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夢·四十七(1 / 2)

罪魘之森下雨了。

雷暴,只能聽見如同響徹在耳際的轟鳴聲;雨水順著樹葉和枝條的脈絡滴下,瞬間就把在外打滾的赤古虎淋成了落湯虎。

他就近縮到一棵青寬樹的大葉子下,一邊聽著雨點噼啪噼啪的往下砸,一邊冷靜的觀望同樣變成濕漉漉的殷絕和其他人類。雨聲淅瀝,他們的對話聲一時被雨聲模糊阻隔。

青寬樹的葉子極大,但還是不能完全的遮住赤古虎的身軀。他蜷著身子,但滴滴答答的雨滴還是敲落在赤古虎的尾巴上,有幾滴雨水從青寬葉的邊緣砸下來,滴到赤古虎耳畔,赤古虎抖抖耳朵,慌慌張張的將水甩掉。

只要是長著毛的生物,大概都不會太喜歡雨水。水會將身體變重,將敏捷度變低。單單毛發變得濕漉漉粘在身在的感覺就不會太好,他一邊甩尾巴,一邊沉浸在下雨的糟糕天氣中。雨水打在青寬葉上的聲響很大,咚咚咚的,都要蓋過了不遠處那些人類隱隱約約傳過來的話。

吳歸看到殷絕向他走來。

殷絕也濕透了,衣服貼合在身上,勾勒出並不清晰的肌肉線條。他散漫的吳歸身邊蹲下,手慢悠悠的順著吳歸*的皮毛。

「聽得到他們在說什么嗎?」殷絕問。

吳歸就靜下心來聽了一聽,隔著雨聲,池篤像是在和希爾爭吵,還有誰也發話了,人類的聲音亂糟糟的重疊在一起。

殷絕說:「來,我們過去。」

大貓懶洋洋的「嗷」了一聲。

不喜歡淋雨。不想搭理他們。

殷絕放在吳歸身上的手停了一停,須臾時間後,吳歸驚訝的發現身上的水分像是被蒸發殆盡了。他站起來抖了抖身子,卷著頭轉回過頭看自己。

雨水砸在身上前的那一刻像是被什么阻隔住一樣,朦朦朧朧的在沾到身上前變成蒙蒙的霧氣。這讓赤古虎如同籠罩在一層白光中。

這像是某個避雨魔法——吳歸一天比一天的更加深刻的認識到,所有攻擊力強盛久負盛譽的魔法在殷絕手中都會變成居家旅行小助手。火球術用來照明,冰凍術用來做冰鎮果汁,風刃術用來夏季乘涼;攻擊力最明顯也最強悍的塑能系都被這么浪費了,更何況其他類型的魔法。吳歸相信,遲早幻術系魔法在殷絕手中會變成這個世界的電影,變化系魔法會被殷絕拿來捏玩偶玩。

……好沒出息。

殷絕卻還暴露在雨水中。赤古虎舔了舔殷絕的手背,詢問為什么他不把避雨的法術用在自己身上,殷絕低下頭來笑了笑,沒有說話。

是因為用佣兵團的那些人在?還是因為不在意?

大貓歪了歪頭,往殷絕腿邊蹭挨了過去。

佣兵團中確實發生了爭吵。池篤半眯著眼,神色威嚴的半低著頭,鉑金色的發貼在耳際。雨水很涼,但絲毫都未能澆滅他心中暗壓的怒火。

希爾就像一只炸了毛卻又異常狼狽的小狼崽子。他將淋著水的劉海全部往上一抹,露出被雨水淋濕的五官。吳歸恍然覺得希爾長相特別眼熟,但又一時之間記不起來是在哪里見到過。

「血誓的時間已經過了!我們現在已經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池篤,你當我們之中死的人還不夠多嗎?!說吧,你還想要誰死?!」

池篤面色陰沉,冷冷的抽了抽嘴角,皮笑肉不笑道:「死了多少人?一直在挑三揀四的小少爺你也會注意這一點?」

希爾深吸了一口氣:「你完全就是容不下異議的領隊,優秀的領隊不會是你這個樣子。在多巴亞葉山脈,如果不是因為你的失誤,不會引來雪崩,也不會死那么多的人。」

「現在來跟我算總賬對不對?小少爺,您可別忘了您的指手畫腳耽誤了多少人的性命,多少人在路上逃跑結果因為血誓發作折磨致死。我不想聽您說這些沒用的見地,您還當您是王都伊蒙斯特爾家族的少爺?」

「別提伊蒙斯特爾!你口口聲聲只認為我是王都的貴族,但一直以來為你們提供預言並指路的中級魔法師是誰!」

池篤一攤手,露出一個憐憫的表情:「中級預言系魔法師?恕我直言,您為我們預言過幾回?又有一次是准確無誤的預言嗎?」

少年臉色因為憤怒而漲的通紅。他雙手垂下,死死的攥成拳,扭過頭,眼底通紅。

他再次開口時聲音已經完全的冷靜了下來。

「那么現在,血誓中誓言在罪魘之森中的時間已經過了,你為什么不帶我們離開?」

池篤能感覺到在場所有人的目光若有若無的全部匯聚到了他身上。

他垂在身側的手不由自主的攥了一攥,雨水從發絲上流淌下來,滲進身體每一寸皮膚。他卻能夠分辨哪些是雨水哪些是涔出的冷汗。

池篤聽見自己冷漠的聲音:「對,沒錯,我們已經死了太多人才來到罪魘之森。我們都是被逼迫的才踏上這一條不歸路。但現在不歸路已經不再是不歸路,我們為什么不對得起死去的那些弟兄,在罪魘之森獲取更多的東西然後回去復仇?」

「獲取更多的東西?」希爾步步緊逼,「對得起死去的人?羅賓和伯尼呢?他們就這么一個喂了魔獸一個被活活燒死?」

羅賓和伯尼是一直站在希爾身邊的護衛。吳歸注意到,他們已經不在這里了;聽希爾的語氣,他們也是佣兵隊中死去的犧牲者。

池篤回答道:「在冒險的旅途上,死者必不可少。活著的人應該節哀順變。」