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三株媚(完)(1 / 2)

仵作嬌娘 薄月棲煙 3049 字 2023-02-21

第60章三株媚(完)

薄若幽離開後,霍危樓靠在椅背上不語。

福公公蹙眉上前來,「非是宮里來的消息,侯爺何故將信燒了?」頓了頓,福公公狐疑的問:「莫非是和幽幽有關的消息?」

窗外夜色濃重,江風呼嘯著拍打在窗欞之上,似有要落雨的聲勢,這更令霍危樓眉間添了陰沉之色,他冷聲道:「當年與林家口頭上定親的的確是薄家三房。」

福公公恍然,「那便是說,與林公子定親的該是幽幽才是。」

這般說辭令霍危樓有些不滿,他劍眉冷挑,「可當年並未寫下婚書,後來她父母雙亡離開薄府,這婚事便落在了大房嫡女身上,林槐自然知道內情,可林槐說到底也是個俗人,三房之女為薄府棄子,當然沒有大房嫡女來的體面。」

「並且……」

霍危樓話語一斷,眼底竟有些猶疑,「她當年被迫離開薄府,乃是因她兩個伯父請來了道士為她卜測,道士說她乃大凶命格,她父母為她所克才亡故。」

福公公倒吸一口涼氣,「什么?意思是說她克死了父母?當年幽幽才五歲多,還是個什么都不知的幼童,他們大房二房怎能忍心將這般罪名落在她身上?」

信箋已經燒盡,霍危樓眼風掃過灰燼,語氣冷沉沉的,「當年令她離開薄府之時,乃是說要為她改命,只是後來不知為何跟著她義父義母到了青州。」

霍危樓話至此便斷,可他眼底沉著幾分冰冷,又問福公公,「你可知,她本還有個弟弟?」

福公公聽到此話面露驚詫,「幽幽還有個弟弟?」

霍危樓狹眸頷首,「不過在十多年前出事夭折了,大抵就是在她父母亡故之前的事。」

福公公倒吸一口涼氣,「這事老奴自然不知的,薄家三爺因在翰林院走動,那時老奴又在伴駕,這才有了幾分印象,至於他有個女兒,也是因為偶然聽聞,可小少爺的事卻是不知,怎幽幽身邊親人如今都不在世了?」

福公公面生幾分唏噓,又蹙眉道:「所以她大伯二伯因為這個才鬧出了什么命格凶煞之事?怪道她小小年紀便離開薄府到了青州,他們如何對一個小女娃這般狠心?」

福公公連聲嗟嘆,「命格不命格的,當初二殿下定親,便是說安慶侯府夫人和肚里的孩子皆是貴人,與二殿下乃是天定良緣,可如今呢,安慶侯府鬧出那般慘劇,婚事也砸了,這些命格不命格的,無非是個裝裱目的的說辭罷了。」

薄若幽父母雙亡,有個弟弟也早年夭折,還只是個五歲的幼童便被扣上了克死雙親的罪名趕出了伯父,福公公越想越覺得氣惱,「這些人當真是誅心啊,竟給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扣上這般名頭。」

說至此,福公公想起什么似得道:「老奴還挺幽幽說起過,說從前有人給她算命,說她活不過十八歲——」

霍危樓劍眉微揚,「活不過十八歲?」

福公公頷首,「她十分隨意的說的,老奴並未多問,看起來幽幽似乎也不是十分在意,當時還不知這些事,哎,真是叫人心疼。」

霍危樓當即想起了第一次救薄若幽時她面上的驚悸之色,當時只覺一個小丫頭被嚇著十分正常,可如今想來,倒覺她那時神色有些格外的後怕。

霍危樓冷嗤一聲,「好一個一門三尚書。」

福公公嘆了口氣,「那侯爺作何打算?別的不說,和林家的親事乃是幽幽的,林侍郎即便有所權衡,可只要您開口,他如何敢駁了您?」

霍危樓抬眼了了福公公一眼,「她身無依仗,即便嫁入林氏,又能如何?」

福公公張了張嘴,遲疑著道:「您不能做幽幽的依仗嗎?你若開口,林公子看在您的面子上也不會苛待幽幽啊。」

「做她依仗,令她嫁入林氏?」霍危樓淡哂一聲,卻是道:「此事回京之後再議,林家的事你知道便好,暫不必告訴她。」

福公公狐疑的審視霍危樓,「侯爺莫不是做了別的打算?」

霍危樓聞言高深莫測的,卻是不多言,福公公盯了霍危樓片刻,欲言又止的道:「侯爺莫非……當真對幽幽……」

霍危樓面上波瀾不驚的,一時看不出是何意思,福公公苦著臉道:「侯爺這兩日常吩咐幽幽做些小事,雖是小事,卻是專門吩咐幽幽,從前公主府送過來的婢女侯爺是從不用的,便是其他公主郡主,侯爺也少有好臉色,如今卻……」

霍危樓只沉默。

福公公見狀便道:「侯爺倒是給個准話,老奴想到此處便有些膽戰心驚的,您這不言不語的,老奴也拿不准是個什么意思。您此前說覺得幽幽用的稱心,您對屬下雖是嚴苛,卻也頗多照拂,老奴便信了,可這兩日您日日催京城的消息,老奴看您分明是在等人調查幽幽的身世,明知道幽幽的婚事被人動了手腳,卻也不打算告訴幽幽。」

福公公一臉怨念,「您面上雖是喜怒難辨,可您行事卻騙不了老奴,您還說您不是對幽幽生了別的心思?您是最不喜身邊有女子侍候的,您若不是生了別的心思,何必找些不著四六的借口讓幽幽在您眼前?」

福公公說完便等著霍危樓輕飄飄的反駁,說他不過是賞識薄若幽知進退,不過是惜才,又或者看她孤苦伶仃多照拂兩分……

可霍危樓沉默了幾瞬之後道:「我的確不願林氏的親事落在她身上。」

福公公瞪大了眸子,「那您是……」

霍危樓眸光微垂,落在了左手黑玉扳指上,「她有些不同。」

福公公張了張嘴,「您……您這是何意?」

霍危樓被他問的不耐煩,抬眸似看傻子一般看了福公公一眼,這一下,福公公便是再如何不敢確定,亦萬分明白過來,他一雙眸子逐漸發光發亮,片刻之後,竟激動的涌出了幾分淚花來,「我的侯爺,您這是終於開竅了,幽幽的確惹人喜愛!」

說著福公公又沒好氣的道:「那您先前還一本正經的……」

「先前的確並不想如何。」霍危樓開口,鳳眸微狹,眉眼之間頗有些老成深沉之色。

福公公歡喜的道:「那如今——」

霍危樓一記冷眼看過來,「如今也不過是不想幫她拿回什么鬼親事。」

福公公面色便是一滯,「您這是還未打定主意嗎?」

霍危樓收回視線,神色持重而冷靜,「打定什么主意?是人便有七情六欲,她雖與旁的女子不同,卻也不是非她不可,若只是些旖念,忍一忍便過去了。」

少年便身居高位,不敢將喜怒露在臉上,久而久之,便如同修行的苦僧一般將七情六欲深壓在心底,而那些風霜刀劍,迫使的他不得不修煉出一副鐵鑄般的身骨,待到他強悍不可撼動之時,心自然也不會被輕易誘惑。

幼時同齡之人尚在玩樂,他已開始勤練弓馬,十多歲後上了戰場,千軍萬馬為他所掌,人人都以為他要手握軍權不放,他卻甘願回京城執掌了綉衣使,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野心也曾如藤蔓一般瘋長,可他終究未曾行差踏錯一步。

人活一世,愛恨貪痴皆為欲,他霍危樓能走到今日這般地步,便是因極度自控,從不被欲念侵蝕,而今,又怎會因一人而失控?

忍一忍便過去了。

理智二字明明白白寫在霍危樓臉上,這一瞬間竟讓福公公看的有些心疼,他無奈想開口,可想到霍危樓一言一行皆干系重大,便知在此事上他雖可探問,卻無從勸諫。

霍危樓行事自有章法,即便他可放縱一二,本就身世坎坷的薄若幽又如何經得起此間糾纏,福公公早前質疑霍危樓時便生出許多擔心,彼時不過是浮想聯翩,可仔細想來卻並非杞人憂天之念。

福公公心底沉甸甸的,可抬眸看霍危樓,卻見他不過尋常冷淡面色,似乎此般忍耐與他而言不過尋常,福公公長嘆了一口氣,忍耐是痛苦之事,哪怕習慣了亦是難捱,且看著這幾日行徑,當真忍得住嗎?

……

薄若幽發現福公公待她越來越好,第二日起身下樓之時,福公公便上前來探問她平日里吃穿住行有何喜好,到了茶肆,又令人送上她喜歡的糕點,言語之間頗多呵護。

薄若幽有些狐疑,久見霍危樓未下來,便問道:「今日怎不見侯爺?」

福公公瞧她對霍危樓頗多關切,便狀似不經意的道:「侯爺素來掛心公事,這兩日念著王青甫的案子,頗有些難眠,昨夜更是睡得極晚,今日多半要晚些起身。」

薄若幽面色微變,別的她不知,可霍危樓淺眠大抵是真的,若非如此那夜也不會受傷。

薄若幽忙道:「難眠有法子調理的,讓明公子問脈,然後開個方子,調理些日子會有助益。」頓了頓又道:「侯爺身有重任,當保重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