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五更轉08(1 / 2)

仵作嬌娘 薄月棲煙 3156 字 2023-02-21

第96章五更轉08

吳襄朗然笑開,「銀子不算什么,我們一行十個人,便按京城外面的客棧付銀子便是,我看你家里只有兩人,屋子卻是寬敞,給我們小姐備個床鋪,其他人有個褥子歇歇便可。」

張婆婆聞言喜上眉梢,「那老婆子這便去准備。」

她說完將水遞給薄若幽,薄若幽彎了彎唇接過,而後張婆婆便拉著瑜兒進了內間,吳襄面上笑意迅速淡下去,示意薄若幽往門邊走。

薄若幽快步走到門口,在外頭噼里啪啦的雨聲之中道:「我在內室看到了年輕女子的衣裳,還有些珠釵之物,這家里一定有女主人。」

吳襄眯眸,「可她卻說兒媳婦在幾年前便病逝,我看你神色便知有異,因此想著今日咱們都到了,若今日離開明日再來,還不知要生出什么變故,便做主留一夜。」說著又有些內疚的道:「我們以往出城辦差,也有在外風餐露宿的,可你想來不曾有過,這次要辛苦你了。」

薄若幽彎唇,「捕頭不要這般想,我從前亦有去村鎮之中驗屍過,也走了極遠的路,只是此處多有些古怪,咱們得以安危為重。」

吳襄便伸手將她手上的碗拿了過來,「讓人去馬車上取你的水囊來,這里的東西,你最好莫要碰。」

吳襄做捕頭多年,大大小小的案子皆見過不少,論起警惕之心來,自然要比薄若幽更甚,她應聲並未喝水,吳襄又往內室看了一眼,而後笑著走到內室門口,「張婆婆,可要讓我們幫忙?」

薄若幽跟在吳襄身後走了過去。

農家宅院,自然不比京城內的宅子精致富貴,這堂屋左右各有兩間廂房,而內室則在堂屋之後,一道走廊橫在中間,之後便是三間方正卧房,卧房皆有門扇,張婆婆帶著瑜兒在最中間一間屋子里,此刻門扇半開著,一眼能看到屋內擺著許多老舊家具,因年代太久家具皆變作黢黑之色,越發顯得整間屋子都黑沉沉的。

薄若幽打眼掃過去,一眼看見適才堆在敞椅上的年輕女子衣衫不見了,而後窗靠著床榻之地的案台之上本來放著兩把玉釵,此刻沒亦了蹤影,張婆婆正從一個櫃子里抱出幾床被褥,聞言喘著氣道:「不必幫忙,這點小事老婆子還做得。」

被叫做瑜兒的男童站在床邊,神色有些木訥的望著張婆婆,他身上穿著一件靛藍粗布小褂,衣料雖是尋常,可針腳卻極細密,薄若幽對吳襄一示意,指了指原本放著女子衣衫之地,而後又指了指瑜兒身上的衣袍,吳襄很快明白過來。

他回頭看了候煬一眼,指了指兩側廂房,候煬點點頭,輕手輕腳的往廂房看了兩眼,其他衙差皆是老練,幾個人出門,繞著廊檐查看這院子,片刻後幾人回來,皆對吳襄搖了搖頭,薄若幽看在眼底,心中疑問升起。

適才看到瑜兒身上衣袍做的極好,她便猜測屋內有女主人,而聯想到那個剛出生沒多久的嬰兒,她那一刻甚至懷疑這內室之中是否有個剛生產完的婦人,可走到門口一看,內室之中卻是空盪盪的,只有兩件女子衣衫令人生疑。

張婆婆將家里能用的被褥都找了出來,卻也不過七八床,且大都年久,皆成泛黃之色,又指了指東南邊的卧房,「這位小姐歇在此處,那屋子的床鋪是老婆子睡的,今夜老婆子帶著孫兒歇在此處,此處平日里是兒子睡的屋子。」

張婆婆腿腳不便,手上似也有些毛病,看她抱著幾床被褥走的艱難,薄若幽還是上前幫忙,吳襄跟在她們身後,等進了張婆婆所說的卧房,倒是能看出屋內皆是老者所用之物,張婆婆顫顫巍巍換了被褥,動作雖然不利落,面上卻並不顯疲憊。

等換好此處,她又往廂房來,「這屋子里有一張大炕,你們且擠擠,再給你們找兩張草席,鋪子地上墊上褥子便可對付一晚。」

吳襄和氣的應了,張婆婆又問:「可要給你們做飯食?」

吳襄擺擺手,「不必了,我們是帶了干糧出行的。」

張婆婆應了聲,吳襄先掏了二兩銀子放下,而後問張婆婆,「婆婆說那古章村在五十里之外?」

張婆婆點頭,吳襄便轉頭看向外面的大雨,雨勢未有減小,天穹好似破了個洞,暴雨傾瀉而下,要將這山巒之間的小村落掩在雨氣里。

跟前是密集的雨幕,再往遠處看,便是聳立的山脊,因距山梁太近,有種視線被阻隔斷的逼仄感,吳襄一時有種落入某處坑底的壓抑。

「婆婆可知當年的瘟疫是哪般瘟疫?」薄若幽問。

張婆婆回憶了一瞬,「似乎是好似傷寒一般的瘟疫,人會吐血,而後睡幾天無知無覺的便死了,我也不曾親眼看過,那村子里的人不愛與外村人走動,時間久了,外面的人也將他們忘了,瘟疫發生之後,隔了許久才有人發現他們,那時候人都死絕了。」

「此事倒是驚動了沁水縣官衙,當時還是官府派人去收斂屍體的,將死人都埋了,然後燒了幾處屋子,那村子徹底成了死地,還聽說去過那里的官差亦有死了的,還有瘋了的,說是被嚇得,那村子人雖然不多卻也有近百口,進去的時候都死了,都爛了,想想都後怕。」

張婆婆說完,將孫子攬在身邊,說了這一會兒的話,倒是對吳襄等人戒備少了些。吳襄眉頭微擰,「瘟疫並非小事,常無醫治之法,若得了病的人跑出來,反倒是會染上外面的人,此處距離京城不遠,若傳到了京城內便大事不妙了,幸好他們村里的人不與外面的人如何走動。」

時過境遷,吳襄此言也是尋常之念,只是想到整個村子的人都死了,那般慘狀還是令人心驚,他未多言,繼續問:「這般說來,古章村這個村子,已經消失十幾年了?」

張婆婆點頭,「是,消失了十多年了,如今即便是二十來歲的年輕人,也大都記不得此事了,家里有老人的知道一些,只是這事聽的便令人害怕,又頗不吉利,若是無干之人問老婆子,老婆子都懶得說。」

頓了頓,張婆婆告誡的道:「你們問的那求神之法,還是莫要信了,當年那古章村便是被水神懲罰,你們都是京城里的富貴官老爺,何苦求這些?」

吳襄笑了笑,「張婆婆不知,在京城為官頗為艱難,若此法當真有用,那自然要一試的,那古章村的人被懲罰,不過是因祭品奉上的不夠吧?」

張婆婆搖了搖頭,「這我便不知了,他們村子里古怪的很,因常年不出村走動,也就靠著老天爺吃飯,哪一年年成不好了,哪里有多余的糧食去祭神呢?」

吳襄疑惑,「用糧食祭神?這倒是十分簡單,我還當這些古怪的神道,要用別的稀奇之物去祭。」

張婆婆扯了扯唇,「別的稀奇之物?那他們更拿不出了,都是窮鄉僻壤之地的賤民,能有什么稀貴的東西?」

吳襄神色松快的還要問,忽然張家的院門被敲響了,敲門聲又重又急,在震耳的語聲之中亦顯得突兀刺耳,張婆婆面色微變,拿了一把傘便走出了屋子。

瑜兒想跟上去,可張婆婆走得快,他被雨攔住,到底站在屋檐下沒動。

薄若幽和吳襄也出了門。

雨滴落在地上,又飛箭而起落在門前,看到有泥點飛到瑜兒鞋面上,薄若幽將他往後拉了拉,瑜兒卻被嚇了一跳,一轉身,小臉驚恐的望著她。

薄若幽忙道:「莫怕莫怕,我看你鞋子要臟了。」

適才周良已去馬車上拿了水囊和點心,薄若幽將一塊豆糕遞給瑜兒,「這是京城的點心,很甜,你嘗嘗看。」

瑜兒愣了愣,而後顫顫巍巍接在手中,遲疑片刻,低頭咬了一口,許是當真清甜可口,他又將剩下的幾口咽下,神情松快了些。

薄若幽看的笑了,又去看院門處,門扉半開,張婆婆站在院內,外頭露出一張有些熟悉的臉,薄若幽想了片刻,正是下午遇見的兩個做農活的男子之一。

薄若幽笑著問:「這個人我們下午見過,他是誰啊?」

瑜兒也看了看院門,「是張二叔。」

薄若幽沒多問,只又給了他一塊點心,又問他,「那你叫什么呀?」

「張瑜。」說完他接過了點心。

婆婆姓張,孫兒也姓張,外面的同村男子也姓張?

薄若幽眉頭微皺,吳襄似也覺得奇怪,這時,張婆婆說完了話,關上院門又回來了,見吳襄二人和張瑜站在門口,她神色微緊,上前將張瑜拉住,直接往廚房去,天色已晚,他們婆孫二人亦要用晚飯了。

很快廚房內傳來叮叮咚咚的聲音,吳襄等人的確帶了干糧,他先令眾人吃了些干糧,而後看著降下來的夜色有些著急,若未下雨,他還想出去探探這村子里的狀況,可如今夜色漆黑一片,雨又這樣大,實在是令他們當真困在了此處。

等張婆婆帶著孫兒用了飯,又將廚房鎖好,而後才回了正廳,將幾盞油燈都找出來,而後便要帶著孫兒去歇下,這時吳襄問:「張婆婆,這黑水村里有幾戶人?」

張婆婆道:「也就六七戶人吧,原本人多些,有十多戶,可後來好些人兒孫有了出息,便都搬出去了,那西北邊上有幾家人屋子空著,便是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