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八寶妝(完)(1 / 2)

仵作嬌娘 薄月棲煙 2878 字 2023-02-21

第168章 八寶妝(完)

趙榆不知想到什么, 神色忽然坦然起來,「官府調查出了當年真相, 可能為他們二人治罪?當年五條人命, 還是弒殺師父師母這般有違人倫之惡,再加上我們燒傷的三個,按照律法, 怎樣也能判個死罪了吧。」

孫釗看霍危樓一眼, 豎起眉頭,「官府自會按照律法量刑, 你只需交代你的罪過。」

趙榆挺直了背脊, 「我認, 江行、於洵和葉翡都是我殺的, 我想令他們害怕, 便用血雀做預示, 我幼時便學過馴鳥,後來到了園中,日日見師父們馴鳥, 只消捉幾只雀兒, 對我而言是手到擒來, 可他們太笨了, 第一只雀兒死在水缸里, 他們竟未曾發現。」

孫釗語聲一沉,「本官問你什么, 你答什么, 你是如何殺的江行?」

「說來實在可恨, 他們五人回了京城,皆是不溫不火之輩, 在戲樓內,根本不得貴人們看重,可因為早年間與師父學過禽戲,竟被南安郡王選中,便是到如今,他們都還在受師父恩澤……」趙榆冷笑道:「他們五人這些年倒是還在一處,說明他們皆是狼心狗肺一丘之貉,不過這三年,他們的感情卻大不如常。」

「江行是個下苦功的,他不僅扮著血雀,還想學馴養血雀之術,而後將變血雀的戲法用在禽戲之中,好得南安郡王看重,因此,他喜歡在血雀被放進林子里的時候在周圍轉悠,看能否令血雀聽話,那天晚上天色不好,我藏在黑漆漆的林子里等他,果然,沒多久他便到了。」

趙榆面上生出幾分猙獰,「林子不遠處便有水缸,我出現的突然,他還未反應過來,便被我撲倒在地,這些年他們也算養尊處優,氣力竟然比不上我,被我制服後,我將他按在水缸之中活活溺死了,當年,他便是如此淹死了我一位師兄。」

趙榆無需孫釗問,自顧自往下說,「我只想令他們五個想起當年的事,卻也不想輕易暴露自己,因此將他扔進了月湖之中,事發之後,果然被當做失足落湖而死。」

「之後的一月,他們剩下四人有些惶然,卻全然沒想過是有人回來報仇了,這一次,我將血雀吊死在了前庭桂樹上,卻還是未曾引起眾人警惕。」

趙榆的語氣似乎無奈起來,「我是照顧於洵的,他打腰帶結的法子我自然會,我將他勒死,而後待到了桂樹之下,至於那羽衣,我也只是為了嚇嚇他們,因當年在師父的戲班子里,也有這樣一件羽毛織就的霞帔,只是,他們似乎已經忘了。」

趙榆扯一扯唇,眼底卻並無笑意,「這次我知道,南安郡王是一定會報官了,於是我在屋內放好了茶盞,想假做有客人來訪,是那所謂的『客人』殺了於洵。」

薄若幽聽到此處忍不住皺眉,後來她曾想過茶盞是否為障眼法,卻沒想到果真如此。

趙榆這時也看向薄若幽,又去看孫釗和霍危樓,「或許是如今的衙門不同往日,又或許是案子出在南安郡王園子里,這一次衙門對這命案的重視程度超乎我的預料,不僅如此,因那兩只茶盞,柳青幾人被懷疑,又被帶到了衙門查問,以至於我竟難以繼續下去。」

「我仔細想了半晌,決定用棺材釘嫁禍宋忠明。」

他眼底露出兩分得意來,似乎想到了衙門眾人中計的可笑,孫釗目光一凜,「你如何知道宋忠明的秘密?」

趙榆彎唇,「誰沒有秘密呢?大人你想必也有。我在百鳥園三年,是園子里最不起眼的小廝,伺候於洵還不夠,園內大師傅們也算半個主子,我做最繁雜卑賤的活兒,可我也能無孔不入,宋忠明貪贓之事,我在一年之前便發現了。」

孫釗還是第一次見這般鎮定從容的凶手,更被他那譏諷的笑意刺的不快,「你殺葉翡之前換了葯?」

「我們雖照顧不同的主子,可尋常也常幫著做事,我去葉翡屋內換葯,很是輕松。」說至此,趙榆又道:「大人必定還想知道我是如何夜里出來不被發覺,與我同住的人晚上總喜歡喝葯酒,我往酒里加了助眠的葯,便是打雷他都不會醒來。」

孫釗狹眸盯著趙榆,然而在他注視之下,趙榆仍然神色不變。

趙榆又道:「葉翡他們三人回了百鳥園,已覺有些古怪,當年事發之時他們年歲已長,不似我這般年幼記不清事,於是當天晚上,葉翡去見了柳青,見完了柳青,他回房之後用了晚膳後才開始吃葯,很快人便軟倒下來,我一進門,他便害怕極了——」

「他似乎猜到了我的身份,卻不知我是當年哪一個,我將他捆了,又帶去假山石洞之中,那棺材釘那般長,我一下一下的,將棺材釘活生生釘入了他太陽穴中。」

說至此,他眼角忽而抽搐了一下,眼底泛起厲色,「當年,他便是如此殺死師父,他用我們戲班內雜耍用的鐵箭,也是像我這樣,一下一下的釘穿了師父的腦袋。」

「那是何等的痛,因此,我此番釘死他的時候,動作極慢,令他痛了許久,方才一錘一錘的砸下去……」

孫釗看著趙榆深吸了口氣將戾氣壓下,而後氣定神閑的望著他。

孫釗看向霍危樓,見霍危樓手抱著茶盞斂眸未語,便指揮門口衙差:「先帶去牢里,等吳襄回來細細審問。」

此刻已過子時,既然趙榆供認不諱,孫釗也不必非要在此刻細審,趙榆被推搡起來,也絲毫不掙扎,面上更無半分畏懼,待他被帶走,孫釗才涼聲道:「此人當年目睹趙班主等人被殺之時才不過是個幼童,這些年竟成了這般心狠手辣之輩。」

霍危樓放下茶盞,「人既找出來了,其余諸事便交給你們,待認證物證齊全,方可過堂定案。」

孫釗應是,霍危樓方才帶著薄若幽離開衙門。

待上了馬車,薄若幽輕呼出一口氣來,霍危樓將她手握住,「此案了了,你可安心歇息幾日。」

薄若幽嗯了一聲,秀眉卻仍然半蹙起,霍危樓望著她,「怎么了?還有何處未曾想通不成?」

薄若幽搖頭,「他認罪利落,也符合他作案習慣,其中關節,吳捕頭自然會去查證,我只是適才聽他所言,想到了些舊事。」

霍危樓心底微動,「你弟弟的意外?」

薄若幽點頭,「適才聽他說一切皆會塵埃落定,只有親歷者會飽受折磨,我便想到了當年弟弟的意外,還有父親母親遇難,他當年目睹師父師母被害,才不到五歲,他記得清當年之事,可我卻記不清了。」

霍危樓指節微收,將她攬入了懷中,「你當年病過一場,且本就年幼,記不清乃是尋常,此事過去多年,程先生不與你細說,自也是害怕令你傷心。」

薄若幽自然明白程蘊之的苦心,她嘆了口氣,未再多言,馬車轔轔而動,直入長壽坊,待將薄若幽送回家門,霍危樓方才告辭離去。

程蘊之已經睡下,薄若幽兀自回閨房安歇,可躺下後卻極難入眠,這等情狀,還是月前霍危樓音訊全無之時才有,輾轉良久,薄若幽方才淺淺入眠。

迷迷糊糊便到了天亮,薄若幽還覺困倦,卻被外頭的說話聲吵醒,她起身更衣洗漱出來,一眼便看到了程蘊之正在和福公公說話,薄若幽眼底微亮走上前來,「公公怎么過來了?」

福公公笑道:「縣主莫非忘了您要與侯爺成婚?這其中章程繁復,侯爺早有交代令我過來幫忙,所幸時間還長,咱們一樣一樣准備。」

薄若幽自然沒忘,只是還有兩三月功夫,她還未覺該准備婚事待嫁了,「公公可要我做什么?」

福公公和程蘊之對視一眼,皆笑了,程蘊之道:「這些事不必你操心,你只安心等著二月便是。」

有福公公過來安排,薄若幽也覺放心,她在府內用了早膳,見實在沒有自己幫得上之地,便又往衙門去,吳襄已歸來,她入衙門之時,趙榆已交代了個干凈利落。

吳襄在後堂看到薄若幽,手中供詞近十頁,遞給薄若幽看之時,神色有些陳雜難言,薄若幽看的奇怪,「怎么了捕頭?」

吳襄嘆了口氣,「這趙榆,也算個有情有義之輩,若無當年事端,他能活的很好,只可惜如今身上背了三條人命,活不出年底了。」

如今已是初冬,大周各個州府的案子皆往刑部送來,趙榆這案子待在衙門過堂之後,亦要送入刑部定下刑罰,他此番死罪難免。

吳襄又道:「太可惜了,他不該如此沖動自己去報仇,若還來官府報官,總也能查出當年命案,那五個人一個都跑不掉。」

吳襄對趙榆的憐惜之意溢於言表,然而身為衙門公差,卻不得不秉公搜查證據,薄若幽一邊看趙榆的證詞一邊聽著,忽而眸色微沉,「棺材釘是他在城南棺材鋪買的?」

吳襄頷首,「是,他說他一年之前就買好了,一直在找下手機會,可是過年和春夏時節園子里宴客極多,下人也比平日里多,他不好下手,便一直拖到了秋天。」

「可去棺材鋪問了?」薄若幽又道。

「去問了,那棺材鋪里的確有這棺材釘,只是時間太久了,掌櫃的店內伙計都記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