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八寶妝(完)(2 / 2)

仵作嬌娘 薄月棲煙 2878 字 2023-02-21

薄若幽稍一遲疑,又往下看去,吳襄疑惑道:「怎地?你懷疑他所言有假?」

薄若幽道:「他這供詞上說,錢師傅和另外一位師兄死後,皆葬在了城外亂葬崗之中,且記不清位置了,可我卻覺得奇怪,你當記得錢家鎮外的荒墳,那塊地並不小,當年是錢師傅專門買下葬趙班主幾人的,倘若是你,後來錢師傅和師兄死了,你會將他們葬在哪里?」

「當然一並葬在那荒墳之內!」吳襄脫口而出。

薄若幽便道:「我遲疑之處就在這里,趙榆是心思冷靜之輩,又對報仇十分執著,他在百鳥園內蟄伏兩年多,此番連殺三人,不排除有人知情或者幫過他,而他一口咬定錢師傅和另外一位師兄已死,有些古怪。」

「你是說,有可能那二人沒死,還做了幫凶,可他現在想保他們,所以說他們早就死了?」

「不排除這個可能。」薄若幽將供詞遞還回去,「昨夜他招供之時,我便想問那二人墳冢在何處了,卻不想今日是這個結果。」

吳襄又去看證供,正沉思之時,胡長清氣喘吁吁的跑到了內堂之外,「捕頭,縣主,可是凶手找到了?」

胡長清昨夜未至,還是今日才知百鳥園的案子破了,吳襄將手中證供給胡長清看,又對薄若幽道:「你說的這個的確存疑,稍後我會再去審他。」

薄若幽應下,胡長清看完證供,一臉的不可置信,「天,十多年了,他竟然為了給師父師母報仇活著,他不信官府,否則,也不至於到這個地步。」

吳襄道:「不稀奇,他當年是災民,小小年紀便沒了父母,後來被趙班主夫婦收養,趙班主夫婦二人對他而言便如同養父母一般,他是個知恩圖報的。」

胡長清想了片刻,「時間會淡化仇恨,且一個人總是記著報仇是很苦的,他這些年始終不改其志,也足見心性堅韌,難怪犯案之時能和與官府斗智斗勇。」

吳襄活動了一番酸痛的脖頸,「無論怎樣說,這案子算破了,只是還牽扯出一樁陳年舊案,接下來也有的忙,待過了堂才是真的松快。」

他忙著去找文吏們統總證供,也不多與薄若幽二人攀談,沒多時便往值房去,薄若幽便與胡長清一道告辭離開衙門。

剛走出衙門,卻見衙門前的長街上四五個孩童正團團念著童謠玩鬧。

「……打鐵三,三兩銀子換布衫。」

「打鐵四,四口花針好挑刺。」

「打鐵五,五個粽子過端午……」1

童謠聲從遠處傳來,薄若幽聽了片刻才分辨出詞句來,童聲稚氣,卻又歡喜雀躍,令人聽之便覺朝氣盎然,她腳下微頓,淺笑著尋聲望去,身邊胡長清也跟著停了下來。

很快,胡長清道:「是『打鐵歌』,我記得我年少之時,這首童謠在京中廣泛流傳過一陣子,可因當時歌謠中有個字犯了一位親王的名字忌諱,漸漸便不許京中人念這歌謠了,如今不知怎么又流傳起來了。」

胡長清也不才過雙十之齡,他少年之時,也便是薄若幽還在京城之時,只是她如今記不清舊事,對這歌謠自然也無印象,她轉而問,「胡仵作本就是京城人士?」

胡長清頷首,「是,世代在京城,幼時家道中落,不得考取功名,後來陰差陽錯才開始做仵作。」

薄若幽聽吳襄說起過胡長清的出身,點了點頭未再多言,二人辭別,薄若幽上了馬車之時,那歌謠聲仍在繼續。

她令周良往武昭侯府去,雖不知衙門是否已將案子報給了霍危樓,可她還是想自己走一趟,馬車徐徐而行,薄若幽腦海中卻回響著那首童謠,怪道被孩童們傳開,實在是詞意直白,又朗朗上口,待到了侯府前,薄若幽才心思一定入了府門。

侍從去通稟,薄若幽到書房之時,卻聽見里面有說話聲,她進了門,便見霍輕鴻和明歸瀾皆在,她與二人福了福身見禮,明歸瀾笑道:「薄姑娘如今貴為縣主,還請海涵歸瀾不能見禮。」

薄若幽不顧他這打趣,先將看到的供詞告訴霍危樓,霍輕鴻在旁嘖嘖有聲,與明歸瀾道:「他二人當真是同道中人——」

明歸瀾失笑,待薄若幽說完方才問:「聽說還牽扯出一樁十多年前的舊案?」

薄若幽應是,這時,她一下想到了親眼見過明歸瀾被綁架的案子卷宗,略一沉吟,薄若幽直言道:「此番翻找那樁舊案卷宗之時,我曾見過明公子當年被綁架案子的卷宗。」

明歸瀾眸露意外,「那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是建和十七年的事。」薄若幽記得十分清楚,「與此番引出的舊案乃是同一年。」

明歸瀾瞳底暗了暗,「是啊,十四年了,當年出事之後,父親也不願放棄,可後來查無所蹤,便只好不了了之,如今已是樁懸案。」

霍輕鴻道:「當年是否官府不盡心?這個戲班的舊案,不就是因為當年的官差瀆職?」

明歸瀾搖頭,「那時候的府衙的確松散無為,可我父親當年托了許多人給府衙施壓,他們被迫用了些人力物力去找,也不曾找到任何線索。」

霍輕鴻看了一眼明歸瀾的腿,「那人害了你一輩子,若是有機會將人找出來,必定當嚴懲不貸。」

明歸瀾倒是滿面豁然,「這么多年過去了……」

霍輕鴻卻是個執拗的性子,「莫要放棄期望,趙家班這案子,是過了十多年才被揭出,照樣懲治了當年凶手。」

兩樁案子雖是發生在同一年,卻大不一樣,趙榆知曉凶手是誰,明歸瀾卻未看見凶手樣貌,他笑著搖了搖頭,顯然是當真被磋磨的不報希望了。

薄若幽不知在沉思什么,霍輕鴻和明歸瀾見狀識趣的提出告辭。

霍輕鴻道:「最近天干,不見落雨,也不見落雪,天氣漸漸轉冷,若一整個冬天不落雪,來年又要生災,城中幾個有爵位的人家在城南辦了個祈雨雪的道場,太常寺也打著天家名號出了力,道場今日開始,七日之後結束,我打算帶著歸瀾過去湊湊熱鬧。」

霍危樓樂見如此,應聲將二人送出了書房,很快又回身道:「鴻兒去了太常寺,今日是來喊苦來了。」

他說著上前來將她攬入懷中,薄若幽詫異,「太常寺何苦之有?」

「他嫌無趣,無趣便是最大的苦,那里整日與宗親們打交道,所見皆是些老古董,他苦悶的很。」

他說完拉著她去落座,薄若幽道:「那如何辦?」

「不如何辦,且讓他熬個幾年,好生磨煉磨煉性子。」待薄若幽坐下,他又問:「怎說起了歸瀾的案子?」

「那日看見卷宗我便留了心,只是當年的記錄極少,看著也的確不曾搜尋到有價值的線索,如今想抓到行凶之人極難。」

霍危樓拍拍她的手,「你不必因此費心,這么些年,明家已經看開了,歸瀾雖是不利於行,醫術卻沒落下,對了,他今晨去公主府為母親問脈,說母親身體明顯好轉了許多,你替我謝謝程先生。」

薄若幽眼底生亮,「這才月余便有初效,再過一年半載,義父定能調理好公主殿下玉體,我待會兒回去便將此事告訴義父。」

霍危樓所求不多,如今自是滿足,又對薄若幽道:「為你父親母親做法事我已派人去相國寺交代過了,下月初七便是個好日子。」

未想到霍危樓已安排周全,薄若幽只覺心頭一暖,「多謝侯爺——」

霍危樓看出她動容,不由將她攬進了懷中來,又笑音淳淳的道:「你我之間,怎言謝字?屆時我陪你同去。」

薄若幽拽著他襟前的手一松,一把將他環抱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