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五更轉10(2 / 2)

仵作嬌娘 薄月棲煙 3271 字 2023-02-21

吳襄點頭,又帶著薄若幽在屋內查看一番方才離開,沿著村中小道,馬車走的並不快,等到了黑水潭,已經是兩柱香的時辰之後,張婆婆口中的黑水潭隱在西北邊一側山壁之下,四周皆是參天林木,整個水潭五丈見方,潭水黑嗡嗡的看不到底,只能聽到淙淙細流聲,潭水從山上而來,又順著細流流出,不知流往了何處。

薄若幽掏出那幾塊人骨在溪邊洗凈,很快,骨頭露出了本來的灰褐色,三塊骨頭形狀不一,她辨別半晌才道:「第一節是指骨,第二三塊應當為碎裂的顱骨,從骨質和指骨的長短來看,應當為成年男子的骨骼。」

吳襄凝眸,「宅子里死了人,要么是主人,要么便是有人知曉那地窖,殺人之後藏屍於此。」說著他面色一沉,「只可惜這村子里的人沒有一句真話,只憑問他們怕是問不出,還得咱們自己找線索,你剛才說那去宅子里的人多高?」

薄若幽站起身來,「五尺過半,不到六尺。」

這般身量,便算得上高大了,吳襄一回想,「那吳家的大哥沒有這般高,倒是那張家兄弟身量不矮,我這便去查問,看看今早上到剛才他們都在做什么。」

薄若幽收好人骨當做證物,又洗凈了護手收好,這才起身和吳襄離開,剛走了沒多遠,她忽而莫名覺出一陣如芒在背之感,仿佛有人躲在暗處窺探她一般。

薄若幽心頭一凜轉身看去,卻只見山風吹動的潭水波光粼粼,而四周的林木荒草亦跟著簌簌而動,卻不見任何人影,只有幾只鳥雀從林中飛了起來。

吳襄不知她怎么了,回身問:「怎地了?」

薄若幽搖了搖頭,沿著小路回到了馬車之上,吳襄心中懷疑那張家兄弟,便想帶著薄若幽去張家兄弟門上看看,然而他怎么也沒想到,還未走到張家兄弟門前,便看到去挖路的衙差們和張家兄弟一起從山路上走了下來。

吳襄神色微變道:「怎么你們在一起?」

候煬也去挖路了,聞言便道:「兩位張家兄弟知道路堵了,本來還在干活,便幫我們一起挖路了,挖了兩個時辰了。」

他們進門之時,屋內的腳印還未全干,因此那去廢宅之人多半是在一個時辰之內去的,可張家兄弟卻已經幫他們挖了兩個時辰的路,有一眾衙差作證,吳襄本要問出口的話,便這般生生咽了下去,可除了這張家兄弟,村子里其他成年男子,卻難找到一個身量高挺的。

村子里眼下也就四個成年男人,除了張家兄弟和吳家大哥,還有個獨臂的老頭,總不至於是那獨臂老頭來此,那老頭本也殘疾在身,身量也不算多么高挺。

吳襄一時有些茫然的看向這山林四野,總不至於,這村子里還藏著其他人是他們不知道的?

吳襄道:「你們來得正好,你們可知道村里東邊那最高處的屋子主人離開多少年了?」

張家兄弟面面相覷一瞬,張家大哥上前一步道:「十多年了吧,記不清了,在我們兄弟父母還在的時候人就搬走了。」

說這話時,二人皆是神色尋常,吳襄眉頭緊擰起來,「搬走的那家人叫什么?」

兄弟二人又互視一眼,有些茫然,大哥道:「這卻是記不清了,不過也是姓張的,我們這村子里的人,從前都是一家子,後來又多了吳姓,久而久之,這村子里便只有兩個姓氏,說是遠親其實也不算,可往上兩輩扯總有些關系。」

吳襄又問:「你們村子里,可有什么人沒個交代便失蹤的?或者出了事的?」

這二人還是一臉茫然,「這沒有,村里人像我們這般沒什么手藝的,便老老實實種地,有些手藝的,或者年輕氣力大的,便出去找生計,張婆婆家的兒子便是如此,大家同住一處,也都和自己人一般,沒有聽說誰失蹤出事的。」

吳襄心底生出些焦躁來,總覺得這村里處處古怪,卻又偏偏抓不到任何蹤跡,「張婆婆和吳家妹妹的病你可知曉是因何而起的?」

張家大哥憨厚的抓了抓腦袋,「張婆婆聽說是年紀大了,吳家妹妹是娘胎里帶出來的弱疾,怎么了?這和各位官爺要查的事有什么關系嗎?」

這又是個一問三不知,然而吳襄卻找不出錯漏來,就好似有什么線索已經送到了他眼前,卻總是隔著一層紗簾摸不著看不明,他擺了擺手令張家兄弟先回去,等二人走遠,方才吩咐候煬幾個,「在東邊宅子里發現了人骨和屍蟲,那宅子里應當生過命案,現在不著急挖路了,先去將東邊幾個空宅子仔細搜索一遍,看看能不能再找到些什么。」

候煬幾個神色一振,本是為了殺嬰案而來的,竟然又在荒宅之中發現了人骨?

眾人這時一起朝著西北邊而去,很快便到了積水的農家之前,此處不僅荒草叢生,破敗不堪,院子里還積了不少雨水,吳襄讓薄若幽在馬車上等著,自己帶著人淌水進了院子,薄若幽便只好在馬車上坐著,一邊從窗欞之中去看他們搜查,一邊下意識握著袖中護手。

她已經離開京城兩日,今日再留下,便是兩夜未曾歸家,程蘊之多半會擔心,還有霍危樓,也不知他是否知道她出城了,她將護手握的溫熱,心底亦生出些澀然滋味來,身側雖有眾多衙差相護,不必擔心安危,可在這荒僻又古怪的山村里,陌生感再加上孤單疲憊一齊襲上心頭,她到底有些忐忑。

此念一起,竟覺心口窒悶發酸,思緒也仿佛被什么壓著似的提不起勁頭來。

倘若霍危樓在此便好了。

這般一想,她又嘆了口氣,霍危樓是武昭侯,這次的案子無論如何都不必勞他大駕,此刻他定在宮里宮外忙著旁的朝堂大事,他是永不知疲倦之人,只要皇帝有令,只要社稷所需,他都可風雨兼程不畏勞苦,他巍然似山岳一般,再重再難的責任他都擔得起。

薄若幽心底忽而被一腔意氣填滿,疲累頹喪一掃而空,又覺渾身上下滿是氣力,她揣好那護手下了馬車,沿著院子邊的泥濘進了廳堂。

剛走到門口,吳襄卻從里面走了出來,他見她過來,微訝道:「這里到處都是積水,不是讓你在馬車上歇著。」

薄若幽搖了搖頭,「可查出什么來?」

吳襄沒說什么,只帶著她進了此宅西廂房,而後指著地上堆著的幾塊碎瓷片,「你可認得此物?」

瓷片落滿了灰,有衙差將瓷片撥了撥,露出了底下花紋,她先是覺得眼熟,而後眉頭一豎,「這原本應該是一只瓷瓶,是否在吳家兄妹家中見過?」

吳襄眼底微亮,「正是!這宅子我早間便站在外頭看了看,當時只看到廂房堆著雜物,卻不知是什么,剛才才發現竟然是瓷片,本想著是這家主人搬走之時留下的碎片,可一看,卻竟然覺得有些眼熟。」

薄若幽皺眉,「難道是臨走之時搬不走了,而後將此物送給了吳家兄妹?」

吳襄卻蹙眉搖頭,「我覺得不是,你看這宅子里,可有大的物件?一般人家,著衣板凳,櫃子,床榻,皆是大件家具,這些東西都不見蹤影,一個瓷瓶又怎會送人?且這些瓷器雖不算名貴,可對尋常農家而言,有了便是貴重之物,拿去送人做什么?」

說至此,吳襄道:「除了此物,還有一樣發現。」

他說完,又帶著薄若幽到了此宅後門處,後門之外,一個衙差正蹲在地上,用後院內的積水在粗略的清洗著什么,吳襄走到門口問:「清洗完了嗎?」

「好了,捕頭且看——」

衙差轉過身來,手中拿著一個被腐朽到只剩下一半的木板,原本上面不知生了多少灰塵和霉斑,此刻被洗干凈了,能看到沖蛀的細小孔洞,除此之外,還能看到斑駁的黑漆,而在那黑漆之下,還有幾個斷續的字。

薄若幽辨了半晌,驚道:「這是一個牌位?」

吳襄應聲,「沒錯,是牌位,這東西和一堆破破爛爛的帷帳布匹堆在後罩房之內,大半被蛀成一堆木屑了,可剩下的一半還是看得出來,這原本應該是一個牌位,只是如今朽蛀的剩下了上半截,一般人家無論搬家還是如何,是絕不可能將牌位剩下的,便是牌位有損,也會選擇修補而非丟棄,否則便是對祖宗不敬,也頗為不吉。」

薄若幽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她望著那濕漉漉的半截牌位,忽然傾身將其拿了過來,她將那斷斷續續漆字,半晌之後朝著吳襄示意:「捕頭,你且看看,這個字,是不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是『張』字和『吳』字。」

字跡本是朱漆寫就,可如今只剩下了幾個斑點,薄若幽在上面比劃了半晌,都肯定這並非村里的姓氏,吳襄也跟著比劃了兩遍,而後眉頭一皺,「那張家兄弟在說謊,這村子里,根本不是只有張吳兩個姓氏。」

薄若幽看著這牌位,忽然蹙眉道:「要知道這個問題,只需要去看看村里自的墳冢便可,他們世代居住在此,墳冢之上總有碑文。」

吳襄神色微振,「的確可行!」他邊說邊朝外走,令幾個衙差去搜其他兩戶空宅,又點了兩人瞧瞧去村子里找墳冢,等他再進屋子,便見薄若幽面色格外的沉重。

薄若幽看向吳襄,「倘若這些宅子的空置,並不是因主人搬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