍危樓定眸,「細細說來。」

了覺便道:「禮台未有任何遮擋,當時乃是四月盛春,黃昏時分淅淅瀝瀝下了一場小雨,大抵只有小半個時辰的功夫,銅匣不可能淋在雨中,於是,師父命人准備了一把大傘將銅匣蓋住,當時的法事也因此停了片刻。」

這般一言,了凡也想起來了,「是的,的確下過一場小雨,不過時辰不長,小僧便一時忘記了。」

霍危樓狹眸,「當年那銅匣如今在何處?」

了凡又道:「在地宮里,這些年此事不可露與外,大家便都當做舍利子還在法門寺,那銅匣,自然也要擺回去做做樣子的。」

「地宮的鑰匙沒有和你師父一起失蹤?」

了凡搖頭,「沒有,這也是奇怪之處,師父當年失蹤,身邊一應物件皆未帶走,若他當真是盜了舍利子逃走,如何也要帶上幾樣物件維持生計才是。」

霍危樓略一沉吟,吩咐門外綉衣使,「去請凈明大師來,讓他將地宮鑰匙帶上,本侯要去地宮看看——」

了凡和了覺對視一眼,皆面生震動,地宮並非想開便能開的,也只有這位雷厲風行的武昭侯到了,才能使得動主持。

等待的功夫,霍危樓站起身出了門,他轉而走到正堂門口,還未走近,便聽屋內仍有言談之聲。

明歸瀾道:「此骨色也看不出中毒之狀,而此斷掉的兩節肋骨,倒是有可能斜插入心脈致死。」

薄若幽接著說,「公子言之有理,只是肋骨斷口平整,當為利器斬斷,只憑此傷失血過多,也有可能致死,可能性太多,一時難有定數。」

霍危樓並未進門,見林槐迎上來,便吩咐他,「去查一查,當年凈明得主持之位時,朝中在禮部和太常寺當值者為誰,經手之人又是誰。」

林槐點頭應是,這時,屋內的說話聲停了。

明歸瀾轉著椅輪到門口,「侯爺問完了?」

霍危樓頷首,「稍後去地宮。」他看了一眼案上白骨,「如何?」

明歸瀾便道:「恭喜侯爺得了薄姑娘這樣的仵作,我看她比我在行許多,不過屍骨之上線索不多,還需些功夫。」

霍危樓語聲平靜的道:「不急這一時半刻。」說著看向屋內,「稍後要去地宮看當年銅匣,薄若幽,你隨本侯同去。」

薄若幽抬起頭來,忙應了聲,明歸瀾看看霍危樓,唇角微彎,「那我便留下驗骨。」

霍危樓不置可否的頷首,待薄若幽出來,他便又開始用早上那般詭異的目光上下打量薄若幽,薄若幽心底突突一跳,不明白自己又如何令他不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