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醒·零零一(2 / 2)

他們長得有六七分相像。眉毛,嘴巴和下巴棱角,活生生的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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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搖搖晃晃的大巴上,吳歸接到了友人b打來的電話。在一車昏昏欲睡的氛圍中,吳歸不由的將聲調往下壓了幾個檔,就差直接用氣音說話了。

友人b那邊聽著倒很嘈雜,像在一個群情激奮的議會場。友人b高提著嗓子,用生怕吳歸聽不見的嗓門嚷道,[你還多久才能到校!]

「也得等到後天才能到。有什么大事發生了?」

[不得了的大事。]友人b激憤的喊道,[殺出匹黑馬!譚永言!你聽過這個名字嗎!?]

吳歸搖搖頭,隨即反應過來自己手中拿著的是手機。這才補充道:「沒。誰啊?」

[鬼知道是誰!贏家a這次徹徹底底的被一擊ko了!]友人b道,[他的研究報告被教授看中了,贏家a拿獎無望了,我們的大餐完全泡湯了。]

友人b的口氣倒是沒有多少悲憤失望在里面。聽起來友人b開心的很,吳歸猜測就在下一秒,友人b就要開開心心的搬石頭給贏家a落井下石了。

贏家a是地地道道的和綽號完全一致的人生贏家。在全寢單身的背景下只有贏家a一個人挽著貌美如花的女朋友,課業難教授坑全寢掛科的情況下也得排除掉贏家a,不提家庭背景和相貌,贏家a在任何方面都是一帆風順到能俯瞰友人b和大部分人的存在。

也難怪贏家a吃癟一次,被鎮壓已久的友人b會歡呼雀躍起來了。

[對了,說起贏家a來,他女朋友欒依依你不是熟著嗎?]

「嗯,分手了?」

[沒呢,怎么可能。她這次參賽的研究可好玩,天馬行空到把我們嚇一跳。你猜猜是什么?]

「什么?」

[夢。你說這一個虛無縹緲的東西,研究出來了也不知真假啊。]

吳歸眼皮一跳,下意識的就伸手去摸側腰。並不疼痛,沒有創口,覆在衣服下的皮膚光滑的完好無損。

「夢啊……」

吳歸夢到過他父親。屢次,他同那個和他相貌無甚區別的殺人犯站在一起,那男人問他抽不抽煙,吳歸嗓子癢的厲害,卻還是拒絕了。男人點燃一支煙含嘴里,含糊的佝僂著身子。他們一起在街角的面館吃了面,男人替他將行李搬到寢室,赤著胳膊橫著眼睛和堵路的小混混打架。夢的最後是由吳歸和男人的爭執結束的,吳歸抽出一把刀將男人捅了,血濺到他臉上的時候,吳歸笑的非常開心。

夢是可以解析的。否則贏家a女朋友的研究將難以著手。說到底吳歸也覺得,他夢到他那個早就死去的父親,想著的卻是他母親。他確確實實是想殺死他父親的,就好像他替他母親出那一口惡氣,親手將所謂父子之間的聯系干干脆脆利利落落的給斬斷後,他自己就可以免責的毫無罪孽了。

不過這種怪誕的夢已經許久沒有出現過了。吳歸從這種隱秘的期盼中解放出來,倒是也樂得輕松。除去給肖老婆子匯錢和給他素未謀面的爹上墳時他會短暫的被拉入那段令人心底泛堵的過去,其他時間他照樣是個普普通通的大學在校生。打游戲,逃課,縮被窩里看小說,臨到考試了慌慌張張的抱佛腳;和同齡人倒是也沒什么區別。

吳歸在搖搖晃晃的巴士中解鎖了手機熟練的劃進小說閱讀網站的app,這次看那篇文倒是更新了;六千字的更新,作者用三千字描寫戰斗渲染主角的酷炫狂霸拽,用另外三千字來讓主角突破到新的境界走向新的巔峰。app上的字小的厲害,巴士前搖後晃,對著手機用力瞧的吳歸一陣惡心,匆匆忙忙的將最後幾個段落囫圇吞棗了就閉了眼睛緩了半天才將眩暈感給消退下去。

吳歸追的那部小說叫《煉金之途》,和直白的一眼看透的標題一樣,世界背景是完全禁不起考據的充斥著魔法的世界,在那個世界中,煉金術和被普及了的魔法不同,是一種神秘不為所知的力量。有關於它的信息藏在繪畫和晦澀的文字暗號中,以一種秘傳的手段在極少數魔法師中傳播。如果說在那個世界中魔法是天賦者通過學習便可以擁有的工具和無理,煉金術則是難以讓人尋索到入口的秘術。魔法是汲取和破壞,而煉金術,卻是「創造」,它是足以可以讓人類與神明成為同等存在的神聖。

而同時,煉金術理所當然的成為了主角的金手指。

他喜歡那個世界。那個似乎更加廣闊無垠,連生死都被放輕了腳步的世界。盡管可能對於一部分讀者和作者風林火山來說,《煉金之途》只是一部掛著奇幻背景的升級流網文。異界大陸,中文名和英文名共存的世界觀,尊貴高傲的魔法師和瑰麗的魔法,和現實中完全不同的架空煉金術——

但吳歸必須承認,他追這篇小說的一個重要原因,還是因為主角。

主角的名字是地地道道的中文名,叫殷絕。

殷絕的父親是一個只存在於曖昧不清只言片語的復述里的惡魔,在強迫了人生路上本該一帆風順的天之驕女後,他消弭在這個世間的傳聞中。那位可憐的、因為一場令人作嘔的*而從雲端墮落的女人在發現懷孕之後,寧願違背她所信仰的教義還是想法設法的想要流掉這個惡魔之子。然而她試過無數種方法也未能將肚子里的胚胎拿下來。在詛咒,憎恨和絕望中,殷絕誕生了。

吳歸從主角和自己出奇相似的身世中找到了某種聯系,盡管主角所擁有的一切都是虛構,但吳歸還是如同窺見鏡中相似的自己一般將注意力投注了上去。從那首篇中些許的共鳴中,他內心深藏難以言明的蛾子破繭了。他認為那個由文字所構成的人在混沌的胚胎時期就已背負上的罪孽和他是一致的,然而除卻身世,他們截然不同,要認真判別的話,殷絕是個變態,而吳歸還是個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