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命中劫(二)(2 / 2)

貴女嬌寵記 鏡鸞沉彩 3200 字 2023-02-21

真正恢復意識的第一個瞬間,她竟然開始思考,這是種什么香。想了一會兒,覺得腦子疼,也就作罷了。

慵懶的日光透過窗子照到榻上,她愣神良久,想開口說話卻發覺喉嚨干啞的厲害。

「姑娘醒了?」染月看見阿凝睜了眼,便上前問道:「是餓了么?」

「……」阿凝有點無語。這是看嬰兒的目光吧?

染月以為她就是餓了,便把一早就備好的甜羹端了過來,正欲扶起她來喂時,聽見阿凝微微嘶啞的聲音。

「這……是哪兒?」

染月嚇得手上的碗都掉了。她一直以為,這是個腦子有問題的漂亮姑娘呢,不然怎么這么大人了還跟嬰兒一般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說話。

阿凝細細回憶了一下,想起了昏迷前的情形。錦花台,黑衣人,雀華庵,然後……祈王殿下。她掙扎著爬起來,又問了一遍,「這是哪兒?你又是誰?」

染月朝她行了禮,卻什么都不答,只道讓阿凝稍等,她去找人來。

屋里安靜下來。阿凝無力地靠在床頭,四處一打量,發現這房間擺設當真是清雅別致,又隱透高華,窗邊的梅花幾上,擺著一只薄胎青玉美人瓶,瓶身雕刻花樣繁復精細,堪稱巧奪天工。半開的窗門映出滿窗子的梅花樹,有些已經結了嫩弱的花苞。

須臾,房門又打開,來的人是一個青衫白發的老者,清瘦的身形,目光十分有神。

阿凝瞧他半天,「您是……」

「姑娘大病初愈,無需起身了。」薛臨澗說著,讓染月放下了紗帳,又搬了個雕花梨木椅子到榻邊,他坐上去後,隔著紗帳道,「姑娘請伸出手來,老朽給姑娘看看脈。」

過了一會兒,他站起身,「姑娘的身體已經大好了,但還得調養些日子方能出門。老朽是奉殿下之命救下姑娘的性命。此處是暫時給姑娘養病的地方,姑娘安心住下就好。老朽先退下了。」

阿凝急忙掀開帳子,「薛先生!這……」她想問這里是什么地方,想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回榮府。

薛林澗卻道:「姑娘別急,您現在的狀況還不宜出門,一切待身體痊愈後再做議論。」頓了頓,又囑咐道:「前面那片梅花林容易迷路,進去後很難出來,千萬別闖進去了。」

這樣一來,她就只能在梅林內的一方天地里活動了。

薛林澗說完殿下交代的話,就匆匆走了。

她心中雖有疑慮,但人家對她是救命之恩,又只是個聽差辦事的,明顯不願意多說,她只得點了點頭。

接下來幾日,出現在阿凝眼前的人,只有染月和薛臨澗。她期待出現的那位殿下卻一直沒來。久而久之,連她自己都有些疑惑,那個在她混沌時彈琴、讀書、喂葯的人,真的是祈王殿下么?

或許只是自己做的夢?畢竟祈王殿下這樣的高嶺之花,怎么可能這樣屈尊降貴?

這日,天下起了大雪,屋前的梅林中,花開一片妖嬈。

阿凝覺得精神極好,便征求了染月的意見,想去屋子外面走走。

主屋前的一彎澄碧水已經結了薄薄一層冰,明鏡一般發出耀目的光。穿過水上石橋,便是梅林了。

東臨侯府中自然什么都有,但獨獨梅花,只在牆角處種了幾株,顯得十分小氣,哪里會有眼前這美不勝收的旖旎景象。

阿凝看迷了眼,緊了緊身上的白狐裘,沿著梅花樹走了一會兒,腳步忽然一凝。

灼灼絢爛的臘梅花樹下,男子一襲白衣坐在白石桌案前,正低頭擺弄著一盤棋。

阿凝差點被這人的清雋仙氣震飛了心神,心下一驚,朝他福了福身,「見過殿下。」

趙琰抬起頭,眸光倏然眯起。

薄霧晨光,冰雪花林中,亭亭立了個漂亮精致到令人驚嘆的瓷娃娃。烏發仍是挽著簡單的雙丫髻,發髻上綴了珍珠釵環,璀璨明亮的光芒仍抵不過那張雪亮容顏。

她雙眸清亮靈動,就那么眨一下,就仿佛一把刷子,刷到人的心頭,一陣□□悸動。

身上穿了染月給她買來的白狐裘斗篷,斗篷下隱約可見一襲齊胸襦裙,鵝黃的底子,散了細小的緗黃色茉莉刺綉花朵,胸口處系了黃色綢帶,順著微微挺起的曲線,垂下長長的流蘇,隨風飄盪著。

說起來,他已經好幾日沒看見過她了。當然,不包括晚上趁阿凝睡著他偷偷來看的時候。

大約是曉得了自己的心意,如今祈王殿下瞧著榮家阿凝,怎么瞧怎么覺得好。只可惜……如今時機還早,她即便是住在祈王府,他也要與她保持距離。若是此刻就說破這里是祈王府,只怕這丫頭定要鬧著回府。

其實他自己都有些看不上自己。這樣強行把人留在這兒,哪里是他平時謙和有禮的行事風格?她沒恢復意識時,他還能說,是為了她的病情著想。如今恢復了,他還迫使她繼續留在這一方小天地中——與其說是養病,不如說是囚禁。

這些日子之所以避著她,就是他莫名有些不敢面對她。她真正的心智從來就不是小孩子,比她那個姐姐也不差的。若是被她發現自己的意圖,自己的心思……

他覺得很抑郁。

不管怎么樣,既然認定了,他就不會放手。這日子,還是要細水長流地過的,這心意么,也是要慢慢兒地滲入的。

想到此,祈王殿下削薄的紅唇勾了勾,笑得意味深長。

這位殿下的笑容天生就帶著幾分疏淡,如今瞧在阿凝的眼里,阿凝也猜不准他這會兒是開心還是不開心。

她想起第一回在九霞山,他殺人的前一刻還在朝她笑哩。

「過來。」男子出聲了,一如既往的頤指氣使,發號施令。阿凝其實很不喜歡被別人這樣指揮,然而每回被他這樣指揮,她都有不得不聽話的苦衷。

這次,自然是因為他救了她,是她的恩人。雖然她更想把這份恩情歸結給那位神醫,但心里也曉得,若沒有祈王殿下,也就沒有神醫。

她小心翼翼地蹭到桌案對面的石墩上,准備坐下時,男子忽然輕哼了一聲。

阿凝立刻站直了,一雙眼直愣愣瞧他。

趙琰看見她那張清水出芙蓉的臉,眼中仿佛有著窘迫,不禁微笑起來,咳了一聲,道:「那里太涼,你現在還不能坐。」

其實他的原意是讓她過去他身前,可她卻以為是讓她坐到他對面。

哎……暫且就在對面好了。

他站起身,吩咐陳勻再送一只軟墊過來。

阿凝受寵若驚,「殿下,一點涼沒關系的。」

趙琰已經再次坐下來,涼涼看她一眼,「好不容易才救回來,你這小命可得給我護好了。」

阿凝不知該說什么了。

陳勻的動作很快,拿了一只墨綠色印水墨竹葉紋的錦緞座墊來,放在石凳上之後又退了出去。

阿凝發現這座墊的紋樣跟方鑒樓閣樓處的靠墊是一樣的。

阿凝坐下後,還在斟酌著要怎么問他,就聽見對面男子清淡低醇的聲音,「你和宣王可有什么過節?去年截了你一次還不夠,到現在還不死心。」

阿凝瞪大眼睛,一臉茫然,「宣王?」

趙琰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你倒夠迷糊的,去年差點被劫走,都不知道查清楚的么?」

小姑娘雙眸閃了閃,「派人查過,可是沒查出來。」

「沒查出來,出門還不小心些。」趙琰一臉的不認同,仿佛她是自己故意出門被劫一樣,阿凝就不開心了。

她皺了下眉,盡量保持應有的教養,聲音輕靈道:「我這一年出門極少,身邊又跟了會武的錦珮,每每出門都是萬般小心的。此次是因我四姐姐……」

說到這兒,她腦中忽然靈光一現,想起那日,榮宛忽然說想要去方鑒樓,路上又一個勁兒跟她扯女工刺綉什么的吸引她的注意力,那黑衣人襲來時,她上來為自己擋的那一下……

阿凝生出一個懷疑,但是還真是懷疑而已。皆因小時候榮宛那場苦肉計給阿凝的印象太深,她忍不住就要懷疑她。

阿凝頓了一下,才接著道:「四姐姐邀我去方鑒樓,事出突然,才沒有防備。」

趙琰當然知道,阿凝就算再小心也架不住宣王的手段。只是他喜歡看見她那雙霧氣蒙蒙的眼睛因為自己簡單的話而泛起一陣靈活水潤的光芒而已,這樣讓他覺得,她是活生生的一個人。

言罷,阿凝又道:「我從未見過宣王,也不認識他,與他更無私仇。若真如殿下所說,是宣王下的手,那我一時也猜不出原因了。不過,我記得在雀華庵,曾見到的一位師太,似乎知道的頗多,如果從她這里入手……」

「你中的毒,就是她給你喂的。」

這是個肯定句。阿凝猜想他已經查出許多,便又道,「我被綁著,當然是任人魚肉。」

男子淡淡接到:「那日後不要輕易就被綁住。記住了?」

阿凝點了點頭,「殿下知道她是什么人么?為何要害我呢?」

趙琰看她粉嫩的唇紅紅的,一雙眼睛因為急切的求知而瞪得老大,黑白分明,明亮如星子,唇角就忍不住的勾起。他岔開話題道:「聽說你同東臨侯經常對弈,今日與我下一局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