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提起竇家,提到竇家的姑娘,總是會先說她的名字,假使她表現不好,都是有損竇家姑娘的名聲的。
女人不易做。
竇妙見她如此,暗地里嘆口氣,有時候真慶幸自己是這樣一個身份。
何四姑娘何蘭英很喜歡竇慧,一來就握著她的手道:「你們的馬車也太慢了,咱們都等了會兒呢。走,咱們上去,這時節,嵐山的風景好看,花兒都開了,樹也茂盛。」
竇琳跟著上去,竇妙抬起頭時,卻看到何元禎飄來的目光,像是有期待,有擔心,也有思念,她想,很快就會沒有了。
她手緊了緊袖子里的墨錠,那墨錠她拿帕子包裹了,今日一起帶了來。
何蘭英突然回頭看她:「二姑娘今兒怎么有空的?尋常你清高的很,這個不見,那個不見,我以為你總是很忙呢。」
何四與她有舊怨,只怪竇妙身為庶子的女兒,不知道自卑,不知道討好人,她就看她不順眼。
且竇妙又生得好,平白無故更叫人覺得她傲氣。
竇妙淡淡道:「我這幾日睡得不安穩,故而想來拜拜菩薩去去晦氣,可能今年沖撞到小人了。」
何蘭英臉色一變:「你說什么,誰,誰是小人?」
竇妙道:「便是不知小人是誰,才來問菩薩,不然你看我饒不饒過她。」
何蘭英氣得手都抖了,偏偏又回不了嘴。
竇妙生來就是伶牙俐齒,不說便罷了,一說總能叫人見血。
何元禎看妹妹被欺負,眉頭皺一皺,他今日就想與竇妙說這些,提醒她有些耐心,可誰想到,她一來就得罪人。
妹妹是年紀還小,不知道分寸,竇妙到底也有十四了,如何要與她計較?
他再看看身邊的母親,何夫人明顯露出不喜的顏色。
他忍不住嘆口氣。
看到何蘭英吃癟,那是她好友,竇琳想去幫忙,可竇妙是她堂妹,她又不能真去責備,左右為難,忙著誇贊何蘭華:「你今兒戴的簪子真好看,在哪里打得啊?」
何家書香門第,他們家姑娘見客,不似富貴人家一身華貴,她們穿得戴得,樣式都很簡單,不喜繁瑣的,可仔細看,每一樣首飾,便是臉上妝容都與裙衫都配,甚是講究的。
姑娘家都喜歡首飾,立時就轉而說起這個了。
張氏看無人注意,低聲訓竇妙:「你讓一讓三姑娘又如何,一來就惹麻煩,你呀,便是說,也得等長輩們走了。」
「那我是要給她騎在頭上?」竇妙問,「我要不回嘴,她還得說。」
她眼睛大大的,一眨一眨,滿是委屈。
張氏心里頭又哪里願意女兒被人欺負,忍不住道:「那何三是煩,一點不會說話,將來我看她能嫁個什么人家呢!」
竇妙又笑起來:「還是娘疼我。」
「我疼你,你也不知道疼疼為娘。」張氏每回都軟下來,感覺被女兒玩弄在掌心里,自己反抗不得。
竇妙挽住她胳膊:「怎么不疼了,您要哪里酸,我都給您揉。」
她小手攀到她肩膀:「這里?」
還真按起來。
張氏啐她一口:「在路上呢,成何體統,快些好好走了。」
母女兩個又說說笑笑。
到得明光寺,眾人照著長幼秩序,以此上去拜佛,又是抽簽,竇妙抽到一個上上簽,叫張氏喜得不知道怎么好,暗道這女兒今年恐是能定親的。
她大方的捐了二十兩銀子。
竇妙肉痛。
張氏不管家里事,沒油水可撈,父親俸祿又少,還得拿一些出來孝敬老夫人,平日里打賞奴婢什么的,也缺不了錢,說實話,他們二房手頭很緊,可今次還得把錢給沒用的菩薩,等於把錢往水里扔。
竇妙心道,還不如抽個下下簽呢。
她可不信命。
雖然她又活了一次,可人的命運不是這么看的,總是要死,看得便是過程,菩薩能決定什么?
她悶悶不樂。
長輩們有事兒談,姑娘們便去寺廟附近賞花談天,竇妙今日有重要的事,尋了個借口往桃花林去了。
果然何元禎正等在那里,看到她來,他抑制不住心里的歡快,眸中含了笑,柔聲道:「妙妙,你真來了,我以為……」
竇妙不等他說完,把墨錠拿出來遞給他:「我來是為告訴你,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往後我可不見了。」她神色嚴肅,「我不想嫁給你,何公子。」
她不拖泥帶水,直截了當,可這話卻像一把刀子直戳到何元禎心口上,她說什么,她竟然不願嫁給他?
何元禎恍惚了片刻,沉聲道:「妙妙,我知道你身世尷尬,可我一點不介意,只要你在祖母,母親面前好好的,以你的聰明,自然能討得她們喜歡,到時我再去與母親說,你嫁我並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