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七娘子06(2 / 2)

仵作嬌娘 薄月棲煙 3163 字 2023-02-21

劉家住在平康坊內,因此前是五代世襲的伯爵府邸,門庭十分煊赫,劉家人早知道衙門要來人,很快便請他們入內,沒多時,又是劉焱出來迎接。

「吳捕頭要查問什么,要見什么人,盡管告知我,我為捕頭安排。」

吳襄蹙眉道:「府上四公子在何處?」

劉焱面色微變,沉吟片刻才抬步,「四弟在病中,捕頭既然想見,我便帶路,隨我來吧——」

劉家今日格外有些沉寂,吳襄昨夜來時,白日宴會已畢,府內仆從如雲,熱鬧紛呈,可今日瞧著,似乎連仆從都少了許多,他心中留意,卻未問出口,只沿著府中廊道一路往深處去,沒多時便進了一處小院。

「這是四弟的院子,只是他近來在病中,一直養著身子,極少出門。」

劉焱和顏悅色的說完便快步進門,又進了暖閣,與一人說了幾句話之後才令他們進門,待入暖閣,便見一個清瘦的年輕公子半躺在榻上,身上蓋著錦被,一副病容,而暖閣內彌漫著一股子苦澀的葯味,薄若幽稍稍一聞,已知他用的什么葯。

四公子劉恆只聽是衙門的人來了,卻沒想到還有個女子,一時面露訝色,「衙門竟有女子」

「薄姑娘是我們衙門的女仵作。」吳襄說完又問:「四公子得的什么病?」

劉恆眼神閃了下,「風寒罷了。」

吳襄看向薄若幽,薄若幽先搖頭,而後又點了點頭,吳襄與薄若幽亦有默契,頓時明白過來,他扯了扯唇,「四公子病了多日了吧?想必十分難捱,若在府中治不好,倒是能去城南病營試試。」

劉恆神色微變,劉焱亦挑眉,他看向薄若幽,眼底帶著幾分審視。

「不知捕頭在說什么。」

吳襄好整以暇道:「中了黃金膏的毒,也不算罪責,看四公子模樣,中的毒不算重,實在不行,可以去城南要個湯葯的方子,反正如今那葯方已昭告天下。」

劉恆面色幾變,末了冷嗤了一聲,「捕頭還是問正事吧。」

「初五初六這幾日,四公子可曾出城?」

劉恆淡然的道:「初六出了。」

「去了何處?」

「去相國寺拜佛——」

吳襄揚眉,劉恆淡聲道:「你也看到了,我有病在身,平日里能起身走動之時便想著去拜拜佛上上香,要祈求佛祖保佑早些痊愈,且那日我回來的途中便身體不適,回府門的時候,是被人抬進來的,這一點大家都知道,而從那日到現在,我一直在府內養病,這院子都不曾出過。」

吳襄唇角微抿,「好,別的也沒了。」

劉恆到底是世家公子,不願與衙門好言配合,吳襄便也不在他此處浪費時間,便與劉焱道:「請公子帶我們去七小姐的院子瞧瞧。」

劉焱從善如流帶他們出門,去的路上,吳襄又道:「還要勞煩公子將府內門房,諸位主子的貼身侍從,以及府內管事嬤嬤們集合在一處問話。」

劉焱應聲,令身後小廝去傳話,不多時幾人停在了一處偏僻院落之前。

這院子在府中西北角上,若按風水算,當真是最不好的一處,且院落狹小,門庭之上朱漆斑駁,似乎多年未曾修整,劉焱也有些不自在,「因七妹妹早前被送走,因此這院子荒蕪下來了。」

進了院內,里頭的確荒草叢生,然而也遮掩不住劉府內對劉瑤的苛待疏忽,吳襄和薄若幽也不揭破,帶著幾個衙差進了中庭。

房門已經上鎖,劉焱開了門,一行人進了屋子,半年不曾住人的屋子已經落滿了灰塵,房梁之上偶然可見蛛網,薄若幽看著這一切,幾乎懷疑劉家將劉瑤送走之後,並沒有把她接回來的打算,她暗暗走過正堂,而後轉入暖閣。

暖閣內堆著幾個箱籠,正是從水月庵搬回來的劉瑤遺物。

劉焱便道:「還沒有收拾,是打算等七妹妹遺體送回來,跟著遺體一起下葬的。」

箱籠胡亂的堆放在地,侍從只將幾樣稍微值錢一些的擺件拿了出來,而打開的箱蓋子半敞著,能看到筆墨紙硯和書冊子堆壓在下。

薄若幽又去看這暖閣,因院子狹小,劉瑤沒有單獨的書房,這暖閣內書冊頗多,倒也算是一處書房,她書案之上也落滿了灰,桌角硯內的濃墨早已干涸,再想到劉瑤已經身死,不由給人凄清之感。

薄若幽問:「當初事發之後,府里人可曾來她這里搜過?」

若是當真與人有了私情,說不定會有信物之類的東西在。

劉焱聽得明白,便道:「搜過的,將她這里里里外外搜了個遍,可也只是些她自己的東西,因為一無所獲,這才令我們格外生氣。」

「你覺得她是因為什么才不說?」

薄若幽望著劉焱,劉焱便也看著她,見她明眸深秀,從容卻又透著審視,他心頭一緊,竟然頗為認真的回想了片刻,「說不出來,似乎是害怕,又似乎是想護著那人,我們思前想後,只怕是哪家親戚家的公子,後來也或多或少試探過,卻也未試探出什么來。」

又像護,又像怕,薄若幽眉頭皺起,去細細打量書櫃,櫃子上放著許多帖子,似乎她十分喜歡臨帖,而一旁的桌案之上放著棋盤,棋子就放在十分趁手之地,又像她很喜歡對弈,可她在府內不受寵愛,也不受歡迎,平日里誰會來此與她下棋?

薄若幽看了片刻,又問了劉焱,得了准許之後,往劉瑤卧房而去,卧房是尋常女子閨閣的布置,靠著西窗的長榻上還放著一個針線盒子,薄若幽蹙眉,「她喜歡做女紅?」

劉焱一愣,而後才點頭,「是,她其實十分乖巧,也常常喜歡給我們兄弟們做鞋襪。」說至此處,又看著這屋子,劉焱仿佛才有兩份後知後覺的悲戚,「只是她做的東西……」

他沒說完,薄若幽卻知道他要說什么,「她做的東西,你們覺得十分晦氣?」

劉焱微訝,沒想到薄若幽直接用了「晦氣」二字,他面上似乎還想掩飾,吳襄已道:「聽說她在你們府中,有個克父克母的名頭,因此才不得喜歡。」

劉焱一時訥訥難言,「也並非……」

見薄若幽洞明的看著他,他只好苦笑一聲,「這不怪我們,當年的確因為生她的緣故,五嬸才故去,後來又生了些事端,我們小輩倒是不覺得什么,可長輩們說的多了,再加上一些和尚道士的言辭,不信也會覺得膈應。」

吳襄直接問道:「三公子穿過七姑娘做的鞋襪嗎?」

劉焱面上更是青白交加,輕咳了一聲之後道:「比較少……」

聽到這話,薄若幽心底一動,「那幾位公子之中,誰會穿的多些?」

劉焱仿佛想找補些什么,很快便道:「二哥和五弟就會穿的多些,我雖然穿的少,可……可平日里也是十分疼她的。」

薄若幽想起二公子劉詡在衙門便說過他從前對劉瑤十分關心,聽到此處,不免沉思了片刻,這時,她眼風一掃,看到了一把小小的短劍掛在牆上,劉瑤這樣的小姑娘,哪里來的短劍?

她上前看著那短劍,「這是何人所贈?」

劉焱看著那短劍,忙道:「是二哥所贈。」

劉詡?

薄若幽仔細去看,只見那短劍劍鞘乃是青銅所造,其上雕刻著古朴繁復的凶獸紋樣,看起來頗有些煞氣,劉詡見她看的專心,便道:「這短劍乃是寶器,只是因劍身太短,不好用於實戰,二哥便將此物送給了七妹妹,因這劍有辟邪的功用,他憐惜七妹妹身世坎坷,自小又體弱多病,因此想用此劍為七妹妹鎮宅。」

說至此,他眸色微沉,「雖說府里人都有些介懷她,可也都有對她好的時候。」

「如此說來,七小姐當真是和二公子關系最好?」

劉焱頷首,「是,因我大哥一早便去了軍中,二哥便算我們兄弟中的老大,所以對我們兄弟都十分照顧。」

薄若幽和吳襄對視一眼,劉焱被他們此舉弄得有些茫然,「怎么了?」

薄若幽搖了搖頭,「那長輩們呢?全都十分介意她?」

劉焱為難的苦笑了一下,「也不能這樣說,府里也並未短她的吃穿,只是有些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罷了,除了二哥待她好,我們其他兄弟也會贈她禮物,偶爾得了小玩意,也會記得她,只是她本就有那名頭,後來又鬧出這樣的事,總歸叫人失望厭棄。」

薄若幽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問:「我看她看的話本戲文極多,可也有你們相贈?」

在水月庵之時,她便看到劉瑤的書冊極多,想她性子內斂寡言,這樣時興之物,不似她主動尋得的,劉焱聞言果然道:「會,我們兄弟都會幫她尋來,我便為她尋過兩冊。」

這答案有些出乎意料,既是都送過,薄若幽便沒了深問下去的理由,這時吳襄道:「去外頭找下人問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