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六花飛17(1 / 2)

仵作嬌娘 薄月棲煙 3090 字 2023-02-21

第121章六花飛17

夜色潑墨一般,一路人馬從武昭侯府門口出發,直奔城東廣安街。

四月盛春的長夜還有些涼意,薄若幽坐在窗邊,涼風從簾絡之下竄入,直吹的她瑟縮了一下,霍危樓看的蹙眉,抬手脫下外袍往她身上披去,薄若幽眨了眨眼,若是往日,她必要推拒,如今卻坦然受之,她攏了攏衣襟,唇角揚了起來。

霍危樓又將她手握住,便覺她雙手冰涼,他將她手攏在掌心,開口時一本正經,語聲頗有些沉肅之感,「往後若有何念頭,先來告訴我,這些摸查不必你去跑,若萬一碰到歹人,只有一個周良如何能護你?」

他板著臉頗為嚴肅,令薄若幽想到上了年紀的長輩,她笑意落入瞳底,眉眼溫軟,「侯爺這兩日為肅查黃金膏之事忙碌,且我未有實證,便總想再得些線索才好告訴侯爺,侯爺放心,我有分寸,涉險之事不會去做。」

霍危樓雖不全然贊同,可知她瞧著溫柔好言卻極有主意,只好將剩下的話忍了,「今日太醫院已在城南會診,只是還是未制出解毒的法子,我告知他們黃金膏乃是美人笑制成,倒是有人在大內葯庫尋到了作葯用的美人笑果實和種子,只不過美人笑如此炮制之法他們大都聞所未聞,也並無多少助益。」

薄若幽心底微沉,「那世子今日可好?」

霍危樓聞言眸色微寒,「雖然不似毒發之時那般難捱,可今日一整日未用飯食,晚間被福公公強喂了些稀粥卻片刻便吐了出來,頗為難熬。」

薄若幽只得安撫霍危樓,霍危樓捏了捏她掌心,繼續說宋昱之死,「宋昱死前見的二人都與黃金膏有關,這兩日天牢之中審問得知,宋昱請入府的一個李姓富紳,乃是京城最先販賣黃金膏之人,後來黃金膏流散開,亦是他在推波助瀾。」

頓了頓,霍危樓又道:「他在西南之地頗有人脈,西南幾處州府因少了管制,如今比京城還要嚴峻些,朝廷已派巡查使往西南去,卻也要半月才可到,而西南之地一開始販賣此物之人,你亦見過,你猜猜是何人。」

這還是霍危樓頭次將此事說的這般詳盡,而她更想不到西南之地販賣此物者她竟然見過!

能做這樣的生意必定不是尋常小商小販,而論起有名望的商賈巨富,她卻誰也不認得,此念一出,薄若幽忽而蹙眉,不對,見她還是見過一位的……

「莫非是……沈家?」

回京之時乘了沈家的樓船,且沈涯乃是沈家少東家,薄若幽想來想去,能操縱黃金膏的流散,也只有沈家這般巨富了。

霍危樓眼底露出肯定之色,「正是沈家,沈家本就從南邊發跡,他們去歲發現此物,而後在西南之地大肆采買,後在坊間私賣,如今已頗具規模。年前西南之地獲益頗豐,他們便動了將此物流入京中之念,宋昱臨死之前請去府中的李姓富紳,便是沈家在京中頗為倚重的故交。」

薄若幽聽的一陣頭皮發麻,沈家乃大周首富之族,若此物是他們在私賣,可想而知西南之地有多少人在吸食,「宋大人莫非也涉入了此事之中?」

霍危樓語聲低緩,又對她說的更詳盡了些,「沁水縣貪腐只查到戶部便難以往前,因幾本關鍵賬簿出了差錯,我們便查到了宋昱身上,宋昱亦早有所覺,就在這時,他卻被毒殺,他一死,線索便斷了,如今這幾人都與黃金膏有關,我們便疑戶部的貪腐,多少也和黃金膏有關。」

薄若幽睜了睜眸子,「莫非……那幕後之人貪走的錢,是拿去做黃金膏的生意了?」

霍危樓見她一點就透,唇角微彎,眸露欣然,「如今借著黃金膏在京城流散的線索,正在追本溯源,只是倘若眼下便能找出毒殺宋昱之人,便替我們少了許多功夫。」

京城私賣黃金膏的商戶極多,直使司雖是行事利落,可要一條一條的線索摸排下去,也要花不少功夫,可若直接查出何人毒殺宋昱,那戶部貪腐的案子便可直接告破,也可知戶部貪腐是否和黃金膏有干系。

霍危樓目光幽深的看著薄若幽,明明白白透著幾分熱切,薄若幽被他看的不自在,低聲道:「此番也不一定就能找出凶手——」

霍危樓語聲一柔,「不管能不能找到,你都做得極好。」

他說話的熱息落在她面上,頓時引的她心跳快起來,他先是她敬慕的上位者,如今又是握著她手,以溫柔目光看她的心悅之人,她本就是受到親近者誇贊便會羞澀的人,更何況是這般情狀,她覺得呼吸有些不暢,本就逼仄昏暗的車廂亦驟然升溫起來。

「我……我無事……便想著能不能做些什么……」

薄若幽身子往後靠了靠,語聲帶著因羞澀而變的低軟,再不似尋常那般沉穩持重不可摧折,霍危樓看著這般的她眼底熱意更甚,再開口時語聲低啞,似有烈酒炙喉,「你如此,是為何而做?」

薄若幽赧然,「我是仵作,這本也應當……」

霍危樓捏她的手,「你未說實話。」

他切切的望著她,薄若幽退無可退,又見他眼底希冀分明,莫名覺得脊背上泛起一股酥麻之意,她艱難的吞咽了一下,終是敗下陣來,「我……想令侯爺辦差順遂些,只是我力微,並不知能否幫得上侯爺,今日算運氣好。」

她素來篤定從容,便是被人輕鄙賤役也從不自慚,可對著身處高位的他,終究頗多有心無力,霍危樓聽的明白,眼底微光明滅,傾身離她更近了些,「你並非力微,你是世上對我影響最大之人,你做的,亦比許多在職者做的都要多,你專注堅韌,心志非凡俗,姿容更勝天仙,沒有人像你一樣令我心安又難以自控,亦無人像你一樣令我——」

薄若幽正聽的心潮起伏,他話音卻戛然而止,不由問:「什么?」

霍危樓停頓住,目光炙熱,「令我想做一些不合時宜之事。」

薄若幽先是不明白,而後眼珠兒動了動,面上慢慢起了一片火,他雖然並未說的十分赤白,可她也想到定是男女間頗為親密之事,她呼吸屏住,被他握著的掌心瞬間溢出一層薄汗,酥酥麻麻之感從她心房散開,她人想離他遠些,卻又心跳若擂鼓動彈不得。

霍危樓說完此言,深吸口氣,忽然直起身子退開了些,他眼底頗多克制忍耐,只是握著她的手仍舍不得放,「總之,我不喜你妄自菲薄,哪怕你什么都不做只是在我眼前,我亦覺開懷,你我之間,亦無你說的雲泥之別。」

此言她的確說過,霍危樓顯然亦記了住,薄若幽心底有些酸軟,她定了定神,因知他不會做怒,便反駁道:「可是侯爺與我,的確身份高低分明。」

霍危樓無奈扯了扯唇角,面上不顯,語氣卻含怨怪,「位高又如何?我也未見你遂我之願。」

薄若幽知道他說的是何事,又反駁道:「誰讓侯爺所願不合時宜……」

霍危樓不置可否,還意味深長的表示贊同,「嗯,不錯,我不合時宜之念的確很多——」

他目光似能燙人,薄若幽眼瞳顫了顫,再不敢駁他。

馬車一路疾馳,到了廣安街時,整條長街的燈火仍然闌珊明燦,一行人馬徑直停在了衛家茶肆之前,他們聲勢頗大,幾乎馬車才停穩,就驚動的茶肆內掌櫃迎了出來,侯府侍從先肅清了茶樓中的客人,而後霍危樓才帶著薄若幽下了馬車。

待進了茶肆大堂,便見其內布置的貴胄典雅,又有樂師歌姬常在,比尋常的茶肆多了許多意趣,霍危樓在一樓堂中站定之時,那掌櫃的已經嚇得面色微白,上前行禮之後,又做一臉茫然不解之狀,霍危樓淡淡掃了一眼這茶肆,指了指後堂,「先去搜一搜。」

掌櫃面露急色,「侯、侯爺,不知小店犯了什么差錯?」

霍危樓自然不會答他之話,那掌櫃的又道:「可是為了黃金膏之事?請侯爺明鑒,小店內的所有黃金膏皆已上繳官府,小人們引以為戒,再不敢私賣此物了。」

侍從們入了後堂搜查,其他人又上了二樓三樓搜尋,霍危樓默了片刻,忽然問:「戶部侍郎宋昱,你可認得?」

掌櫃的眼珠兒一轉,終究選擇點頭,「認得認得,宋大人也算我們茶肆中的常客,小人們自然不敢不認得,只是宋大人多日未來小店了,不知小人們何處不周到了?」

「七日之前,宋昱可是來過你們店中?」

「七……七日之前……小人,小人一時記不清了……」掌櫃的先做苦思之狀,而後卻賠笑著道記不清。

霍危樓劍眉一簇,看了身邊侍從一眼,立刻便有人將站在大堂一側的店中伙計分開帶去別處審問,掌櫃的見狀面上冷汗淋漓而下,目光時不時的往門外看一眼,仿佛在等什么人。

霍危樓也不著急,片刻後選了一處落座下來,他又指了指身側令薄若幽落座,薄若幽先有些遲疑,被他不滿意的盯了兩眼才陪他坐下。

霍危樓看掌櫃一眼,「上茶。」

掌櫃的立刻畢恭畢敬的上前來,他做為這茶樓掌櫃,雖並非跑堂小廝,可手上的功夫應當不會差,然而給霍危樓二人沏茶之時,那杯盞之中的茶水卻傾灑出來兩次,握著茶盞的手,更是顯而易見的顫抖。

薄若幽看在眼底,更為篤定此處必有貓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