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夢·零零四(2 / 2)

這個孩子將要出口的話鋒轉了一個方向。有某些重要的東西就要說出口了,但是卻被生生的咽了下來。他下意識的看向男孩子,對方面容沉靜的也在注視著他。他們之間的油燈安靜的燃燒著,地上投影著一小圈透過玻璃罩水漾一般的暖色光輝,這種光輝同樣傾灑在他們兩個相同的面容上。

他說:「我擔心你。」

男孩子注視著他,臉上有一閃而過的嘲笑。這種神色在晃過間被收斂的很好,男孩將頭抵在牆上,慢悠悠的說:「我現在累了。讓我休息會兒。」說完,他果真闔上了雙眼,一動也不再動的靠在那。

男孩子一動也不動就像一閉眼就立刻睡去一般,他也一動也不敢動的瞧著他哥哥。從覆蓋下來的眼睫到擱在膝蓋上的手腕,再到躺在手下的那柄短劍。男孩子腕關節放松,五指軟綿綿的低垂著,但他毫不懷疑若有意外那只手將會迅捷的抓起放在地上的短劍發起攻擊。劍沒有入鞘,鋼制的刀身流淌著鋒利的光,他盯的眼睛有些花,腦袋耷拉下來,靠著自己胳膊肘閉上了眼。

但他依然可以看到光亮,就如同意識飄離了身軀一樣。他穿過木屋的牆壁懸在原野上空,遠處的密林和山巒盡頭,一輪紅日正在緩緩攀升。金色的光芒灑在灰綠色的針葉林上,黑漆漆的草地像是一瞬間就被染上了青翠的顏色。他看見被燒成灰黑的怪物屍體,和接觸到陽光後剎那蒸騰消失的黑色霧氣。

太陽出來了。血繪出的魔法陣逐漸黯淡了光芒,他回到木屋中,再去看那個男孩子。

·

殷絕突然睜開了眼,悄無聲息的摸向地上的那柄短劍。

「你該回家了。」男孩子在這一刻開口,他依然保持著靠在牆壁閉合著眼的姿勢,「天亮了。」

「星隕夜也過去了。」殷絕迅速的將短劍提起,站起來握住另一只拳頭,再次伸開手掌的時候里面燃燒起了一團搖曳的火苗,盡管很快火苗就熄滅了,殷絕還是笑了起來。他懸在空中不遠不近的注視著這兩個面容相似的孩童,從旁觀的角度看殷絕本就陰郁蒼白的面容上突然浮現的笑容顯得有些詭異,但地上坐著的那個男孩子卻像是渾然未覺。殷絕俯視著自己的兄長,慢悠悠的道,「我稍微比較好奇一點,你明知道星隕象是什么,卻為什么在街角的占星師占出這個星象後,同意了我想去看流星雨的任性請求呢?」

男孩子睜開眼皮,半撐著腦袋看向他。片刻之後咋舌道:「和之前的阿絕還真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模樣,了不起。」

「誰知道你在說什么。」殷絕道,「嘛,反正你也不在乎,畢竟即使是神隕之夜你也可以很好的應付,沒錯吧,我親愛的哥哥,你一直都強到不可思議。天賦、學習速度,匯聚的元素之力……明明媽媽明明從未教導你,明明已經限制了你的學習資源,但是我竭盡全力都不能做到的,憑什么你輕而易舉的就能夠完成?我們明明是雙生子,憑什么你卻永遠都強我那么一大截!?」

「這就是你的理由嗎。」

殷絕惡心透了他雙生哥哥風淡雲輕的表情。就算是在如今,在殷絕早已將計劃好的網鋪開的如今,這家伙還是一臉的平淡寡然。殷絕一手提著短劍,一手從衣襟中拿出早已貼身藏好的古籍殘頁,他單手快速的挽了個手勢,抖開的羊皮紙上塗繪著的魔法陣閃爍著暗紫色的光投現在了小木屋的地板上。殷絕站在魔法陣的中心,咬著牙在手臂上割了個小口子,鮮血一滴一滴的蜿蜒留下來,淌在地板上,再被魔法陣完全吸收。

紫色的光芒逐漸盛大起來,甚至蓋過了從窗戶縫隙中透過來的陽光,鋪天蓋地的充斥滿了整間房屋。他懸浮在半空中,驚詫的不能自已;男孩子站了起來,面上卻依然無甚表情,他之前為了塗繪魔法陣時割開的傷口又開始流血了,血液順著手臂蜿蜒而下,一滴滴的淌入法陣中。

「你活該!」

絢爛的紫光淹沒了所有的景致,他只能聽到殷絕扭曲了的童音所發出的尖笑,「誰叫你身體里流著所有魔物的血?誰叫你在胚胎時期就奪取我所有的天賦?你根本不配稱為『哥哥』,你不過就是個掠奪者!你奪去了母親的幸福所以你活該一世畸零!你連享受眾叛親離的資格都沒有!無處可歸的你能在外界活多久?不如生生把你那令人作嘔的天賦給我!我替你收著撿著,總好比歸你那一副非人的身軀好的多!你該感謝我才是啊哥哥,你從出生起就沒有名字,如今也不要帶任何痕跡的消失好了!」

熾烈起來的光將所有屋內的景致都給淹沒了,他只能看到一片白芒,無論是那個男孩子,還是殷絕,他們的身影都像是融化在了光芒中難以找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