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三株媚05(2 / 2)

仵作嬌娘 薄月棲煙 3303 字 2023-02-21

屋內薄若幽自然沒心思聽外面的閑談,她如今心緒都在屍體上,已是又變了個人似的專注嚴肅,等將衣裳解下,薄若幽先對著門口的天光仔仔細細檢查起這件外袍來,很快,她便發覺外袍之上有幾處紅褐色的污漬,她又將此污漬與李玉昶指甲縫里的污漬作對比,果然一模一樣,略一沉吟,薄若幽心中有了想法。

這時,沈涯拿著一把極袖珍的短匕到了門口,「這位姑娘,你看這刀可成?這本是我們給食客准備用來食鮮魚的刀……」

薄若幽抬眸一看,眼底微亮了一下,「可用的,多謝。」

接了短匕,薄若幽心底微安,卻放在一旁仍然打量手里的袍衫,沈涯見李玉昶的屍首上只剩下一件內單薄衫,既覺得有些不吉,又覺得薄若幽這樣一個小姑娘竟會驗屍十分令人意外,他便溫和道:「若還有別的需要,請姑娘吩咐。」

薄若幽應好,沈涯便退了出去,福公公在旁瞧見便道:「這沈家少公子為人處世八面玲瓏,人亦生的清俊好看,倒也是個叫人賞心悅目的人物。」

薄若幽只以為福公公在和自己說話,便頭也不抬的隨口應了一聲,「的確如此。」

霍危樓本在吩咐綉衣使搜查樓船,聽到此話,忍不住回頭看了薄若幽一眼,他眸色暗沉沉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快在內,而只聽到吩咐至一半的綉衣使疑惑的看著他,想問也不敢問,等了半晌霍危樓才繼續道:「尤其玉春班眾人昨夜都做了什么,都要一一探問。」

綉衣使領命而去,霍危樓本要抬腳出門,薄若幽卻道:「侯爺,李玉昶衣袍之上有些痕跡,民女猜是掉下樓船之時沾上的。」

霍危樓定眸看著她,薄若幽便道:「樓船極大,如今還不知李玉昶是在何處落水的,不過民女看他指縫和衣袍之上皆有此等污漬,料想他多半是在掉下樓船之時沾的,此物有些像蘚漬,也像是銹漬,可民女記得登船之時,靠近岸邊一側的船體之上沾著些綠色的苔蘚,倒與此污漬不同。」

樓船靠岸一停便是半月甚至月余,船體為硬木打造,吃水久了自也容易生些苔蘚,可薄若幽憑著記憶,倒是記得船體之上的苔蘚不是這般顏色。

霍危樓明白了,他亦在薄若幽跟前蹲下身來,仔細一看,果見衣袍之上此等污漬不少,他心中有數了,正要起身,卻覺此刻二人皆蹲著身子,倒是瞬間離得極近,他甚至能看見她根根分明的眼睫。霍危樓一時沒動,薄若幽正要傾身卻拿解開屍體上剩下的內衫,卻見他定定的看著自己,她有些疑惑,「侯爺,怎么了?」

霍危樓也未開口,抄起地上那件外袍便起身出了門。

薄若幽一愣,又想起昨天晚上霍危樓詭異行徑來,她有些莫名,便看向一旁的福公公,「公公,侯爺這兩日是否有些古怪?」

福公公心道霍危樓的古怪已經不是一處了,可當著薄若幽,又不能當真說他懷疑霍危樓對她起了心思,於是只得笑道:「侯爺就是這樣的,有時候會脾性難測。」

薄若幽對此早有感受,嘆了口氣將此念暫且壓下了,目光落在屍體上時,腦海中便也想不了別的了,她先細細查驗了一番體表,而後便開始剖驗。

倘若死者死因為溺死,剖驗便十分必要,薄若幽定了定神,沿著死者胸椎股切了下去。

甲板之上江風呼嘯,至此刻,江面之上茫茫霧氣方才散了,霍危樓站在船頭,江風揚起他玄黑的袍擺,他一邊令綉衣使搜索船舷四周,自己卻有些許的走神。莫說福公公要覺得他古怪了,連他也覺得自己古怪非常。

沒多時,一個綉衣使帶著一個船工走了過來,「侯爺,有發現。」

被帶來的船工三十來歲,是船上廚房內的幫工,他看著李玉昶衣袍之上的污漬道:「啟稟侯爺,這污漬,極有可能是船尾方向,靠近廚房的地方才有的。廚房做了飯食之後,潲水很多時候都是直接倒入江水中,一來二去,船舷之下生出的污漬便有些不同。」

霍危樓神色一凝,「帶路——」

船工在前帶路,很快順著樓船外側的廊道回到了船尾,船尾大都為廚房雜物間以及船工住所,時常來此的船客亦少,剛一走近,霍危樓果然在船體之上看到了些深褐色的污漬。

船工道,「就是此處了,這里大概有兩丈寬的地方,都生的有這般污漬。」

這些污漬是長年累月而生的,霍危樓先探身看了船體吃水之處,又忽而轉眸往二樓之上看去,「二樓是何處?」

一個綉衣使道:「侯爺,此處二樓往上,是二樓西邊的樓台。」

霍危樓當即往二樓西面樓台而來。

和搭起戲台的東側樓台不同,西側樓台並不大,此刻靠著圍欄堆了不少帆布桅桿等雜物,霍危樓上前來,往靠近一樓廚房的那側走去,圍欄之下堆著不少桅桿和麻繩,上面落了不少灰塵,許是許久未曾用了,霍危樓左右看了看,「叫沈涯來。」

沈涯來的很快,一上來霍危樓便道:「這些東西平日都堆在此?」

沈涯頷首,「此處地方不大,且又是在船尾,平日里無人來,這些是兩個月前換下來的桅桿,還有些平日里用不著的東西,一樓有些發潮,且已快堆不下了,便堆來此處。」

麻繩等物的確容易發潮,此言倒也無錯,且這些雜物已經堆了兩個月了,想來和李玉昶的死無關。然而霍危樓踩著麻繩站上去之時,卻有種奇怪的感覺,麻繩堆疊在桅桿之上,形成了一小段陡坡,沿著這陡坡往上,幾乎能一步跨出圍欄。

霍危樓便沿著這些雜物往前走了兩步,沈涯見狀立刻道:「侯爺當心,在下立刻找人來收拾此處。」

霍危樓站在最高處,幾乎再有一步,他便能一腳踏空落下去,而此刻船身若有晃動,他亦有可能掉落至江中,他如此,莫說沈涯,便是一旁的綉衣使都看著有些緊張。

霍危樓皺眉道:「此處一直是這樣的?」

沈涯苦笑一聲,「這個在下還真不知道,這些東西放在這里,平日里也無人管,船一旦走動起來,搖搖晃晃的,散了倒了也不一定。」

霍危樓探身往船下看了一眼,又左右看了看,隨後指了指靠牆角立著的一把灰撲撲的竹掃帚,「將掃帚拿來。」

綉衣使動作敏捷,將掃帚遞給了霍危樓,霍危樓接過,令掃帚立在船舷邊,而後,緩緩往外輕輕一推,松了手。

「噗通」一聲,掃帚直直墜下,擦著船體的邊兒落入了水中,此刻船行的慢,很快那掃帚又飄了起來,一時挨著船體,一時跟著水流翻動。

霍危樓若有所思片刻,這才穩步退了下來。

沈涯掌心捏了一把汗,「侯爺,玉老板是從此處掉下來去?」

霍危樓淡淡頷首,「極有可能。」又吩咐道,「帶路去李玉昶的艙房看看。」

沈涯在前帶路,待走入了廊道之中,便忍不住道:「侯爺覺得玉老板是被人謀害的?會否……是他自己不小心落入江中的?」

霍危樓道:「若無證據表明是被謀害,便可算作自己跌入江水之中。」

沈涯松了口氣,「其實在下覺得,只怕多有可能是他自己掉下去的,昨夜兩折戲唱的好,玉老板高興,後來喝了不少酒,並且,他的屋子離那二樓甲板有些近。」

話音落定,沈涯駐足,「侯爺,就是此處了。」

霍危樓看著眼前這道門,又看了看露台位置,果然距離很近。

李玉昶的艙門並未關,只輕輕一推便開了,艙房比不得三樓闊達精致,卻也一應物件俱全,而李玉昶的私人之物則更是多,寫著戲中故事的戲本子,綉紋繁復的引枕,文房四寶,還有幾本古時傳奇游記,更有精致的茶具和兩把玉骨折扇。

光看這些私人之物,也知此人平日奢靡享樂慣了。

屋內物品擺放的十分齊整,不見任何打斗痕跡,臨江的窗戶亦關的緊緊的,霍危樓內外翻了翻書冊錦被等物,未發現任何異常,而書案之上的戲本子還打開著,仿佛主人剛剛離去稍後便要回來……

一切都再尋常不過,可李玉昶卻死了。

查看完李玉昶的屋子,霍危樓剛帶人下了樓,便見路柯迎了上來,見面路柯便道:「侯爺,昨夜玉春班最後一個見玉老板的人是柳慧娘。」

霍危樓眉頭一皺,「帶過來。」

柳慧娘被帶到霍危樓跟前之時,一雙眼睛已經哭得紅腫,得知了霍危樓的身份,亦不敢像在霍輕泓面前那般耍些小心思,只十分恭順的哭訴,「昨夜唱的好,老爺後來和沈老板多喝了幾杯,後來老爺興致高,說要和民女講戲本子,老爺新寫了一個戲本子,他說這戲本子讓民女唱,必定能火遍大江南北,民女自然高興,便和老爺在民女房中一邊吃酒一邊論戲,後來看老爺醉了,民女便先將老爺送了回去——」

「將老爺送回去之後,民女又回到了自己房中,民女想著老爺想讓民女在京城唱這出戲,也很有些高興,回了房,民女忍不住練了練嗓子,這一練便是快兩個時辰。」

柳慧娘越說越是哭的淚眼婆娑,「民女萬萬想不到,昨夜便是訣別,以後再也聽不見老爺給民女說戲了……」

她哭的我見猶憐,可霍危樓卻漠然看著她,只是問她,「你送李玉昶回去的時候,可有人瞧見?可有人為你作證?」

柳慧娘摸了一把眼角,「有的,盧青看見的,就是我們戲班子的生角兒。」

「傳盧青來。」

霍危樓令人傳來盧青,剛見到此人,霍危樓只覺得有些面熟,想來是哪一折戲他上過台,只是她們上台皆是裝扮過,且他對戲目不感興趣,自然也記得不算清楚。

霍危樓本不以為意,只問,「昨夜柳慧娘送你們班主回去的時候,你看見了?」

盧青生的頗為清俊,聞言也十分泰然的道:「回侯爺的話,小人的確見慧娘送老爺回來了。」

霍危樓本對盧青並無幾分質疑,可此人一開口,他眉頭卻微微皺了起來,他問盧青,「在戲班內,你和哪位旦角兒的關系最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